《维迪的奇妙迁徙之旅》扶怜

3、北山瞌睡王

　　暴风雪来临前，维迪离北山洞穴还有几米远，被大风一吹，险些刮到空中。她把树枝当做拐杖，低下身子前行，终于在大雪纷飞的那一刻滚入了洞穴，继而爬起来，一刻不停地往洞穴深处走去。

　　北山当真有个传说。不是关于什么永生精灵，而是一种类似的生物。

　　这种生物并没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不过有一个突出特点让动物们记住了他：很能睡。

　　是的，很能睡。

　　他有过两次绝佳的睡觉记录。

　　第一次。啰里吧嗦说，这位瞌睡王在最初的海洋生物变成两栖动物时睡觉，一觉醒来，已经是恐龙的天下了。

　　第二次。听说很早之前，地球上的陆地是连成一块的，后来大陆漂移，形成了各个大陆、岛屿。他在陆地还是一整块时开始睡，一觉醒来，几大洲形成了。

　　然后他瞧了眼，没什么事可干，于是又继续睡了，直到现在。有时候岛屿上响起阵阵震天响的雷鸣，抬头望天又是白云朵朵，那大家就知道，那是瞌睡王打鼾了。他每年打鼾一次，岛屿上的动物以此来计算时间，庆祝新年的到来。

　　如果不是老狐狸的叮嘱，维迪也不会想打破大家对于新年的期盼。

　　“打扰了，乌龟先生，您可以醒一醒吗——”维迪向洞穴深处喊了一声，听见转了又转的回声回荡在空旷的洞穴中。

　　大概是不可以。

　　外面鹅毛大雪，透不进多少光线。没办法，只能摸黑往里走了。谁还不是个夜行动物呢。

　　身后有树枝折断的声音，维迪迅速回头，什么也没有看见。“还是先进去再说吧。”她兀自摇摇头。

　　弯弯绕绕，千回百转，维迪紧靠着岩壁走，直到前方被一个大块头堵住。

　　看来就是他了。

　　维迪围着他走了一圈，好奇地戳了戳乌龟的壳，心想：“这哪里像睡着了，像被封印了似的。”

　　怎么叫醒一只真睡的乌龟？

　　维迪面无表情地拿出了两块石头。

　　这两块石头都很光滑，是她发明的叫人起床的秘密武器。

　　咔，呲——

　　咔，呲——

　　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曾让兔子上树，秃鹰下海，考拉狂奔。

　　乌龟触电一样，迅速将头从壳里伸出来俯视维迪，还是半睡半醒的样子。他慢慢睁开混浊的眼睛，打量着讲他从美妙的梦乡中强行拽出来的小狐狸，以及凶器。

　　他睡得太久了，短时间内还没办法缓过神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乌龟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你是霸王龙阿吉的儿子？天黑了，该睡觉了，快回家去。我说过了，天黑不回家的种族迟早灭绝。”

　　维迪说：“我叫维迪。霸王龙早就灭绝了。”

　　乌龟凑近了，仔细端详说：“啊对，我忘记了。我看看……对，你是只狐狸。你是啰里吧嗦啊？你还是那么年轻。不过，怎么变成小姑娘了。”

　　维迪耐心说：“我叫维迪。啰里吧嗦比我长很多辈了。”

　　乌龟的四肢都从壳里伸了出来：“那精神百倍的毛头小子都有后辈了？不好意思……哎，我又睡过头了。”

　　他艰难地挪挪身体，洞穴上方就有不少沙石掉落。

　　原来他还有“睡过头”的概念。维迪心想，究竟能不能指望这位古董先生。

　　维迪说：“是的。我，叫，维，迪。啰里吧嗦让我给你看个东西。”

　　乌龟懵懵然说：“什么东西啊？”

　　维迪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就藏在你的龟背上。”她爬上倾斜的岩壁，用力一蹬腿，跳上了乌龟的背，顿时惊呆了。

　　龟背上竟然有画。画得很丑，笔法又十分洒脱，极其自信。

　　乌龟说：“有什么？”

　　“一些画。”维迪抚摸过这些画，“第一副是一只……自信的狐狸？？”

　　画上的狐狸抬头挺胸站得笔直，一手持一块石头，一手拿着一只宛如青蛙的乌龟，在乌龟背上信笔画着什么。

　　她登时无语了。画这些画的果然是老狐狸没错了。

　　后面的画开始逐渐复杂起来。

　　“首先是一个安静祥和的海岛……上面有一些，呃，动物。然后一种手持火把的动物和暴风雪一起出现了，最后海岛上的动物们都站在一座海上的山上，看向一座小岛的方向。”维迪说，“等等，火把、暴风雪？？”

　　她望向洞穴外，打了个寒战。

　　就在最近，这两样都齐全了，可是啰里八嗦失踪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这也太奇怪了，他怎么会知道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乌龟意味深长地说：“那小子是个预言家，就是画画技术差了点。”

　　维迪问道：“您能解读最后一幅画的意思吗？”

　　“当然……不能。”乌龟说，“总不能是那座山飘向了小岛吧。”

　　“但既然是那小子留下来的信息，一定相当重要。”乌龟伸长四肢，伸了个懒腰，扭动了脖子，“走，让我去看看这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对了，过了多少年了？算啦，多少年也没什么区别。”

　　维迪睁大眼睛，有见证历史的感受。沉睡千百万年的乌龟要离开洞穴了！

　　轰！

　　乌龟一动，地动山摇。新来的人类全部看向了北山，以为这里的神灵发怒了，口中念念有词，对着北山跳起了滑稽的舞蹈。

　　听到这一声巨响，外面一只小兔子飞奔起来，边跑边喊：“乌龟打鼾了，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乌龟慢腾腾爬出洞穴，一出来，坚硬的龟壳就压折了一棵大树。短短一小会儿，大地就已经白茫茫一片。左边貌似传来了谁短促的惊呼声，很快酒就被淹没了。迎着呼啸的狂风和飞雪，维迪听见他轻轻唱了一首悠扬的古老歌曲：

　　请你听一听
　　我的故事漫长神奇
　　穿越遥远的地方
　　将要去到哪里
　　请你听一听
　　我的故事慢慢远去
　　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
　　有着美丽的记忆

　　花开花落的时候
　　奔跑的人趟过小溪
　　找到过去的秘密
　　寻觅永远的痕迹

　　……

　　维迪在心里哼了一遍，问道：“这是什么歌？”莫名地耳熟，如果再听几句，也许会想起来。

　　乌龟却闭口不唱了。乌龟说：“这已经是我年轻时唱的歌了，估计是上亿年前的事啰，也不知道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走吧，要想让岛屿平安，最好是去找啰里八嗦。”

　　听到这句话，维迪叹了口气。

　　“他失踪很久了。”维迪说，“他说他要斜穿岛屿，去找古老神秘的力量。那里危机四伏，生死未卜，就让我们不用等他了。”

　　“……小家伙们，地球上有一种古来神秘的力量，可以在危急时刻改变岛屿的命运，让大家转危为安。我们还没有找到，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那是啰里八嗦一次难得严肃的讲话，虽然最后以小狐狸们集体打瞌睡收场。只有维迪听得很认真，把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了下来。

　　乌龟沉思说：“那也不一定是失踪了。只是没回来而已。”

　　只是没回来而已。维迪想，但愿如此。

　　乌龟说：“既然他不在，小家伙，那就轮到你了。”

　　维迪一怔。

　　“啰里八嗦为这个岛屿做过许多事，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他暂时离开了，那么，他没有完成的任务就该交给你了。”乌龟说，“按照他所画的去做，一定不会错的。他画了让动物们去到另一个岛屿，那就由你负责就带他们去。”

　　这可不是一件轻巧的小事。维迪没有立刻接过这个任务，而是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带哪些动物去，该去到哪里。”

　　乌龟说：“孩子，你知不知道，有的恐龙没有灭绝，因为他们在灾难来临之际迁徙到了适宜生存的地方，慢慢演变、进化，他们的种族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当环境变化时，不能适宜的动物就要离开，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你需要带走的，就是这样一些不能适应人类到来和恶劣气候的动物种群。”

　　“至于怎么带走他们……”乌龟阖上眼睛，“小维迪，就需要你来想主意了。狐狸是一种聪明的动物，我相信你能想到的。你好好想想，我四处走走，三天后，我们再来这里汇合。你家在什么地方？”

　　乌龟走得慢，但个头大，一步也迈得大。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树木，在暴风雪中穿行，很快就到了维迪的家。

　　维迪在树洞口目送乌龟离开。

　　新的一天随着袋鼠的大嗓门到来。

　　“号外号外，北山瞌睡王出洞了，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新年了！”

　　一只袋鼠站在树林边缘的大石头上，敲锣打鼓，大声播报今日新闻。不管刮风下雨，这位新闻播报员总是那么尽职尽责地站在岗位上。

　　冰天雪地的日子一开始，就看不见日月，不知年月日。

　　大多数动物们都缩在家里不出来，只有人类穿着皮衣，拿着火把，仿佛冰雪对他们毫无威胁。

　　“下面播报一则喊话。”袋鼠高声喊道，“袋鼠优优喊话狐狸维迪：‘维迪，赶快来河边看一个神奇的东西，快来快来！’再播报一则我自己的喊话。优优！喊话要支付鲜草，你忘记了！！’”

　　维迪：“……干什么呢。”

　　关于怎么送动物们渡海，她已经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天，却一点眉目都没有，看来狐狸的智慧也是有限的。

　　真是的，现在这个优优不知道又叫她干什么。

　　如果这个东西对渡海没有一点帮助，她就让优优这家伙下河好好洗个澡，让脑子里装满的水溢出来。

　　不过她自己说了“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这话总得兑现，食言是万万不可的。

　　维迪心想：“这混乱的，日夜颠倒的日子啊……”

　　小河变成了冻河，浮冰混着雪，有了一条过河的路。维迪跳过浮冰，来到河对岸，见优优正用树枝戳弄河里的什么东西。

　　“嘿，你来啦。”优优起身打招呼，“你们狐狸知道得多，我想你来看看这是个什么。”

　　维迪说：“袋鼠心态都这么好么，人类来了，还在这里玩树枝打水的游戏。”

　　优优说：“啊？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大威胁吧……你快来看嘛，这是什么品种的石头？我都没见过呢。”

　　想起待会儿优优还要为喊话一次付费，维迪不想让他白白支付鲜草，还是来看了一眼。

　　一只缩在壳里的小乌龟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岛上确实少有乌龟，但也没什么稀奇的。

　　乌龟壳静静浮在水面上，就像一艘小小的船。

　　船……？

　　维迪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夺过优优的树枝，轻轻碰了碰小乌龟，把他从岸边移到了一块浮冰旁边。

　　如果这只乌龟再大些，就是瞌睡王。

　　如果这条河再大些，就是大海。

　　而这块浮冰，就是另一个岛屿。

　　合起来，就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谢谢，再见。”维迪说完，把树枝重新扔给优优，转头就跑，“去帮我喊话一次，就说，所有愿意离开这里的动物，明天来河边集合！”

　　“啊？啊？”优优听得云里雾里，“离开干什么？嘿，维迪，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石头呢！”

　　维迪脚步一顿，笑着说：“是船。”说完，她便飞快地离开了。

　　优优把小乌龟带上岸，摸不着头脑：“船石……？好奇怪的名字。”

　　走着走着，维迪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个新问题。乌龟虽然很大，但如果真的让他送动物们离开，还是得跑许多趟。毕竟岛屿上动物那么多，该离开的也不少。

　　万一把乌龟累垮了，别说新年，新的一天都没有了。

　　伤脑筋呐。

　　维迪心想，要是有许多像乌龟这样庞大的生物就好了。

　　“慢着，也不一定要庞大，哪怕一次能载一只动物也行，带走一个算一个。”她思路一转，“也不一定非得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鸟也能载小一点的动物。平时逮老鼠逮兔子的时候他们可积极了，看上去力气也不小。”

　　维迪的爪子在雪地上敲了敲，心道，只要发动所有能下海，或者能飞天的动物，就一定能完成这场迁徙大行动！

　　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忙了。

　　“一个一个地劝。”维迪想，“努力去做，一定会成功的。”离与乌龟汇合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内，最好把所有事情全部搞定。

　　先去拜访一位老朋友吧。那是位脾气暴躁的首领，每天不是在发怒，就是在发怒的路上。

　　拿定主意后，她向茂密的雨林跑去。实际上，雨林早就变成了雪林。

　　“嘿，维迪！”老须在树林里横冲直撞，一下子撞到了树上，甩甩头后继续跟着她飞。下面跟着一只眼熟至极的袋鼠，健步如飞。

　　维迪停下来，奇怪地说：“你们干嘛。”

　　“当然是帮你找愿意帮……”优优还没说完，就被老须用树叶糊了嘴。老须说：“我们看你慌慌忙忙的，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真的是这样吗？维迪看向老须的利爪，利爪上沾有深棕色的土；再看看优优，叼在嘴里的枯草黄中带褐。

　　啧啧，一身都是北山特产啊。

　　优优说：“我们真的没有跟着你去北山，也没有听见你和乌龟说话。”

　　维迪挑起一边眉头：“……”

　　维迪说：“我去北山洞穴时，听到的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有出来时听到的惊叫声，就是你们吧来。”

　　优优嘿嘿笑说：“前一个是他。”

　　老须不甘示弱：“后一个是他。”

　　“好了，别争了。”维迪说，“来帮忙就直说。”

　　二人一齐说：“来帮忙的！”

　　一下子就变坦诚了。维迪提醒他们：“你们清楚，以及非常清楚我们要去做什么？”

　　她忽然想到，优优喊话让她来看小乌龟，从而启发了她，这究竟是无意之举，还是故意而为呢

　　这小子，到底是糊里糊涂，还是大智若愚维迪笑笑，不去纠结了。

　　优优说：“不就是说服嘛，我拿点鲜草去，他们就会答应的。”

　　老须说：“噶，简单，大不了他们不答应我就啄他们。”

　　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位热心朋友，维迪觉得，他们不靠谱到了极点。而且，一只狐狸、一只袋鼠、一只秃鹰，再也找不到这么奇怪的组合了。

　　可是她感觉很奇妙，她已经太久没体验过有三两朋友在身边的感觉了。

　　狐狸也不一定是独行的。

　　“我们先去哪里？”优优跑到维迪身边，“要不去雨林深处吧，我流浪时在那里见过一个神秘物种。每到打雷闪电的时候，他从悬崖下蹿过去，身体和翅膀看起来都特别特别大，占满了整个崖壁。不过闪电一过我就找不到他了，也许隐身了吧。我敢肯定，他是为闪电而生的巨大物种，一次能载十头猛犸象过海。”

　　维迪说：“我也敢肯定，你看到的只是一只小鸟在闪电下的影子。”

　　优优说：“我还见过沙漠里有一种有超能力的骆驼，他叫了一声，前面就出现了一大片水，我想他既然能把水变出来，那就能把水变没。请他把大海里的水变没，大海干枯了，我们就可以走过去了。”

　　维迪说：“那是你的幻觉，我们可以叫它海市蜃楼。骆驼叫了一声只是个巧合。”

　　两个提议都被否定了，优优垂头丧气地说：“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背他们过海吧。”

　　“你实在想这么做，我也不拦你。”维迪说，“我已经决定好去拜访谁了，跟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