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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Replay 下 ...

  •   樱花戒指上的微光刺得杰森眼睛疼。

      女孩和他应该差不多大。

      有一个孩子饱受折磨和惊吓后惨死,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女孩很可能在五条到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被吃掉了”,如她所说。

      他知道自己甚至还不是一个正式的咒术师,前一天才刚学会怎么使用咒力和术式。

      他知道这个女孩不是他的责任。

      他迟到了。
      ………

      “镜子么?”似是叹息,杰森呢喃着闭上眼,刚刚教学楼大门上那道闪光和怪物狞笑的怪脸一遍又一遍的于脑中回放。

      阎摩的一双薄刃自金属刀鞘上划出尖锐的摩擦音,雪光一晃,一对颇有异域风情的纤细长刀出现在男孩手中。刀柄上精致脆弱的金属链随着新主人拔刀的动作震颤着,发出细碎的声响。混乱气息如跗骨之蛆爬满刀身,杰森任由咒具在自己特殊的术式侵蚀里发出不堪重负的破裂声。咒力不受控制的溢出,脚下的大理石首当其冲,逐渐风化成灰,被流动的咒力扬起,无声消散于空气中。

      四周的储物柜开始震颤。

      “让谨慎见鬼去吧。”手腕一扭,阎摩在空气里挽了个刀花,缠绕其上的咒力直劈在脆弱不堪的地面上,留下两道狭长裂隙。

      主人的愤怒促使咒力融合为一体,充斥整个大厅,虎视眈眈地监视任何一面可能亮起的玻璃墙。它们不再是护卫主人的鹰犬,冰冷能量成为一人的铠甲与坚盾,是毁灭一切来犯者的战装。

      手上阎摩不住颤抖,身体因愤怒而热血沸腾,杰森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

      他的术式需要接触才能对诅咒起效。

      但“接触”,并不等于必须用手脚或身体其他部分——还有被咒力附着的咒具。

      刀尖指向走廊,“怪物”一动不动,躲在无尽的阴影中,用“镜子”般的怪脸冲着他。女孩的手在“嘴”机械地蠕动下湿淋淋地晃悠着,金属质地的戒指若隐若现。

      他要撕裂它,然后让它尝尝活生生被吞噬殆尽的痛苦。

      “给我——” 握紧双刀,男孩眼中燃烧着怒火,声音却冷静低沉,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在命令。话音未落,咒力悍然冲向前方,像死神的巨手,死死卡住怪物竖嘴的两侧。

      在命令声里,双“手”骤然向后一扯。与此同时,阎摩被高提起,刀尖咒力压缩到极致,亦如曾经那个毫不畏惧地落入犯罪者中的知更鸟,年轻的咒术师一声唳喝,攻向失去遮蔽,原形毕露的怪物。

      “滚过来!”

      怪物对刀刃视而不见,任由咒力将其拖向咒术师,只是那张怪嘴咧开少许,像是在嘲笑他的动作。

      不闪不避的木然反应令人起疑,悄无声息的亮光又一次滑过脑海。

      镜子…反射…

      侧身跳开,咒力试探性地刺向“镜面”。

      杀意从后方毫无顾忌的袭来,哪怕及时侧身,阎摩带起的锋锐气流仍然从身后迥然不同的方向割破了持刀人肩膀。

      果然,不仅能控制光刃,这东西还能通过光滑表面反射他人的攻击。杰森环视身后大片的玻璃幕墙,还有正对着玻璃的主廊道。

      “怪不得有恃无恐堵在廊口,你觉得有了那张恶心的镜子脸,我就会落荒而逃或者任你蹂躏?”

      臃肿的肉虫状咒灵安静的躺在原地,只有嘴中间或发出一两声舌齿碰撞的脆响。

      “不,我有很多方法可以杀了你:比如钻进你的肚子里,再比如—”他想到蛋壳恐怖的破坏力,“直接把你变成灰。”

      “可我不愿意。”明明语调阴沉凶狠,他面上却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我说过的,要亲自动手,不躲不避,当着你的面,一下一下慢慢把你撕碎。”杰森像是在对情人温柔低语,每一个浸透血腥的字都说得缱绻。脚下碎裂的地面在踩踏下发出微弱的脆响,应和着言语的节奏。

      笑着走到咒灵的正前方,无视蠕动的怪嘴,他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声音拖长,用教育无知小孩子的夸张语气说:

      “镜子,只是玻璃。而玻璃,”他摇摇头,一手提刀搭在腰侧,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再亮再闪—”微微一顿,眸色深沉几分,知更鸟笑容中的恶意再也掩藏不住。“只要碎了就什么都不是。”

      而要干净利落的打破它———

      杰森低头,望向手上的阎摩和缠绕其上的咒力。

      时间不多,速战速决。

      “哼。”鼻腔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虽然我对像开场剧透一样的「束缚」敬谢不敏。”

      收回视线,男孩语气突然轻快起来,熟稔自然得和面前咒灵聊起天。

      “不过,对于自己的首次亮相,总得有点表示。”

      将刀反握手中,刀柄撑住下巴,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还不清楚自己的术式具体能做什么,但有半首诗介绍的倒也贴切。”

      双刃顺势在背后交叉,男孩退后几步,神采飞扬的点头致意,恍若置身座无虚席的剧院大厅。一袭猩红巨幕缓缓拉开,舞台上唯一的主演优雅地向观众一鞠躬,像吟唱着一曲咏叹调,高扬起下颌:

      Devouring Time, blunt thou the lion's paws,
      吞噬万物的时光,你磨钝雄狮的利爪
      And make the earth devour her own sweet brood;
      让大地母亲,吞葬自己幼婴

      从抑扬顿挫的语调中感知到逼近的危险,咒灵扭动躯壳,无数光刃从教学楼的玻璃大门和周遭窗户飞向舞台中央,成为一人的聚光灯。

      Pluck the keen teeth from the fierce tiger's jaws
      又从猛虎的口中,拔掉如剑的齿牙,
      And burn the long-liv'd phoenix in her blood;
      要长命的凤凰在烈火中挣扎

      杰森不为所动,他眯起眼睛,陶醉于诗歌的韵脚。

      激昂而热烈的声音响彻大厅,像是为神明献上赞歌。知更鸟在自己欢快的啁啾声里灵巧的跃动,手中刀刃发出低鸣,轻和着划过飞速掠过身侧的流光,在周身洒下一地细碎光屑。

      Make glad and sorry seasons as thou fleets,
      时光掠过,带来了快乐和忧伤。

      细长的光刃斜切着飞过,男孩横身跃起,剧烈的动作未对他的咏唱有丝毫影响。他夸张地拖长了音节,双刀沿着他挥舞的轨迹发出尖叫,画出一个完满的圆。

      And do whate'er thou wilt, swift-footed Time,
      你为所欲为,时光叱咤

      落地站稳,杰森向上收刀,双臂旋过头顶,然后用力甩向身侧。停顿不过半秒,破空声乍响,作为自己的闭幕致意,年轻的咒术师跳下舞台,冲向那个面目可憎的唯一“观众”。

      To the wide world and all her fading sweets;
      你荡涤九洲,暗淡一切光华

      声调骤然升高,是法官最后的落锤,亦是死神鸣响的丧钟——他喊出了最后的单词。

      阎摩在“华”字落下时稳稳停在血口前。

      纤巧的刀尖向上轻提,似是触碰千钧,发出令人牙根发麻的震颤声。

      右臂肌肉一震,少年人柔和的筋脉轮廓顿时明晰几分。不及咒灵反击,杰森翻转手腕,转挑为挥,阎摩的刀光化为一轮新月,狠狠的劈开眼前的混沌阴影。

      时间似乎放慢了几十倍,他能清晰地看见阎摩割裂咒灵的躯壳,感知到金属和□□在摩擦间被术式侵蚀时散发的浅色烟尘和水沸似的异响。

      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浑厚咒力瞬间找到了突破口,沿着乍然跳出黑暗的那抹月色,尖啸着直扑向主人的猎物。

      随着咒力的骤然爆发,玻璃幕墙首先抵挡不住冲击,在炸裂声中绽放为折射着七色光华的碎雨,敲响了这场战斗高潮的序曲。大厅里光滑洁净的地面早已不复存在,被东倒西歪的储物柜遮挡,除了白色灰沫,只能看到满布划痕的水泥框架。

      而天花板上,一道可怖的裂痕向上龟裂蔓延,找不到尽头。
       重伤的咒灵无法维持好整以暇的捕食者姿态,它昂起头,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用藏在身下的双鳍从两侧斜拍而下,最后的密集光刃群在玻璃墙崩毁前,堵住了知更鸟所有退路。

      “我说过。”不顾两者已然过近的距离和身后威胁,杰森踩着自己的叹息声悍然跳起,贴紧咒灵躯壳。“我不会躲的。”

      双臂交叉胸前,像是拍打双翼的飞鸟,阎摩由上至下,插入敌人最脆弱的肢体根部,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刀斩下。与此同时,脱离主体的双鳍由于惯□□叠于男孩背后,在光刃的密集攻击里发出阵阵闷响。

      刚刚好。

      完成使命的怪物残躯被咒力一卷而空。刀势未收,于余烬中落地,杰森眸光似火,携未散烟尘再次前冲,给了面前痛苦悲鸣,因虚弱而躲闪不及的咒灵一个“热情”拥抱——双刀相错,对方颈下在乍破银光里留下两道边缘持续溃烂崩毁的伤口。

      感知到咒术不断吞噬诅咒时反哺回自身的咒力和生命力,知更鸟回跳到几步外。阎摩上的裂痕愈发清晰,多一分力都可能立即崩溃,他需要合适的时机一击彻底停止敌方行动。

      被敲骨吸髓的无力感显然让有相当智力水平的咒灵胆怯了。趁着咒术师停手退后的瞬间,它后尾一摆,甩向对方,然后咬断自己的尾巴,撞向龟裂的天花板。

      由于咒力劈斩和咒术侵蚀,本就脆弱无比的楼房构架根本承受不住庞然大物于求生欲下的巨力冲撞。在短暂寂静后,像是雪崩,小范围的塌陷蔓延到整座教学楼,多层建筑由内向外分崩离析——

      咒灵抓住砖石混凝土落下的瞬间,依靠皮糙肉厚的表层,顶着冲撞,踩着不断坍塌的大块建筑物,以和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飞快向上。

      怪物出乎意料的灵活行为没有让杰森多吃惊,咒灵在哥谭犯罪者们堪称“百花齐放”的奇思妙想前还不够看。劈飞袭来的肉块,他站在原地,冷漠看着烟尘中那玩意儿在逐渐接近光亮时加快速度,放任了咒力被术式驱使,癫狂吞噬周遭下落建筑物的行为。

      “差不多了。”算算时间,对方应该接近顶层,知更鸟丢下右手断裂的阎摩刀,金石相碰,发出“当啷”一声。

      游走的咒力应声而止,片刻后雀跃着继续扫清周遭断壁,为主人殷勤搭建起新的剧场,用呼啸的风声奏起闭幕的乐章。

      相隔甚远,杰森居然从对方动作里察觉到咒灵在即将逃出生天时的喜悦。

      真可怜。

      他高举起右手,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一脸的纯真带着满眼的讥嘲,五指张开,然后狠狠紧握成拳。

      咒力火焰如地狱红莲,先是极速收缩凝实,然后于怪物躯壳上爆裂四散。

      咒灵被迫停滞半空,头上裂口绝望翕动,躯壳像是被风干的咸鱼,快速皱褶干瘪,表皮上的浓郁黑暗也消散几分。周遭建筑却依旧在持续崩塌,顶层已塌陷大半,一抹阳光从缝隙透出,照射在它被劈成两半的碎脸上。

      充满戏剧感的一幕让“导演”非常满意。他轻咳两声:“太不礼貌了。”

      “作为唯一的观众,主演我还没——”知更鸟慢慢转动拳头,咒灵在重新凝聚的咒力中虚弱瘫倒,一动不动。

      “谢幕呢!”

      最后的宣告让怪物再无反抗,像是缓缓落下的帷幕,在从破裂顶壁漏下的丝缕阳光中,同剩余建筑一起,坠于废墟。

      直到一切归于沉寂,周身纤尘不染的主演穿过还未消散的灰烟,踏着碎砾断垣,走至艰难抽动的咒灵旁,缓缓蹲下,来完成这场无聊剧目的安可部分。

      唯一留存的左手阎摩刀也只剩下刀柄,杰森惋惜的摇头,有条不紊地把它塞进裤兜。

      “留个纪念。”他不好意思地朝咒灵笑笑。

      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咒灵讷讷出声,不住抖动。

      “别怕啊,我又不会吃了你。”男孩安抚般的拍着对方的脑袋,可惜效果不太好,咒灵抖得更厉害了。

      见安抚无效,他也失去耐心,眯眼看着咒灵“嘴”里的细长阴影:“我来兑现承诺了。”

      怪物发出动物濒死的尖叫声,破败不堪的身体在咒术师的冷漠视线里被咒力一次又一次的切割为碎块。

      除了头部。

      感叹着自己对术式控制力的显著提高,怪物身体被千刀万剐的同时,头部居然还活着。杰森面不改色探手进入咒灵嘴中,拉出那个困在里面的阴影;另一只手轻弹响指,身旁等待不及的咒力一拥而上,把咒灵的剩余价值榨净。

      诅咒消失,砖石滚动声和重新流动的风声填充了曾经的学园,可惜尘埃未定,阳光仍无法穿透这片昏黄。

      许久之后,知更鸟如悲叹般的低鸣才于残垣之中响起。

      “感谢…观看。”

      ……………

      也许过去了一小时?两小时?男孩无言蹲坐在废墟上,直勾勾的盯着逐渐散去的灰烟。待阳光重新出现,才把视线转向手中之物。

      不顾上面恶心的黏液和细密的眼睛状诅咒污染,杰森握住那只冰冷彻骨的手,抱在怀里。可能仅仅是作为那怪物的小玩具,残躯手肘以上,已经空无一物。

      钟情于破坏的术式第一次显出了几分温柔,裹挟着咒力小心翼翼地擦过残躯,将诅咒的痕迹全部抹去,一只属于少女的纤弱手臂出现在眼前。

      手臂因严重的死后僵硬而变得狰狞可怖,但依旧看得出,它被主人仔细而笨拙地保养过:圆滑红润的指甲上涂着透明的指甲油,有些缝隙没有抹匀,在最小指甲上,还画着一朵小小的,有点扭曲的花。

      沿着手指向上,视线停在那枚樱花戒指上。杰森要眯起眼睛凑近,才能看清戒指外侧磨损的有些模糊的一行小字:

      Hana & Yuki 永远不分开

      文字的效果比想象中更刺激。男孩用手捂住眼睛,声音微抖:“你搞什么?”

      他问不知何时站到身边的家伙。

      “那孩子在我们收到汇报前就不在了。”看见那枚戒指,五条把声音放低。“她是最初的受害者之一。”

      无人应答。

      两人都清楚,无辜者的死亡面前,安慰和开导没什么意义。

      杰森见惯了死亡,但是——

      “为什么?”
      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无理取闹,他还是问了出来。

      自己连这个死无全尸的女孩确切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想替她问一句:为什么?

      生活幸福的普通初中女生只是去了学校,就不幸被诅咒活生生吞噬。

      一去不返。

      就像15岁的自己,满心欢喜和忐忑地想和亲生母亲见一面,却在漫长恶意里挣扎着迎来终局。

      QTM的天意弄人!
      凭什么?

      杰森放下手时,只看到一道走远的背影。未等起身追上,对方似调侃似感叹的话悠悠传来:

      “命运这破玩意儿,就是总有不开眼的家伙会反反复复告诉你,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你只有在最后感叹造化弄人的权利。”

      “切。”嗤笑一声,男人对此很是不屑。“无能的废物。”

      太阳开始显出颓态,初春的寒意随着阳光的减弱悄无声息的渗入皮肤。被汗水浸的有些潮湿的衣服使杰森不经意间打了个哆嗦。不等他从寒冷中回过神,那人转过头,明明笑得没心没肺,知更鸟却看得心底发凉。

      他说:
      今天是你作为咒术师的第一课,
      把所谓的命运踩在脚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的,为他人的不幸而愤怒的Jason。
    和OOC的五条....
    鮟鱇鱼咒灵惨就惨在被5t剧透+时机对象不对。
    Jason刚被爆揍谨慎得很,死活不接近上钩,术式又能破防吸血debuff三连,只要挨一下就废了对手。 鮟鱇鱼委屈~
    文中诗歌来自莎翁的十四行诗19,原是一首不许时间让爱人老去的爱情诗。但是描述时间对万物的破坏,很有前几章的感觉,而且很符合戏剧的场景~就选这首啦!
    译文可能不够惊艳,请一定试试原文,念出来超带感!(诗并没有起到增幅作用…就是装个哔———)
    我流Jason是场面人+文学少年
    莎翁+战场戏剧应该够场面够文艺?
    OOC见谅啦~
    下一章乙骨大佬远程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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