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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树与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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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选定树葬，在园子东南角，紧挨着的就是河水，拜托管理人去寻一颗笨槐树苗。林季很想要一块做成石凳样子的碑，被成方仪坚决否定了，转而选了一块扁平的碑。他怕若是自己的碑做成石凳的样子，来看他的人，会坐下来伤心上许久。
活人不能总惦念着死人，惦念久了，会活成一道孤独的影子。死人是不怕孤独，但是活着的人，就得热热闹闹地活。成方仪宁愿自己死后墓碑被落叶落花覆盖，哪怕自己被忘了个干净，也不想要有人日日来清扫。
返回的时候，大家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也都挂不住了。
知道死亡的临近和真正面对它，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成方仪拽拽林季的袖子，和前面走的人拉开几步距离，小声说。
“好，我去说。”这几天一直是成方仪和成峰一个房间，胡枝子和宗萍云一个房间，林季自己睡一个房间的。成峰和成方仪之间本就少言寡语，甚少交流，现在两人间隔了许多不能用言语理清的事情，成方仪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成峰，只得每晚迅速装睡，装得他每晚腰酸背痛，哎，装睡可比演戏难多了。
“在看什么。”林季洗漱完回房间的时候，成方仪在看书。
“三毛的书啊，我可喜欢她了，念高中的时候，都要把她写的书翻烂了。”成方仪把书放下，伸手要林季抱自己。
“如果有来生，做一棵树？”林季躺好，揽住成方仪。
“不用来生了，马上就成树了。”
“成成，你真的不怕吗？”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平静，坦然地去聊成方仪将要面对的事情。
“怕啊，但是我不是怕死。”
“怕疼？”
“嗯有一点儿，但更怕看见你们……看我的那种眼神？”
“眼神？”
“嗯，很舍不得的眼神。”
林季叹了口气，用嘴轻轻蹭成方仪的头发，怎么可能舍得，怎么可能就这么接受突然的失去。
“但是，我也很舍不得。比起怕，我也更多的是舍不得，我还有……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那么多话没有说，那么多景色没有见过。”也还有那么多时光想与你共度。
“所以你说你不想去医院？”
“对，我想自己反正都要死了，不如乘此机会，狠狠地疯狂一把。”
“去旅行？去看世界？”林季不是不能理解成方仪的想法，但是他并没能坦然地接受成方仪即将离去这个事实，所以他也执着地想去医院寻求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嗯……没仔细想过，但是差不多吧。”成方仪歪着脑袋仔细思索了一会，突然笑出声来。“唉，先生，其实我做完体检第四天，医院就打电话通知我去复检，你知道我瞒着你的那两天在想什么吗？”
“想……治愈的几率？”
“什么呀，我在想要不要想办法甩了你。”成方仪轻轻笑起来，似乎觉得这很好玩。
“甩了我？狗血小说？”
“差不多吧，我在想是让你恨我能让你尽快接受新的情感呢，还是让你陪我走到死亡能让你更快释然。”
“那为什么选了后者呢？”
“嗯……有两个原因。”
“哪两个？”
“第一个是，我没对你做过什么承诺，我只对你说过‘我永远对你坦诚’。”
“所以你不想骗我。”
“对。”
“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个有点自私的原因。”
“什么啊？”
“先生，你说过，你是来让我高兴的，我已经这么惨了，要是都没有你陪我，那我最后这段时间，得过得多不高兴啊。”成方仪的语气嘟囔起来，好像这件事光想一想就很委屈。
林季听着成方仪的坦白，笑得胸腔一抖一抖得。
“那……你还有什么想做的？能让你高兴的事情，我都陪你。”林季轻轻把捏着成方仪细细的手腕。
“你都陪我？”
“陪你。”
“那我可得仔细想想！不过……”成方仪兴奋地爬起来捧住林季的脸，表情突然又沉静下去。
“不过？”
“先生，我更怕，我死了之后，你怎么办，你不能守着回忆过日子，你得……你是自由的，你还得爱别人，我怕你以后，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怕我孤单。”
“嗯。”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认真生活，我保证。”
“你保证？”
“我保证，无论再发生些什么，我都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认真工作……坦然地去爱和接受爱……还有什么吗？”
“开心，要开心。”
“我也会努力地开心。”
“哈哈哈，这个怎么努力啦，但是要努力忘了我。”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成方仪。”林季摇摇头，摸了摸小朋友的脸。
“不对！你得忘了我，不然你怎么爱别人。”成方仪撅起嘴，不知道究竟是在为哪件事不高兴。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爱的小朋友，忘记我们之间的爱。我会永远记住，带着这份爱，努力的生活。我不会忘，不能忘，也根本忘不了，它是我的一部分，构成我的一部分。”林季认认真真地说着，两个人的眼睛，都热了起来。
“先生啊。”成方仪叹了口气，伏在林季怀里。
“如果有来生，你做树，那我就做鸟。”林季轻抚成方仪的后背。
如果有来生，希望你我的相遇，都能化为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