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迪的奇妙迁徙之旅》扶怜

10、跨越千年

　　“怎么了？”维迪下意识护在蒙奇面前。蒙奇将她往后拽，说：“没事，应该是风儿回来了，这是她在提醒我。我们先上去。”

　　用地震一样的方式来提醒，未免也太猛了，一不小心就再次山崩地裂了。维迪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蒙奇笃定地说着，“小朋友，我们上去吧。”

　　维迪正纳闷他怎么忽然改了个称呼，蒙奇就把她往后推了推。

　　她想问时，蒙奇却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向反方向。

　　难道回来的……不是风儿？维迪睁大了眼睛，露出了利爪，被蒙奇按了回去，用眼神提醒道：不要着急。

　　蒙奇放开小凤凰，独自走了几步，每一步都走得很响，像是故意跺脚一样。

　　“好了，这下他走了。”蒙奇松了口气，“如果是风儿，她会在震动后往从我挖出的通道里扔下一朵特定形状的冰花。看样子，冰音只偷偷看到震地，没学到精髓。冰音可以化为冰雪的任何形态，可以是一个小如冰球，也可以大如冰山，这一点上他胜风儿一筹，但他不如风儿聪明。”

　　维迪看懂了，他是在以牙还牙，给制造假信息的人传递假信息，不让上面的人知道她维迪在这里。

　　“没关系，我没那么容易吓到。你说刚才那是冰音？”维迪说，“他不是很久没回来了么？”

　　蒙奇说：“我猜测是他。因为除了风儿，这里只有他能做到震地。看样子他不仅回来了，还知道了我在这里。这里是不能继续呆了，也没关系，本来就想走了。我设计了一个隐蔽的出口，我们从那里出去。”

　　维迪说：“这些冰封的小凤凰怎么办？”

　　“风儿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等她回来就会给他们打破冰封。”蒙奇很快就想出了对策，说，“我去引开冰音，希望能把他引回原来的地方，到那里会有很多朋友帮我对付他。你去指挥动物们迁徙到另一个岛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维迪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还会回来吗？”

　　那片大陆，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在大海的另一边，在看不到也想象不出的地方。

　　维迪一直以为自己生活的岛屿很大，最近才明白，这个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景象在遥远的地方。在小小的岛屿上，迷失的朋友可能在下一刻就遇上，而在大大的星球上，周旋千年也可能没有消息。

　　尤其对蒙奇来说，走过了太多的时间，离别可能早已经成为常态了，潇潇洒洒地来，又潇潇洒洒地走，就像一阵轻飘飘的风。

　　蒙奇轻松地说：“不会。”

　　维迪看着他。

　　蒙奇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和几只小狐狸有关。”

　　这个故事要从一场奇妙的迁徙行动说起。

　　在那片大陆上，生活着数不胜数的人类族群。

　　他们本身是自然的一部分，采果，捕猎，和其他动物没什么不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学会了使用火，还有锋利的武器。

　　在领地的不断扩展之下，他们走出可以隐蔽的密林，来到了广阔的草原上。渐渐地，又来到了大海边，眺望一望无际的海洋，看海鸥自由自在地飞翔。

　　终于，有人伸出手，指向了地平线。

　　寻常的动物喜欢长期呆在自己的地盘，只要有吃的，就可以一直呆下去。可人类不同，他们不甘心永远停留在这片大陆上，渴望去寻找新的世界。

　　一艘艘木船被制造出来，带着他们去向未知的远方。

　　当时，蒙奇和风儿一起正从岛屿飞回大陆一趟，恰好碰上了人类扬帆起航的那一刻。

　　蒙奇虽然不认识船只，却也能猜到这是一个准备自己迁徙过海的族群，连忙让风儿降落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不论向哪个方向走，风浪都很大，非常危险。而且你们生活的地方食物充足，也没有天敌入侵，何必非要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风儿降临的那一刻，背对着太阳，影子投射到船只上，把人类吓坏了，全都趴在地上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既然沟通不了，干脆就阻止他们的闹剧吧！

　　蒙奇想着如何阻止他们，就看见一只虎视眈眈的剑齿虎接近了船只。船尾忽地冒出了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红色的，软乎乎的。

　　竟然是几只小狐狸！什么时候跑到了人类的船只上？

　　蒙奇说：“那几个小朋友……”

　　有人看到了剑齿虎，惊呼一声后，催促起同行的人来，于是人类的船只匆匆开动了，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剑齿虎吼叫了一身后扑了上来，追到水边就退却了，冲着海面上的船只张牙舞爪。

　　“风儿，你说，该不该让他们进行这场迁徙。”蒙奇看着已经离岸的船只。

　　风儿说：“让他们去吧。”

　　蒙奇思考了许久，说：“好。”

　　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闯一闯吧。

　　只是……

　　“不能让那几只小狐狸留在人类的船上，他们还好，应该回家去。”蒙奇说，“我有办法，风儿，我这就下去，很快就回来。”

　　不去救的话，小狐狸们指不定今天晚上就变成烧烤了。

　　“蒙奇，你看。”风儿轻声说，“也许不需要你去救了。”

　　蒙奇看见，一个小孩子抱着小狐狸们，清澈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见他也看向了自己，小孩子咧开嘴笑了。

　　在这之前，蒙奇从未接触过人类，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种群，偶尔放放火，或者跟狮子抢羊。

　　小孩子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上还胡乱挂着几片树叶。

　　蒙奇接过了小狐狸们，有几只小狐狸已经在小孩子怀中睡着了。小孩子好奇地用摸了泥土的手指去戳风儿，在金色的羽毛上戳出一个小泥点，然后咯咯笑了。

　　他们一同启航。人类去寻找未来的故事，蒙奇和风儿去完结过去的故事，注定是两路不同的风雨。

　　后来蒙奇才知道，这几只小狐狸的族群早就不见踪影，他们已经无家可归了。

　　他只好将小狐狸们带到了岛屿上。

　　为了躲避冰音的追踪，他暂时伪装成为一只年纪大的老狐狸，让风儿暂且回到大陆，等一切稳定后再做打算。

　　谁也没想到，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段宁静祥和的时光。小狐狸们慢慢长大，蒙奇偶尔也会觉得，时间就静止在了一个夏天的夜晚，月亮弯弯，星星满天，黑漆漆的夜里大家聚在一起，讲起萤火虫和小溪流的故事。

　　讲完这一切后，蒙奇说：“维迪，你明白么。”

　　维迪点点头，又摇摇头。

　　好像明白了一些，又无法说清楚。

　　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几只小狐狸里面，一定有她自己。其他的，就是记忆里小时候的那几个玩伴了。

　　蒙奇说：“明不明白都好。迁徙啊，就是不断遇到新的事，见到新的世界。我活了这么久，有的事，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我回到这里，冰音肯定会再次跟来。”蒙奇说，“我希望我能把他留在极寒之地。所以，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对了，你见到那位瞌睡王时，记得告诉他，他那群睡觉的朋友又被我叫醒了，让他去老地方见他们。”他眨眨眼睛，“他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维迪思绪正飘忽，一听到他的话，心想，乌龟的朋友？

　　会不会也是一群体型巨大的乌龟？

　　想到这里，一个令她无比激动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有一群像瞌睡王那样巨大的乌龟，也许能载起整个岛屿上的动物！

　　到时候，还需要她四处找帮手吗？

　　想到最后一点，维迪没想到，蒙奇连这一点都替他们考虑好了。

　　而自己没有认真思索迁徙行动的具体内容，还在计较一次重聚后的再次离别。

　　也许一切就像蒙奇说的那样。

　　生活就是永不间断地迁徙，过去的属于过去，未来的属于未来，没什么好过多计较的。

　　想到这里，她说：“多谢。一切都会顺利的。”

　　“哈哈哈哈，迁徙路上，会来帮忙的动物很多，又何止乌龟们。”蒙奇转向一条窄窄的冰路，说，“那么，有缘再见。”

　　“那么，”维迪说，“这里交给我了，先知先生。后会有期。”

　　蒙奇停下脚步，说：“极寒之地也挺好玩的，有空来玩。后会有期。”

　　冰封万里，满目的黑夜，有什么好玩的啊。维迪说：“看心情，有空再说。”

　　他们都一样，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维迪目送蒙奇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在原地站了许久。

　　“维迪，维迪？”

　　在羽小毛的喊声中，维迪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地面，重新回到了羽小毛背上。

　　“你看！那是……乌龟？”羽小毛睁眼，闭眼，再睁眼，“维迪，掐我，我做梦了，我好像看到一群山一样高的乌龟在向这边爬过来。”

　　维迪不客气地给了她一爪子：“还在做梦吗？”

　　“嗷！没有了！”

　　那群乌龟穿梭在雪山冰原之中，就像在翻越一个个小小的陡坡，没几步就越过了山头，趴在山顶上，抱着山，望向他们。在他们的映衬下，山都变得小了，动物们更是微乎其微，如同一只只爬行的蚂蚁。

　　维迪定眼一看，走在最前面的，不正是某位北山瞌睡王吗？

　　“乌龟前辈！”维迪怕他听不见，大声喊道。

　　乌龟走路都像睡觉，将整个队伍都带得慢悠悠的，走路走出了慢慢游泳划水的样子。听到维迪的喊声，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徘徊在他头顶的羽小毛。维迪伸出爪子向他挥手：“乌龟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那个……维迪啊。”乌龟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维迪的名字，“我们约好三天后见，你怎么这么快就来找我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维迪说：“我见到啰里八嗦了，或者说，蒙奇。他告诉我，他唤醒了你的朋友们，能够帮助岛上的动物迁徙，这是怎么一回事？”

　　“蒙奇？”乌龟说，“他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年纪大啦，记不清了。不过这小子还真有能耐啊，我这群朋友已经在海底睡了很久了，他还能把他们叫醒。我说的来转悠转悠，其实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做到当时的承诺——叫醒他们。”他感叹道，“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这真是一个奇迹。”

　　维迪心想，要叫醒乌龟也不是很难啊。她两块石头就叫醒了。

　　想必，叫醒海底的乌龟们要更费神费事。

　　果然，乌龟说：“那只五彩的鸟，你别瞪大眼睛盯着我。叫醒他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他们并不是自己陷入沉睡的，而是被冰音带入梦乡的。”

　　又是冰音。

　　维迪隐约感到，冰音虽说是后来来到岛屿的，但与岛屿的瓜葛还不算少，也不知，她知道的是全部，还是只是冰山一角。

　　羽小毛说：“哎！这还不简单，把冰块带到空中，往下一摔，冰块就碎了，他们就出来了嘛。”

　　维迪说：“你现在把翅膀收了，摔下去试试。”

　　羽小毛连忙说：“开玩笑！开玩笑的！”摔在雪地里还好，落在乌龟坚硬的壳不粉身碎骨才怪。

　　“冰音跟我们乌龟的过节，我应该不记得是多久之前开始有的了。”乌龟回忆说，“应该是我上一次醒着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就开始送极地的动物到南方过冬……”

　　维迪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去南方过冬？南方不是更冷吗？”

　　羽小毛也说：“瞌睡王前辈，您老糊涂了吧。”

　　“我不糊涂，你们糊涂。”乌龟慢吞吞地说，“你们知道地球分为南半球和北半球吗？”

　　维迪和羽小毛一起摇头。

　　乌龟说：“在南半球，也就是这里，越往南方走越冷。而在北半球，越往北方走越冷。”

　　维迪和羽小毛还是一头雾水。乌龟只好说：“等你们去到世界各地，自然就会明白了。我也只知道这一点，还是由蒙奇告诉我的。我接着刚才的话说——冰音好像看不惯我们帮动物们迁徙，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阻拦我们。就在最后一次，他彻底发怒了，冻结了我们面前的海水，我们只能载着动物们慢慢爬行回去。”

　　“他看我们还是要带动物们走，一怒之下，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雪，我眼前只有漫天飞舞的冰晶和高高抬起的海水，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个岛屿的南方了。”

　　之后，乌龟四处寻找同伴的下落，实在没能找到。他只好留在岛屿上，一边帮助岛屿上的动物们，一边继续寻找失踪的同伴。他累极了，也困极了，就在北山的洞穴里陷入了长久的睡眠。

　　直到蒙奇叫醒了他。

　　维迪这才知道，乌龟在自己叫醒他之前，就已经被蒙奇悄悄叫醒过一次了，这件事除了蒙奇和乌龟，其他谁也不知道。

　　“那小子性子是真的急，一叫醒我，还没介绍他是谁，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我同伴的下落，还有我们共同面临的问题。我们在洞穴里一起聊了很久。”乌龟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这些信息的，总之他对自己的预言无比肯定，所以我说，他是个预言家。他让我继续睡下去，不要有大动作，不然会引起冰音的注意，直到一位聪明的后生来叫醒我。维迪，他选中的后生就是你啊。”

　　维迪说：“荣幸之至。”

　　之前，她是万万不会想到，一向自信，喜欢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的啰里八嗦还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而这个“别人”，还恰恰是她。

　　众人一起翻过大雪山，渐渐和北迁的动物们汇合。

　　大地上掠过一片阴影，转瞬即逝。

　　维迪转过身，看向南方，只见一个被冰雪包裹的影子在雪山中穿行，与冰雪融为一体。

　　这个身影很小，只如一只狐狸一样大。即使是小小的躯体，也莫名给她寒气逼人的感觉。

　　维迪觉得它有些熟悉，这时老须喊了一声：“嘿！那不是之前跟踪我们的那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吗？”

　　是它？维迪一下子想起来了，忙跑到羽小毛头顶上，隔得近一些去看它，过了一会儿说：“没错，是它！”

　　只一阵大雪过后，那个影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大了，有一部分甚至没入云中，仿佛与云化作一体。

　　优优张大了嘴：“它在变大……这也是南方动物的魔法吗？”

　　正在埋头走路的动物听到他的话，都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呼声此起彼伏，几只聚在一起的小象吓得差点叫出一支复杂的交响乐。

　　看到他们反应如此激烈，维迪就知道这明显不是南方动物的魔法了。

　　这家伙恐怕也不是岛屿上的原住民，而是有魔法的外来客。

　　“……冰音可以化为冰雪的任何形态，可以是一个小如冰球，也可以大如冰山……”蒙奇的话浮现在维迪脑海中。

　　投下的阴影覆盖了一座山，遮住了几只巨大的乌龟。那几只乌龟以为天黑了，果断地把头和四肢都缩进了壳里，蒙头大睡起来。

　　维迪望着天空。这下，几百只狐狸也没有那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