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旅》咩咩咩啊

37、怕

　　“吾植尔归土，如同埋下一颗生命的种子，有一天绿树破土而出，从此枝繁叶茂，花开花落，春秋永续！”

　　一入园，就是一棵繁茂的松柏，树前立了一块大理石碑，上面刻着埋葬者的名姓和这么一段话。

　　“这是第一位选择树葬者的树和碑。”管理人看见成方仪蹲在碑前看上面的字，便过来解释。“上面这段话也是老先生生前自己写的。”

　　“这位先生也是自己来给自己选的墓地吗？”成方仪轻轻拂去碑上的落叶，这位老先生的名字和这棵松柏一样美“陆之茂”。

　　但是管理人注意到的却是那个“也”字，他看向成方仪专注看墓碑的年轻的脸，太年轻了。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是刚刚电话联系过来看的吧，还没问你们是给谁选墓地啊？具体是想要什么样的？”

　　“我，给我选。”成方仪抬起头对着管理人笑了一下，和一同来的其他人表情里遮掩着的悲戚沉重不同，成方仪的表情是轻松甚至带上些好奇的。

　　“嗯，那是想先在园子里看看，还是我们去里面给你们看看资料？”

　　“我们在园子里先看看吧。”

　　“好。”管理人应声，带着他们往园子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

　　成方仪逛着，突然觉得手一暖，是林季跟上来，握住了他的手。

　　“喂！爸妈还在后面！”成方仪小幅挣扎了一下，林季却握得更紧了。成方仪抬头看看林季，林季紧抿着嘴，一脸紧绷。成方仪从未在林季脸上见过这种表情，这种忍耐对抗的表情。成方仪轻轻回握了一下林季的手。

　　“我俩去那边看看！”成方仪回头对爸妈还有胡枝子喊道，然后拉着自己的先生往园子边角一大片麦田走去。

　　“怎么了？”刚走过田垄，成方仪拉着林季在麦田中坐下，他向林季转过身子，林季却转过脸，不愿意让他看自己的表情。“先生？”成方仪轻轻拽了下林季的衣角，林季突然转过身，抱住成方仪，抱得很用劲，成方仪觉得自己的腰要被箍断了。

　　成方仪没有急着推开林季，或者让他松些劲儿，他顺从地伏在林季的肩上，感受着林季的胸腔在轻轻颤抖。

　　“这里到了晚上很黑。”过了一会，林季的话语轻轻落下来“你会怕吗？”

　　“不怕呀，先生，不怕的。”成方仪轻轻地拍林季的后背。

　　“你在怕的呀，你可以怕的。”林季按住成方仪的后脑勺，让他趴进自己怀里。林季这几天，看着成方仪脸上毫不在意的笑容，故作轻松的玩笑，努力压制悲伤的气氛，安慰着他们所有人，林季难受极了。

　　他的小朋友，演技太精湛了，精湛到几乎让人忘记，明明本该最难过的人，是他自己啊。

　　“怕呀，先生，怕呀。”成方仪的声音在颤抖“可是我更怕你们……我死了便是结束了，可是你们还没有结束啊，你们以后的日子还得开开心心地过。”

　　林季抱住成方仪，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去。

　　珍重的，珍重的，珍重的一吻。

　　风轻轻吹过来，麦浪涌动，他们仿佛是航行在命运汪洋中的一叶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