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Dorian》彤鹤

3、III

　　“……现在，我正式宣布你们成为夫妻！”
　　我看着哥哥亲吻新娘的嘴唇，一时间竟想不起她的名字。她恬静地笑着，就连散在脸边的碎发都无比温柔。蓬大的婚纱把她的腰衬得很细，一片玫瑰花瓣从她手里的捧花掉下来，极轻地落在裙摆上。她真美，大约可以做我的榜样。
　　我回过头，目光越过几排的宾客落在小巴蒂克劳奇身上。人们大约以为我回头是为了看他们，都尴尬地避开了目光，除了他。他和他父母都在笑，只有他的笑对着我。他好像说了句什么话，我没有听见。
　　他和他父亲长得真像。他们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个家族优良传承的证明。我的父母接待他们时格外殷勤，希望他们能永远这么殷勤下去。
　　我的目光飘得更远，看见外头逐渐模糊的雨幕。天要黑了，雨只会下得更猛烈。虽然我习惯了雨天，但我也想看看夏日的晚霞。不过雨天也没什么不好，他就是在雨天差一点牵了我的手。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妈妈。”我把思绪拉回来，耳边还能听见雨声。
　　舞会开始了。我走到舞池边坐下，随意拿了杯酒喝了一口。有我不熟的人强行来和我搭话，我以标准的假笑回应。他们说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女儿沉静优雅，可惜话不多，不知道她会被许配给谁。
　　我有点想笑，不是因为人们的话可笑，而是因为他向我走来了。他穿过无数推杯换盏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那天没能牵住我的手。
　　“走吧，格林格拉斯，”过多的寒暄让他的眼睛都笑弯了，“我们跳舞去。”
　　其实我更希望他能正式一些，不过我们都讨厌繁文缛节，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在这偌大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是同类。这感觉真好。
　　于是他终于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比我的手温热有力得多，大约是最适合对着人群挥舞的。我垂头看着地面，我的裙摆旋转成一朵硕大的花。我的长裙是稳重的深蓝色，动起来就像乌云密布下的海浪。
　　我很擅长跳舞，毕竟这是唯一一种能让我作出大幅度动作不挨骂的活动。我的舞步都是哥哥教的，他总是抱怨我踩他的脚，尽管我严重怀疑他只是不想再教我。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和人跳舞。以前我参加其他宴会是也和人跳过，我已经把那个人的名字和脸都忘了。他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跳，然而我必须承认他跳得不怎么样；他在空中飞时无比灵活，一落了地就僵直得像个假人。不过这都不重要，他的光芒已经明亮到可以掩盖他稀烂的舞技了。
　　“刚才怎么没人来请你？”
　　“他们大概都嫌我太闷吧，”我转了一圈，裙摆再一次盛开，“你呢？怎么也没有人请你？”
　　“你猜。”
　　“我不猜。”
　　我避开他即将踩上来的脚，余光瞥见我哥哥和新婚妻子正在耳鬓厮磨，连忙移开了目光。巴蒂却看着他们，我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我还没来得及看透，他就看向了我。
　　“你强硬的样子真是迷人极了。”他低声说。
　　我还以为他疯了，但教养驱使我保持礼节。“你在说什么呢？”
　　“你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他在笑，看来他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笑是出于真心还是演戏，因此我不敢太高兴。如果换做我说那种话，我现在或许已经被赶出去了。他总是有资格做任何事。
　　“或许是我太蠢了，我不知道。”
　　“我不信。”
　　他向我探过来，我的全世界都开始围着他旋转。我到底还是没蠢透，可我也做不到太聪明，我的脑力在一个青黄不接的程度上徘徊。他的气息笼罩着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过头逃避。
　　“你别……”
　　“你难道不想要我的回应吗？”
　　我的手被他牢牢攥在手心，就像他最心爱的扫帚，别人是抢不走的。他深邃的眼睛里是我的脸，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那不是一双纯澈的眼睛，里头像他父亲一样充满着强装成善意的谋划和势在必得，就算他在问我是否喜欢他。
　　我想，我到底不算是一个没有魅力的无趣女孩子吧。我从未感受过大开大合的欣喜，此刻我也是平静而理智的。
　　“你不是不知道我姓什么。”我说。
　　他退回礼节性的距离时我就后悔了。舞曲的声音震耳欲聋，我没有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只看见了他翕动的嘴唇。
　　“瑟蕾诺。”
　　瑟蕾诺，瑟蕾诺。瑟蕾诺可以是仙女也可以是星辰，唯独不可以是人。当它冠上格林格拉斯的姓氏，那就代表着一座责任的大山。
　　还好我没有听见，我莫名其妙地想。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也是他第一次放下了我们都有的腔调。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不在乎你姓什么。”他说。
　　我多想问问他，真的是这样吗？
　　不可能吧。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从出生起就被压抑着的喜悦。
　　“我也不在乎。”
　　我到最后也没说出我喜欢他，不过他已经知道了。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双唇冰凉得像落在我头上的一滴雨。他总算把我的手握住了。我哥哥微笑着看着我们，什么都没说。
　　“等着我。”他信誓旦旦地说。
　　然而他并没有离开我，也没有做任何事情。那天我们的接触也仅仅是那个轻到几乎感知不到的吻。
　　一段时间过后，我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去见神秘人了。

　　“你看。”
　　他卷起左手的袖子，把那团黑色露出来给我看。我没有告诉他我很失望，因为我以为我为了他偷偷跑出来是为了一些更值得的东西。那只骷髅吐着蛇，似乎想要吞噬一切却不自量力。
　　“这是什么？”我明知故问。
　　“有了它，我就能自己做主了，瑟蕾诺。”
　　他用没有标记的右手摸了摸我散开的长发，我很庆幸。夏日的夜空难得晴朗，我仰起头，并不能找到自己的星星。
　　“……是吗？”
　　“真的。”
　　他把我抱进怀里亲吻我的脸。我回抱住他，脑海里开始浮现一些我很久没想过的往事。我知道我为什么失望；没有人能自己做主，反正我是做不到的，我也没见周围的人做到过。
　　我父亲有过三个姐妹和一个哥哥，他们全都因为家族遗传的血液病死了，父亲就被我祖父安排娶了法国罗齐尔家族的女儿——我母亲，期盼着血缘远了就能避免血液病遗传的可能性。我母亲从法国嫁过来，明明不算太远，却不怎么回家，在我印象里她上一次回去是在两年前外祖母去世时。我父母是政治联姻，感情并不深厚，不过还是在婚后第二年就有了我哥哥，第七年又有了我。我哥哥健健康康地活到了二十几岁，和他妻子结婚前只见过三次面。
　　而我还前途渺茫。
　　他们所有人做所有事的出发点都不是他们自己。他们说这是责任。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负责，我不懂。这倒没什么，因为我也没有任何为自己做点事的理由，也毫无意义。
　　不过他和我不一样，他想的比我明白，他比我幸运。或许遇见他也是我的幸运。
　　“食死徒要做什么？”我问。
　　“一些能维持我们的荣耀的事情。”
　　他把我扑在草地上吻我的唇，笑得像个格兰芬多。我看到千疮百孔的夜空，星光竟亮不过他的眼睛。
　　“世界会是我们的，瑟蕾诺。”
　　我抿着嘴笑，他就轻抚我唇边的笑涡。我好像在做梦。或许我真的没有我以为的那么蠢吧。我背后的家族没什么值得贪图的，我也没有惊人的美貌或者超凡的能力，他这样对我只是因为我是我。
　　“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发觉出一些异样来，可是我似乎不再需要这样的敏锐了。我也没有问他我们有什么荣耀值得维持，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答案。
　　我想，我很愿意为他变得再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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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感觉有点不知所云……最近状态好像不太好的亚子，双开果然是狼人才能干好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