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魂》南朝烟华

11、交换的人生4

　　沈父和沈母原本住在东市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但一则为了女儿，一则又为了备战考研、即将面临毕业工作结婚的儿子，老两口用毕生的积蓄在东市外环外买了套房，是以李萧然他们从市中心驱车过去，也不过两个小时。

　　只是，当李萧然将车停在李尹给的住址，看着眼前的联排别墅时，不由愣住：在这个地段买别墅的话，也不便宜吧？

　　她心生疑虑，没留神旁边的高棠已然下了车。

　　“干什么发呆呀，还不下来？”刚刚下车欲往前走的高棠见她没跟上来，不禁回过头来，却没留神和一个低头不看路的小伙子迎面撞上。

　　“卧槽！”

　　“对不住，对不住……”昏黄的路灯下，小伙子青涩的脸涨成煮熟的虾一般红，对着高棠连连告罪，好一阵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您没事吧？”

　　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的高金刚看着那退了好几步，一边龇牙咧嘴地按头（似乎青了一块），一边连声告罪的老实小伙，心中将将泛起的一丝不快也变作了意兴阑珊。可依他的性格，又不愿假惺惺地说什么“没关系”，只好冷冷瞥了小伙子一眼，语气咸咸：“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虚呢？”

　　“我……”小伙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刹时傻眼。

　　而就在此时，背后的门打开，追出个老头，对着小伙骂骂咧咧：“沈一名，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叫你好好备考你出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瞎混，这次要再考不上，老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沈一名的脸更红，虽然低着头，表情却是一片倔强：“爸，他们都是我的高中同学，只不过比我早一点进入社会而已，人家凭本事赚钱，现在也都买房买车了，哪里不三不四？我找他们是为了请教经验，而且，我都二战考研了，你就没想过要是失败怎么办？”

　　沈父被他这番顶嘴气的直捂心脏，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儿子：“你……你懂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社会你要没有一个好学历，工作你都找不到好的！看看你姐姐，她要不是A大金融系毕业，哪里能有这么高薪水的工作给她干？”

　　听老父提起姐姐，这看起来老实又腼腆的沈一名却是咬紧了嘴唇，猛然抬头，像鼓着气一般吼道：“到现在你还跟我提姐姐？是谁到处说有这么一个女儿真是丢尽了脸面？早知道她这样当初不如不让她上大学的？”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夏夜燥热的空气中响起，沈一名顶着大大的巴掌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沈父兀自不解气，还待再“教训”儿子，却被听到争吵声跑出来的老伴拦住。

　　“当着外人的面，你这是要干什么！”沈母看着儿子满脸焦急心疼，还不忘朝在一旁看热闹的李、高二人瞟了两眼。

　　见对方一家三口的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这边，高棠轻轻咳嗽了两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也在瞬间换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上前自我介绍道：“您好，我们是袁道长的朋友，请问是沈惠佳的父母吗？”

　　听到“袁道长”三字，沈父沈母脸上的敌意如泡沫般消失不见，那一脸倔强的沈一名也忍不住偷眼观察二人。

　　过了许久，沈父缓缓开口：“如此，还请二位道长家里坐坐。”

　　显然，在这个家庭里，沈父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他既然发了话，其他人也跟着动了起来，沈母先进去拿拖鞋备用鞋套，然后是沈父、李萧然与高棠，沈一名则低头走在客人后面。

　　到了沈家的客厅，沈父径自坐在单人沙发上，请高棠和李萧然在横向的长沙发坐下，沈一名则小心翼翼坐在沈父对面的脚凳上，而沈母进了厨房，忙于沏茶招待客人。

　　“我与袁道长早年相识，虽已多年不曾相见，但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袁道长既将此事托付小道长，想必您也有一些过人之处。”沈父一坐下，便只顾着同高棠言语，全然将李萧然当做了空气。

　　不过显然，高棠并不耐烦和这一脸苦相、只顾摆老太师谱的老头说话，当下就将这个山芋抛给了李萧然：“您过奖了，这件事呢，理论上是托付给了我身边这位李萧然女士的，我呢，只不过是个跑腿的。另外，本人姓高名棠，早已成年，什么五行八卦啦风水之类的是一窍不通，您叫我名字就好，小……道长之类的还是免了吧。”

　　什么小不小的，老小子，不过脸上褶子多了点，吃过的饭还比不上他吃剩下的米，跟他高棠充长辈，也不怕折寿？

　　此言一出，沈一名的脸涨的更红，嘴角却不受控制地轻轻扬起，这一次，他显然是在憋笑。

　　相反，沈父的脸就黑了许多，他深深看了摆出一副混不吝姿态的高棠一眼，怀疑的目光落在李萧然身上，几乎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一个女人，能从小给你争气，能靠自己考上A大，能上班挣钱补贴家用，还能叫邻里邻居对你羡艳不已，这算不算本事？”和高棠毫不见外的坐姿相反，饶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李萧然纤细的背脊依旧挺的笔直，她没有去看沈父黑如锅底的脸，而是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客厅的百宝阁上放置的大大小小的奖杯，嘴角微微挑出一丝嘲讽。

　　李怼怼出手，必有奇效！高棠心中顿时乐不可支，客厅里却陷入了一片尴尬沉寂，不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是沈母端着茶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对不住，您请喝茶。”沈母圆润的脸上挂着传统女人的贤惠笑容，仿佛对刚才发生的那场不大不小的争执一无所知，絮絮叨叨地开始圆场，“惠佳这个孩子啊，打小要强，但作为母亲，我对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她是个好孩子，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您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奖杯，都是她自己挣来的，有什么奥数比赛、物理竞赛……比她弟弟强多了。”

　　说到这里，沈母忍不住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压下眼底莹然的泪意，才红着眼睛继续说：“老袁也算打小看着惠佳长大的，既然他敢打包票，我们就相信，您二位一定能帮我们找回女儿。”

　　看着沈母花白的头发和通红的眼睛下乌青的眼袋，李萧然不由心中一叹，语气自然柔软了起来：“这件事情既然到了书屋，那便是我们的责任，不过，我和高棠今天来，是有一些事情希望了解的，这对于找回你们的女儿或许有帮助。”

　　“真的吗？”听到李萧然说有办法，沈母不禁喜形于色，她转过头去，一脸期盼地望向老伴。

　　后者轻咳一声，虽还是矜持，脸色到底缓和了几分：“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李萧然看了一眼高棠，见后者不说话，只好含蓄地开口：“我们希望了解，您的女儿沈惠佳在发生变化前后，有没有什么比较要好的女性友人？”

　　蕾丝边什么的还是算了，冲击太大，她怕老年人受不了。

　　显然，对于女儿的闺蜜这种问题，母亲总是比父亲要清楚的多，在沈父一脸茫然之际，她在略加思索之后，便给出了答案：“我们惠佳性格随她爸，不太喜欢交朋友，工作之后经常出差熬夜，没听她提起过有哪个要好的同事，倒是读大学时，和几个室友关系都还不错。”

　　“哦？她那几个室友都是什么样的人？后面可还有来往？”一直“闭目养神”的高棠闻言倏然睁眼，一连串问题如连珠炮弹。

　　似乎被他这突然正经起来的架势吓到，沈母和沈父不由对看了一眼，两人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仿佛生怕漏掉其中一点细节。

　　约莫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沈母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她们那时四人一寝，一个是东市本地女孩儿，家境优越，一毕业就结了婚，和丈夫一起移居到了加拿大。”

　　毕业结婚移民，家庭幸福美满，人生轨迹基本上和工作后的沈惠佳无关，这个可以PASS掉，高棠心中默默道。

　　“一个，是北方某个小地方考上来的，也是一毕业就回老家当了公务员，之后听说在父母介绍下相亲组建了家庭，似乎过的还算安定幸福。”

　　这个更不必说，离经叛道的蕾丝边不留在大城市，回去小城市乖乖服从相亲的命运，那根本不可能。

　　“最后一个……其实曾经是惠佳最要好的朋友，她们彼此的男朋友也是一个寝室的，可后来，惠佳不知道为什么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也和那位断绝了往来。”沈母面色惋惜，“可惜了，惠佳心事重，难得有个能说说心里话的朋友。”

　　“男朋友？”听到这忽然出现的名词，李萧然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灵光。

　　“您细想想，她们断绝往来的时间，和沈惠佳性格大变的那个时点是否接近？”高棠急切的声音几乎掩盖了李萧然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呢喃，显然，他的关注点始终放在沈惠佳的哪个闺蜜才是蕾丝边身上，且坚定不移。

　　沈母看了看李萧然，又看了看高棠，犹豫片刻后，根据贯彻自己生命的“男性优先”原则，她先选择了回答高棠的问题：“高先生这么说，倒确实……惠佳性格大变应是在她爸爸六十大寿之前。而她爸爸大寿之后，我们来东市前，也曾联系过她那位朋友，当时，那姑娘态度出奇冷淡，只说自己早已经和惠佳断绝了往来。我们也觉得很奇怪，毕竟，从前听惠佳说，她们关系很好的。至于，惠佳的前男友……”

　　“咳咳，”沈父突然咳嗽了两声，横了沈母一眼，面露不悦，“既然已经是前男友了，这种家丑就不必再说。”

　　“是是是，”沈母满脸歉意地朝李萧然笑了笑，“对不住了李小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姑娘大了，在学校里谈了个男朋友。后来她上班了，那男孩子继续深造读博，一个工作，一个读书，想来也许二人也觉得没什么共同语言，索性就分开吧。”

　　她说到这里，就再不肯透露下去，显然，在丈夫并不同意的情况下，对于一个行事传统的女人而言，这已是极限。

　　李萧然点了点头，没有强人所难，只是当目光扫过一直低头不说话的沈一名时，微微一顿。

　　高棠却目光炯炯，盯着沈母问：“那么请问，您女儿那位后来没再联系的室友叫什么名字，现在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