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魂》南朝烟华

12、交换的人生5

　　“干嘛呢，一个劲儿发呆，没睡醒？”与昨天晚上从市中心驱车去沈家的情形不同，上次在副驾驶上郁郁不爽的高棠这一回神采奕奕坐上了驾驶座，而似有成算的李萧然反而坐在旁边，侧头望着车窗发呆。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李萧然将头转回，她的目光深静低垂，蛾眉轻蹙，心中似有思绪万千，却总理不出个头绪。

　　高棠轻轻一哂：“有什么不对的，事情不都按照之前的推算一步步进行的吗？从你一开始发现那两张照片的不同，到我发现如今的沈惠佳其实是个同性恋，再到她妈妈提供那个线索，咱们现在只要去见了她那个所谓的闺蜜，兴许一切问题就能解开了呢？”

　　“一切问题就能解开，不见得吧。”面对高棠莫名的自信，李萧然表现的非常不以为然，“纵使这一切被你误打误撞上了，还有许多问题，尚未找到答案。”

　　“哦？说说看？”高棠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对她的质疑同样不以为然。

　　“首先，沈惠佳与和她换魂之人，我们姑且认为就是她的闺蜜好了，她们二人之中，究竟谁才是当事人？”

　　“当然是她那个同性恋闺蜜了，”高棠回想起沈惠佳的长相，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美人胚子，“搞不好，就是盯上了沈惠佳的皮相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好吧，”李萧然虽不怎么认同他这简单粗暴的逻辑，却还是保持耐心，继续问，“既然沈惠佳是受害者，凭借她那种倔强要强的性格，还有这么些年对家庭、父母的责任感，为什么一直不出现？反是任由她那个闺蜜破坏自己的名誉？甚至伤害自己的亲人？”

　　“也许……人家小姑娘这些年也渐渐冷了心肺呢？那一家子的做派，重男轻女的。”似是回忆起沈父沈母的相处之道，高棠忍不住撇嘴。

　　李萧然仍然没有与他争辩，而是平心静气地，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虽然沈父沈母买房的那个地段均价不算高，但以资料上显示的他们家那个财力，你觉得能买得起别墅吗？”

　　高棠不由为之语塞，于他而言，活着不过三件事，出任务、泡夜店、换女朋友。老张虽然黑心，但在钱之一途，还不曾亏待过员工，更不要说他活了这么多年，随手洒下一颗种子现在也有几颗花不完的摇钱树。也因此，不缺钱的高棠很少会关注到这种细节，骤然被李萧然发问，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说什么，只能长眉微皱，岔开话题：“我说，这和她被换魂能有什么直接关系吗？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偏了？”

　　“每一次书魂干预现世的背后，都有一些看似不符常理，实则深和人性的问题，”李萧然靠在椅背上，清冽的眸子悠悠望向远方，平淡的语气里透着股高棠所不能理解的韧劲，“如果这些问题不得到解决的话，我不会安然以为这次任务算得上结束。”

　　“好吧，”高棠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了下，“同你李大小姐比，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只要封印了那些该死的书魂，管他什么问题，都与我无关。”

　　事实证明，三观不同的人真的不太适合聊天，因为半句都嫌多。高棠耸耸肩，暗想。

　　沈惠佳那位曾经很要好，后来因为和男友分手而同时分道扬镳的室友叫做徐燕燕，根据沈母提供的信息和李尹通过其在公安系统工作的友人得知的线索，这位徐燕燕自从硕士毕业后进入一家金融企业做中后台工作，目前正和自己从大学谈到现在的男友同居，两人到现在尚未结婚。

　　今天正好周六，徐燕燕不上班，故而李萧然和高棠二人正好前来拜访。

　　徐燕燕和男友租住的小区虽然位于东市市区，却是个修建于八十年代的老旧小区，道路狭窄、车辆拥堵，高棠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个也不知会不会被贴罚单的车位。

　　待车停妥之后，两人根据地址找到了徐燕燕租住的那栋楼。老旧的房子里弥漫着宠物的尿骚味，楼梯逼仄而陡峭，一梯住了四户人家。看见有外人来，时不时从门内伸出几个花白的脑袋，上面生着的一双双浑浊的眼中盛满打量，而紧接着，便是一阵听不懂的喁喁低语。

　　一口气爬上六楼，气息还算匀称的高棠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阵，门才被开了一个缝，而映入眼帘的，是女人略显警惕的脸。

　　和高棠昨天在酒店的会客厅中看到的，沈惠佳那张肤色剔透、气色红润的脸截然不同，这一张脸上写满了生活的不易：肤色暗黄，隐约发黑，双颊处稀稀拉拉不少痘印，嘴角被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拖着向下，眼下挂着青色的眼袋和明显的泪沟。

　　这还真看不出是同龄人啊……高棠心下暗惊，嘴上试探问：“请问，您是徐燕燕女士吗？”

　　那女人皱了皱眉，快速扫了高棠和他身后的李萧然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眸中警惕之色却更甚：“我不记得我认识你们？”

　　“哦，这个嘛，我们其实是受沈惠佳的父母所托……”高棠话音未落，只听得“哐当”一声，里面那女人迅速反手关上了门。

　　“我不认识什么沈惠佳，你们还是走吧！”冷冰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随之便是一阵渐远的脚步声。

　　“什么鬼？”高棠一脸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两天之内被两个女人拒绝，还是在素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李萧然跟前，以后还要不要面子了？

　　不过……高棠摸着下巴盯着紧闭着的入户门，狭长的凤眼之中闪过一抹深思，如果这个女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徐燕燕”的话，她的这个反应是真的很可疑哦？

　　思及此，高棠忍不住回头，难得的是，刚刚在车上还在与他争论的李萧然，这次居然朝他点了点头。显然，因为“徐燕燕”对“沈惠佳”这三个字异常的抵触情绪，李萧然站在了他这一边。

　　一股不知哪儿来的自信便膨胀了高棠的脑子，而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联想起刚才上来时那些窃窃私语的老人们，一个“妙计”跟着浮上心头。

　　“咳咳，”高棠清了清嗓子，忽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徐燕燕，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同性恋！当初是谁骗我妹子说什么不顾世俗的眼光也一定要在一起的？怎么，你骗完我妹子转脸就找了个男人同居，这么多年也不结婚，以为就可以把一切都抹过了吗？”

　　徐燕燕的门依旧紧闭，楼下那一扇扇门却被他吼开，随之伸出更多白花花的头来，这些老人们常日无聊，甫一听到八卦，比年轻人还要兴奋，纷纷眼睛也不花了，耳朵也不聋了，一齐炯炯望向六楼这位人高马大声音嘹亮的帅小伙。

　　见自己这一嗓子喊出了这么多人，高棠嘴角愈发上扬，他伸出手，竟开始学雪姨拍打起门来：“好啊徐燕燕，你有本事！有本事当女同性恋，没本事承认，没本事开门是不是？”

　　看着高棠这疯魔举动，李萧然本能地眼皮一跳，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却没曾想，恰恰是这几步的距离，让她免于了一场无妄之灾。

　　门终是被高棠敲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盆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徐燕燕放下水盆，拿细瘦的胳膊肘支着门，冷冷环视了周围一圈，硬是将那几个八卦的白头逼退回了老旧的房屋，才又打量了高棠他们一番，面无表情地扔出两双鞋套：“有什么话进来说，你们再吵，我就报警。”

　　高棠任由那两双鞋套被扔在脚边，抿了抿嘴，被冷水浇的一肚子邪火正要发作，忽而胳膊肘被身后一股轻柔却坚定的力量拉住。

　　“别冲动。”李萧然说罢，折下纤细的腰身，将那两双鞋套捡了起来，一双递给高棠，另一双默默套在了自己的脚上。

　　徐燕燕虽然仍旧摆着一张臭脸，但见他们有人服软，总算肯侧过身，让李萧然进去。

　　与沈家宽敞而舒适的别墅不同，徐燕燕租住的这套一室户老旧公寓明显要逼仄许多。客厅是从卧室里隔出来的一个小小空间，本来朝南的公寓不缺采光，可阳台上晒晾的衣服密密麻麻的，使这一点点少有的优势荡然无存，加之近日梅雨连连，室内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

　　高棠和李萧然双双挤在破旧的老沙发上，主人徐燕燕别说为他们上两杯热茶了，那一张脸拉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两个欠人家钱。

　　高棠冷着一张脸，专注于拧干他那件手工定制价值不菲的外套，李萧然只得主动开启了话题：“徐小姐，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受了您的朋友沈惠佳父母的嘱托……”

　　“我没有那种朋友！”徐燕燕眉毛即刻拧成一团，斩钉截铁打断了她的话，脸上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