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魂》南朝烟华

19、交换的人生12

　　“孙”总平静的脸色瞬间一僵，然而很快，连保持这种僵硬也已然不能，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这张脸上沟壑纵横，常年写满了自以为是的固执与令人反感的专断，然而此时此刻，那些情绪却仿佛梦中幻境般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是一张普通而苍老的，父亲的脸。

　　“你……你……”沈父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要问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立场问任何话，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万千复杂的神色交替闪过，似愧似悔，似忧似痛，而最后的最后，这一切都化作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评价，“你很好，比大多数男人……”说到这里，沈父忽然顿了顿，那双浑浊的眼里竟隐隐有些泪光，他认真的，缓慢而坚定地摇头，“不，是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这一句话力有千钧，砸的”孙”总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姿竟狠狠晃动了一下，右手也随之撑在亭柱上。然而，面对老人期盼的目光，他却侧过头，微微避开，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五根手指的指关节微微发白，俨然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李萧然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望向不远处施施然走来的，细细装扮过的精致女人，淡淡道：“孙总，您的前女友来了，从前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当着老人家的面，不如就此澄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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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不就是个分手吗，有什么好痛苦的？这种女人，你将来就是挣再多的钱也喂不饱她，早分早了，免得万一以后结婚了，一顶顶绿帽叠在你头上，连娃是谁的都不知道！”

　　“就是，早跟你说了，找女朋友，就该找昊子家那样的，性格好又贤惠，不爱冒头更从不勾搭男人。你那个沈惠佳，啧啧，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保研名额也不要，一毕业就出去工作，又不是家里缺钱，想干什么？还不是看着外边‘成功人士’多，想仗着年轻貌美的攀高枝，看不上我等屌丝！”

　　“呵呵，让她去啊！年轻小姑娘一年又一年的出去，都盯着有钱人，事实上又有多少有钱人够分的，就她这样的，也就能新鲜个两三年，等熬成了黄脸婆，看哪个男人愿意捡破鞋！”

　　“就是，等到时候咱们老孙博士毕业了，还愁找不着女人？多了去的比她沈惠佳年轻、貌美还有钱的等着我们孙博挑！”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见着两个室友越说越不像话，罗昊不由皱眉，出言打断了他们的YY，待看向身边一瓶又一瓶下肚，眼看着就够凑成一打空瓶的孙熙，又是重重一叹，“哥们，有些话说出来，或许你会难过，但现实终归是现实。沈惠佳那样的女孩儿，注定不会过得平凡，你们不是一路人，早分开，对双方都好。这顿酒，哥们儿今天陪你喝了，但只一条，过了今天，她沈惠佳不管好与不好，都算彻底过去了，下一个不求更好，只求更合适，啊。”

　　说着，罗昊抢过孙熙刚开的那瓶啤酒，就要往肚子里灌，没料想被孙熙劈手夺过来，“哐”的一声，砸在地上。

　　夏日炎炎，周围一片都是喝酒撸串的年轻人，更不少都是一个学校的，听见声响纷纷转过头来，面露疑惑。

　　却见那孙熙不顾阻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张平时看起来再温和敦厚不过的脸刹那间变得扭曲而凶恶：“这个世道真是不公平，凭什么，啊？凭什么男人累死挣不了几个钱，女人张开腿往床上一躺就能万事大吉？过去了？为什么要让这一切过去？我这么多年的青春，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值一提吗？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她当年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现在倒嫌弃了，我特么……我特么还嫌她脏呢！”说着，他又抄起一瓶酒，狠狠砸在地上。

　　周围嘈杂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店铺的老板闻声而至，目光在孙熙和他几个室友身上转悠了一圈，大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当下也不慌不忙，淡淡道：“大兄弟，心情不好就喝酒，喝醉了有朋友送你回学校，不过，要想闹事的话，还是掂量掂量，有拘留所记录的话，怕将来履历上不好看罢？”

　　这老板身材高壮，说话虽然还算客气，但无论从他那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还是两条露在外面的大花臂来看，应该都不是他们几个弱鸡学生能惹得起的。

　　孙熙虽然气的几乎要扔掉所有的理智，骨子里的欺软怕硬还是让他选择捡回了它们，一张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几分钟后，僵硬着坐回了原位。

　　老板抬手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许是没注意力道，孙熙的脸色又是一变，只听得那老板豪爽道：“这两瓶酒算我送你的，大男人，失恋就失恋，别总是娘们唧唧的，大家伙也别看热闹了，接着吃，接着喝，啊！”

　　在老板的号召下，场面再度恢复了热闹，孙熙也不再狂喝闷酒，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自己曾经对前女友多么多么好，以及她多么多么冷血云云。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月，之所以没有继续，是因为一个月后，当孙熙再度从床上醒来，他的灵魂，已被安在了另一具躯体内，这具躯体使他痛恨非常，却更令他念念不忘。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天对前女友的报应，所以他“顺应天意”，一边卖力经营自己想象中，前女友拜金虚荣的形象，一边跟前女友闺蜜借钱不还，败坏她的人脉名气。一开始，孙熙还能从这种报复的行为中找到快感，但久而久之，当他发现，一个女人尤其一个漂亮又身处金融行业中的女人，几乎可以不需要太多努力，靠颜值和身材就能走男人不能走的捷径；当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众人吹捧、纸醉金迷的生活时，这种幼稚的快感便转化成了贪欲。

　　难道说，这不仅是上天对前女友拜金虚荣的报应，更是补偿他被无辜抛弃的礼物？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观念，他的内心愈发躁动不安。他的皮囊是个女人，灵魂却是个男人，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女人会比一个男人更懂男人的心，也没有任何女人会比一个男人更清楚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榨取利益，什么样的只能敬而远之。于是在之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靠着自己的手腕和美貌在男人堆里游刃有余，收获是显而易见的丰富，可物欲却仿佛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无论怎样都无法填满。

　　更可怕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魅力逐渐下滑，他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恨嫁的情绪：该有的都有了，是不是也该找个有钱没心眼的老实人嫁了呢？这个时候的孙熙没有发现，“他”已经全然接受了“沈”小姐这一全新的身份，而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男人，曾经叫做孙熙。

　　今天，之所以“沈”小姐会应高棠之邀前来，完全是因为之前那个“暴发户”看起来没有娶她的意思。而这看似不靠谱的高先生却在微信中言辞恳切，一会儿又是自己被家里人逼着娶长得丑脾气爆的大小姐，一会儿又是仰慕她成熟女人的气质，愿意谈一场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看上去态度十分之真诚。“沈”小姐在感慨自己魅力超群的飘飘然中，也不禁开始动心评估起高棠的条件来，发现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后，她在一番打扮后终于“姗姗来迟”。

　　虽然听不见声音，却坚持蹲点，远远瞧着这边动静的大妈见着“沈”小姐扭腰摆胯的姿势，不由眉心夹紧：“怎么好端端的，来了个女妖精？”

　　听见老伴吐槽，大爷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见“沈”小姐上身一件粉色荷叶边短袖衬衣扣得严严实实，下身一袭及踝淡蓝色长裙密不透光，怎么看都是一副教养良好的淑女模样，便是一脸疑惑：“人家姑娘穿的规规矩矩的，干嘛这么说？”

　　“你们男人懂什么！”大妈斜了老伴一眼，一脸的语重心长，“哪有好人家的姑娘走路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眼神还飘飘忽忽，长钩子似的？在看女人这方面，你们男人啊，还差的远呢！”

　　此时此刻，大妈话中的“女妖精”却是顾不得继续眼睛长钩子、扭扭捏捏了，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亭子里的男人，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孙”总稍稍站直了身体，还是那副抿唇僵硬的模样，一言不发。而站的更近的沈父却是忍不住要新仇旧恨一起算，原地捡起一根长约半米的树枝就冲了上去，不关三七二十一一阵痛打，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拆白党、吃软饭的！不……不对，你这不男不女的妖怪，龌龊变态的小人，没骨头的下流货色，比拆白党还恶心一万倍，比吃软饭的还丢人现眼！你这种人，要是你爹妈知道你干的恶心事，他们怕是也要羞的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