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魂》南朝烟华

13、交换的人生6

　　李萧然见状不由微微一叹，轻声说：“就算不再是朋友，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相识一场，还是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里，即便感情断了，有些记忆，也没有那么容易忘却吧？”

　　徐燕燕脸色一僵，抿紧了嘴唇，对李萧然的话，虽未置可否，却总算没有打断的意思了。

　　李萧然这才继续说：“沈惠佳的近况，我想，即便徐小姐没有主动打探，也应该从同学那里陆陆续续听来很多，她的父母很担心，老两口的健康状况也不太乐观。”

　　说到这里，李萧然刻意停顿了一下，凝神观察着徐燕燕的神情变化，却遗憾的发现，她的脸上，除却冷漠之外，只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不对……假使按照高棠的那个推论，如今的这个“徐燕燕”其实就是“沈惠佳”，听到年迈的父母为自己担心且身体状况不佳这种信息，依照沈惠佳本来的性子，就算再有隐情也不可能表现的如此冷淡。

　　莫说向来敏感谨慎的李萧然，徐燕燕这个态度，连神经稍微大条些的高棠一颗心也渐渐沉下去，他顾不得自己尚未干透的外套和裤脚，张口就是数落：“我说，小姑娘家家的，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沈惠佳现在那个样子，整天不是傍暴发户就是老男人，给她父母气成那个样子。昨天晚上我亲眼见着她妈了，不到六十岁的人，头发全白完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就算我这路人见了，也多少唏嘘，更何况是你！”

　　“更何况是我？”面对高棠堪称气愤的声讨，徐燕燕只是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张口却是词锋犀利，分毫不让，“请问，我和他们沈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需要比你这个路人更唏嘘怜悯吗？”

　　她人虽娇小，却是昂首挺胸，目光凛然，气势夺人，逼得高棠不由语塞。即便他再怎么和李萧然断定眼前这个“徐燕燕”就是“沈惠佳”，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时候，也无法理直气壮说出“那是你亲妈，你不该关心吗”这样的话。否则，一旦判断失误，被人当成失心疯甚至惊动了警方，别说他的脸了，整个书屋的脸都将荡然无存！

　　见高棠不说话，徐燕燕的气势更高，索性将满腔的愤懑一股脑倒了出来：“再说了，在这个世上，谁的生活就容易了？你们看看我住的地方，小吧？破吧？这还算好的！刚毕业那会儿，我和男朋友工资加起来也不到一万块，为了攒钱买房，我们一起蜗居在十平米都不到的小房间内，连买个菜都只敢晚上去，知道为什么吗？晚上打折！一把青菜还不到一块钱！至于出去吃饭，人均三十的麻辣烫对我们来说就是一顿大餐，平时别说衣服包包和化妆品，就是杯奶茶也不舍得买。就这样，你叫我去同情沈惠佳她们？我是该同情她每天纸醉金迷大把大把花男人的钱呢？还是该同情她那对教女无方一边怨恨女儿丢脸，一边心安理得住着不知道哪个野男人给买的大别墅的无耻父母呢？”

　　高棠微微抬手，摁住额头，在极高的频率和声调打击之下，他只觉耳膜阵阵发疼，太阳穴也跟着微微刺痛。这么些年来，除了一个李萧然，一个陈瑄，已极少再有第三个女人能将他怼到这种程度，哦，不，她们还是不一样的，李萧然自持清高，不屑于和他高声争吵，而陈瑄素来自视女神，更不可能自毁形象。

　　比起高棠，李萧然要镇定许多，虽然，面对徐燕燕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她也不免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恍然——有些问题，似乎可以通过徐燕燕的话找到答案，比如，沈父沈母为什么能住上自己根本承担不起的别墅。

　　与此同时，新的问题，似乎也应运而生。在徐燕燕的眼里，就算后来沈惠佳这个朋友堕落了，她也没有理由如此愤恨，这期间，定然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但无论怎样，所谓“蕾丝边室友”这条线索，是彻底断掉了。

　　李萧然和高棠对视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些许沉重。

　　而此时，玄关响起了开门声，随即男人浑厚的声音传来：“燕燕，家里来客人了吗？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早知道就多买几个菜了。”

　　那声音看似抱怨，实则关心之中，带着股细细的暖流。而徐燕燕尖刻的面相竟也因此软化柔和，她刚要奔出去，只见一个男人换上拖鞋走了进来。

　　他身材不高不瘦，甚至有些微胖，长相更是那种丢在人群里找不见的普通，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亮如星子，尤其当望向徐燕燕时，那双眼里更会情不自禁地淌过丝丝暖意：“我买了蔬菜和你爱吃的水果，都放在厨房了，中午给你煲个鱼汤补补身体，剩下的你看看想吃什么放在外面，暂时不想吃的就放冰箱里吧。”

　　徐燕燕亦一改方才对高棠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度，温柔地嗔怪了他几句，自去厨房收拾。临走之前，她没忘顺便和男友介绍李萧然二人：“对了昊哥，他们是沈惠佳的朋友，也不知道来干嘛，你要是愿意的话，和他们聊聊好了。”

　　听到“沈惠佳”这三个字，罗昊脸上亲切好客的笑容不由微微一顿。然而，令李、高二人齐齐松了口气的是，他的态度并未因此变得和女朋友一般急转直下，而是拿出两个新纸杯，提起一旁陈旧却干净的保温水壶为二人倒了点温水。

　　“因为过去我们曾和沈小姐闹过些不愉快，加之我女朋友她性格有些冲动，让二位受了委屈，抱歉。”显然，罗昊已看出高棠身上未干的水渍来自于谁的杰作，递水时非但朝他露出了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更特特弯了下腰，权当赔礼。

　　不管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就凭人家这待人接物的态度，高棠心中再多忿忿也消除不少。思及徐燕燕刚才那个样子，他心中竟为这温厚老实的男人涌上一丝不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古好汉配刁妇，可惜了可惜！

　　与擅长脑补，尤其无厘头脑补的高棠不同，接过纸杯的李萧然心中并没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她只是略加感慨，进门这么久，才将将喝到一口水，真是太不容易了！

　　罗昊拉过一个椅子坐下，面对眼前这两个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男女，这老实汉子显然比他泼辣爽利的女友更加局促，双手放置在膝盖前时不时搓动一下，分明是在自己的家中，目光也老老实实低垂下来，不敢四处乱看。

　　“是这样的，”见二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李萧然主动出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沈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具体的我想，罗先生也应该清楚，两位老人家很想挽回女儿的心意，但有些疑团若不解开，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原先的来意自是不适合说的，至于换魂这种神鬼之术，更不可多言，是以李萧然只得尽量委婉地说明来意。

　　罗昊虽听得云里雾里，却因为秉性老实只得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李萧然眸光微微闪动，心中一连串旧疑新问便换了个法子剖出：“沈母只和我们说，当初您女朋友之所以和沈惠佳绝交，是因为沈惠佳和男友分手之事，但个中究竟沈母也不太清楚，能否请罗先生为我们释疑？”

　　听她问这个，老实人罗昊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笑：“说起来，那真的是一件陈年旧事了。我女朋友和沈惠佳是大学室友，而我和沈惠佳的前男友，也就是孙熙，也是大学室友。”

　　“等等，你刚才说的孙熙，是……哪个孙熙？”乍然听到个熟悉的名字，高棠猛地抬头，心中一个狗血的预感跟着升起，“不会是……彗星科技那个？”

　　罗昊微微点头，他那好似从来只会出现“老实巴交”这一种神色的脸上，忽然浮现许多复杂的情绪，那似乎是一种憧憬，一种难以相信，更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妒忌：“没错，我说的这位孙熙，我的大学室友，沈惠佳的前男友，就是彗星科技的创始人兼总经理，如今已身价十亿。虽然，现实是我想象不能的魔幻，不过有时我也忍不住会想，要是早知道我那哥们如今能飞黄腾达，当年沈惠佳或许不会一时冲动，做出那种事情。”

　　可不是嘛！想想自己之前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俨然商业精英模样的孙熙，再想想那个看不上自己却傍着中年秃顶暴发户买买买的“精致”女孩，高棠不由坏心思地弯了弯唇角，端着纸杯一脸老神神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莫欺少年穷！”

　　李萧然却敏感地捕捉到了罗昊话语中的关键词，几乎立刻追问：“沈惠佳做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为何，李萧然有一种预感，她离真正的答案，似乎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