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旅》咩咩咩啊

35、家

　　到了，车停下，成方仪没有犹豫地下了车，拿上东西，往家走去，却在看见窗户里透出的暖黄色灯光时，停下了。

　　爸妈应该正在吃晚饭，晚饭应该是简单清粥小菜，吃完晚饭，他们应该会一起去散步，从农场的东头逛到西头，再从西头逛回来，路上会碰到很多熟识的同事，寒暄，交谈，骄傲地谈论儿子考上了研究生，散完步回来，给成方仪打电话，问他最近的学习，工作，生活，告诫他不可懈怠。

　　但这些平淡的美好，以及本应该在日后发生的无数个相似的美好，即将被今晚的话语，打破，碎裂。

　　“走吗？”林季停好车，走上前，轻轻揽住成方仪的后背，语气轻松，言语轻颤。

　　“嗯，走吧。”成方仪转过身，轻轻抱了林季一下，像是汲取了些许勇气。

　　三个人向温馨的灯光走去。

　　“敲门吗？”

　　“我带钥匙了。”成方仪掏出钥匙，却因为手在颤抖，怎么都对不进锁眼。林季握住成方仪的手，帮他。两个人的手其实都在颤抖，却因为相握，稳了些，钥匙插进去，轻轻转动，门开了。

　　“谁啊？”应该是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宗萍云的声音传出来。

　　“爸、妈，我。”成方仪没把门拉开，隔着门喊道。

　　“方仪回来了？”宗萍云的声音渐近，满是喜出望外。

　　门推开，灯光洒出来，照在三个人身上。

　　“呀，枝子也来了，这位是？”宗萍云望着林季，林季对宗萍云回以礼貌的微笑。

　　成成有一双，和妈妈一样闪烁清亮的琥珀色眼睛。

　　“阿姨您好，我是……”

　　“林季，我的朋友，在桐市一直关照我的朋友。”成方仪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头抢过来了。

　　“哎你好你好，快进快进。老成啊，方仪回来了。”

　　“儿子回来了？”成峰的声音里也满是惊喜。

　　成方仪的心抽痛了一下。

　　“怎么今天回来了？也不提前讲一声？明天不上班？”成峰的声音回归成方仪熟悉的严肃。

　　“不上班。”

　　“怎么不上班的？吃饭了吗？”

　　“还没。”

　　“都没吃呢？也没准备什么，哎，萍云，你给那边饭店打个电话，订个桌子。”

　　“爸，不用了。”

　　“你带朋友回来，总不能让人家同我们一起喝粥吧。”成峰对林季点点头。

　　“啊，叔叔阿姨，不用麻烦的……”林季没有勇气对满怀欣喜的老两口，说那些残忍的实话。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分。”成方仪在原地默默了两秒，把话说了，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把一堆单子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低头，不再吭声。

　　沉默，又是沉默。

　　“一家人？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宗萍云挂着逐渐发僵的微笑，指着桌上的东西，看看林季，看看胡枝子，又看看林季，期待谁能给一个不会再引发沉默的解释。

　　林季看着宗萍云求助般望向自己的眼神，他想，自己的小朋友，应当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在望着地面。

　　林季走过去，把手轻轻搭在成方仪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叔叔阿姨，其实我是成方仪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前段时间检查出来，成方仪的身体……出了些问题，所以我陪他回来……对不起……”林季说完，不敢去看宗萍云和成峰的表情，也垂下目光，慌张地盯着地面。

　　他的手也在抖，他怎么都控制不了，突然，他感觉手被温暖轻轻覆盖，林季抬起目光，看见成方仪抬起头，轻轻拍着他的手，微笑着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眼神已不再慌张。

　　“爸、妈，我得癌了，怕是要死了，这是我男朋友，我很喜欢他，带回来给你们看看……爸、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