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痴宠》聃私

31、晏宁

　　一间暗室中，青烟香火气味熏人。

　　清虚子仰靠在香案边上，他拼了命想侧头去向一旁的季镕求饶，却只有眼球可以转动着瞄到季镕染了血污的衣袖。

　　“唔……”
　　清虚子呜咽着，可唇舌被一根根燃香刺穿做了香炉底座，合有一拳粗的香在他口中已经燃烬大半，香灰还带着火星落下，与案上的血迹混成污泥。

　　他的喉管被切开，鲜血洇洇涌出，青烟伴着血腥气在喉管处泄开，变作红雾状。

　　要不了片刻，他便会如同前几个同门一般断气。

　　季镕忽然抬眸，清泰观五子现在只剩下一个广文子。

　　嗜血的戾气扑杀而来，吓得魂飞魄散的广文子一把挣脱暗卫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殿下，殿下饶命，我知道破解之法，殿下不要杀我！”

　　香雾缭绕，季镕的面容好似变作骇人的恶鬼修罗状，广文子诛妖斩鬼都未尝有此刻的心惊。

　　他不想死，只能与恶鬼谋生路，

　　熙然看了一眼季镕，却见季镕忽然起身，只瞬间便来到近前，他扯起广文子的头发，匕首抵在广文子喉咙上。

　　“可你的师兄们说没有破解之法。”

　　刀刃就在薄薄一层的肌肤上，广文子似乎听见了自己皮肉被划开的声音。

　　“我有一法，可以尝试。”
　　广文子抬头指向香案上供奉的人形木雕，“这木雕之中放着娘娘遗落在宁宜宫的旧物，还有娘娘的生辰八字，今日子时前换上一个同年同年同日同时出生之人的心头肉取代娘娘旧物或许可行。”

　　他并不知道是否可行，锁魂阵启动之时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所谓破解之法是他胡乱说的，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死掉，哪怕多活一天也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做香炉。

　　他的话果然起来效果，只见喉咙上的刀被移开，季镕瞬间转身拿起木雕。

　　季镕面色沉沉，他抿唇扭开木雕，取出里面的旧物与写有八字的符咒。

　　他不知那枚金嵌宝石的戒指是否属于晏臻，但纸上的八字却是和亲文书上记载的八字，那是齐芳润的生辰。

　　可若都是齐芳润的，这两日为何晏臻不得安眠。

　　广文子比季镕还着急，想着自己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寝宫，对了！寝宫！娘娘需要尽快从乾元殿搬出去，宫灯里的鸡血符化了煞气直冲乾元殿离位，主女眷不安，应带娘娘尽快离开。”

　　“还有嘛？”

　　广文子捂住脖颈上的伤口，“我再想想，再想想。”

　　拖延的话术，季镕如何不知，但现在他没空理会，只急着先把晏臻带离乾元殿。
　　.
　　灯芯噼啪炸响，琉璃盏四周光芒闪动一瞬，将榻上女子昏睡的面容照映得更加莹白。

　　季晏宁呼吸一滞，小心将灯盏拿得离远一些。

　　自她懂事，记忆里就只有偶尔见面的父亲和日日照顾自己的姨母，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娘亲，是一次因为太思念父亲，赖在乾元殿卧榻上，不小心打碎了玉枕看到里面藏着的画像才知道娘亲的相貌。

　　应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比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丽，一如此刻榻上这个女人一样。

　　季晏宁小心踢掉靴子，朝榻上的女人贴近，清浅温柔的香气和她想象中娘亲怀抱里的味道是一样的，她探出手，指尖一点点朝女人的脸颊而去，就在她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女人忽然睁开双眼，迷蒙地望过来。

　　很难得，这一次晏臻不是被噩梦惊醒，她失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个小孩子几乎贴在自己面前，是一个已经开始抽条的小姑娘，眉眼很像季镕，让她说不出的熟悉。

　　晚风拂过，送来几缕香烛气息，明黄帷幔之中，晏臻和对面的小丫头大眼瞪小眼。

　　“殿下呢？”晏臻先开口。

　　季晏宁闻声心软了一下，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也可以软乎乎的，“父亲在正厅。”

　　其实她并没能和父亲多说两句话，因她进屋那一瞬，熙然带了几个人回来复命了。

　　晏臻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慢慢消化小丫头那一句父亲，这竟然是季镕的女儿吗？

　　季镕与旁人生养子女？

　　她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女孩与季镕过分相似的眉眼，长长的眼睫阴翳成小扇落在眼下轻颤着。

　　莫名其妙地，季晏宁感受到了晏臻的悲伤，她也察觉出了这悲伤缘何而来。

　　她是父亲和娘亲的孩子这事有什么好伤心的！她还没因为父亲宠爱别的女人伤心哭闹已经很好了！

　　啪嗒一声，一滴泪珠忽然从女人脸侧滑落砸在绸缎被面之上。

　　季晏宁顿时手足无措，“你你你别哭啊你！”

　　晏臻吸吸鼻子，也不想哭，可一看就季晏宁的脸，心中复杂的情绪就越发压抑不住。

　　季晏宁也变得不服气起来，这个小新宠很是不懂事的样子。
　　“我父亲这么多年除了我娘亲就宠爱你一个人，你还哭什么啊？”

　　她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实在见不得这个女人掉眼泪，“你别哭了，万一父亲误会是我欺负你，小心我让你好看!”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接过话茬。
　　“你要叫谁好看？”

　　季晏宁下意识朝晏臻身后躲了躲，有些胆怯地看向季镕。“父亲……”

　　见到自己的靠山来了，晏臻立刻跳下了床榻，她跑到季镕面前，指着季晏宁告状：“殿下，她说要叫我好看。”

　　季晏宁一整个傻眼，这大人怎么这样！

　　晏臻想到了自己真正委屈的地方，抬起手，一点点攀上季镕的衣襟。

　　“殿下，她是你的女儿？”

　　几日来噩梦折磨，让晏臻的脸苍白的几乎透明，只有眼尾红润潮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季镕计较，可是喜欢一个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什么都要计较。

　　即使那些年，她死了，即使现在她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晏臻。”季镕按住胸前不安轻颤的指尖。“晏臻，她是你的女儿。”

　　晏臻呼吸停滞了般，茫然地看向季镕。

　　季镕笑了笑，俯身在晏臻耳侧柔声道：“她叫季晏宁，季镕惟愿晏臻安宁喜乐，是我们的女儿。”

　　晏臻难以置信地回头，对向同样难以置信的季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