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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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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绑回屋子里一番问话,没想到还是个视死如归的主。
苏文谦对付妖魔鬼怪的手段一大堆,对着个大活人还真下不了手,一人两狗干巴巴地咆哮了一下午,什么都没问出来。
气得他摔椅子。
摔完椅子,正跟光头大眼瞪小眼,突然旁边叮咚一声响,从光头身上搜下来的手机一直随手扔在旁边,这会儿屏幕自动亮起又灭。
对了,现代科技。
苏文谦福至心灵,两指一并抖出张符,引燃了往和尚脸上扔过去。
纸灰扑面飘过,那人当场就傻瞪着眼,不动了。
他把手机怼上去,立刻就解锁了,他又花了半个小时翻来翻去,注意到一个备注叫“师父”的。
联系不多,就两条。
一个定位“食象街。”
一条语音,苏文谦摁下去,听到了久违的低沉嗓音:“地方定了,时间就定在12号晚上,把枪准备好。”
苏文谦咬着手指,把这条信息翻来覆去地听了好几遍。
食象街。
12号。
今晚。
他把和尚捆好,牵着狗出门。
“遛狗回来啊。”电梯里的大爷跟他打招呼,“黑狗长得挺壮啊,是纽芬兰吧。”
苏文谦礼貌地点头算是回应,大爷又凑过来摸白狗的头,“就是萨摩耶尾巴不卷啊。”他炫耀着自己的知识储备,“书上说尾巴卷起来是狗,耷拉下来是狼,狼相的萨摩耶血统可不好啊。”
“没什么血统。”苏文谦攥了攥狗绳,白噬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牙齿收了回去,绛墨敷衍着汪了一声。
电梯一路上行,他们上了楼顶,在夜色掩护下,两只狗化为一群面目模糊的鸦雀,静悄悄飞上了天。
苏文谦闭着眼去感应头顶,渐渐进入白噬的视野。
从夜空俯瞰松江市,壮阔又美丽。连绵起伏的山峦环抱着灯火通明的都市,一条宽阔的大江从南到北蜿蜒而过,江水映出两岸的流光溢彩。山藏宝,水聚灵,这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视野草草巡过豆腐块一样的楼顶,停留在几栋楼间的狭小空地上,放大又放大,一辆黑色的小车拐了进来。
他突然意识到白噬看的正是自己居住的小区,进来的那辆车是自己刚刚约的。
妖怪可以飞行,人类始终只能靠两条腿,从前有御剑的传说,那也只是传说,如今人人都可以日行千里,靠的还是科技。
苏文谦坐在车上有点恍惚,脑子里不着边际地转动着。
苍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杨之亮会死?
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给个回音?
为什么躲避自己又派人来监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就是这么执着,想要当面问他为什么?
他的膝头横着两尺不到的长包裹,拿着它下山的时候,曹必达在后面大声跺着脚喊着,“东西贵!别给顺走啊。”
马天师罕见地站在山门等他,说,“道家讲劫,修道人历劫才能登仙,冥剑借你傍身,渡劫回来记得还给我。”
“我不想登什么仙。”苏文谦只问,“苍结山是不是池铁城的劫?
“不一定。”马天师看天。
他又问,“他失败了吗?”
“也不一定。”马天师还看天。
苏文谦隔着粗布摩挲着剑身,心想什么劫不劫的,云遮雾绕的都是些唬人的话,没意思。
车越开越偏僻,转进一条快废弃的小路时,司机不愿意再往里面走了,他只好提前下了车。
这里从前是规模颇大的炼钢厂,带了一整片家属区和职工学校什么的。前几年钢厂整个儿搬去了郊县,土地卖了,但开发商破产,就一直这么晾在这里。
外面还勉强亮着几盏路灯,进到高耸的围墙之后就跟鬼城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倒也是方便。
他打了个呼哨,鸟群从天而降化身两只体形颇大的狼。憋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用原形了,它们简直舒爽地想要昂头长啸。
苏文谦两指并拢点了点白噬的额头,借了它的视野去看周围:破旧的苏式厂房一排排并立着,脚下的水泥地面被积水和杂草占据,角落堆着形状不明的废渣,还有几株老树摇摇欲坠,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沿着厂区道路慢慢往里走,右后方的厂房里突然有哒哒哒地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人在用笔在轻轻敲击桌板,这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很小,但在这安静到不太正常的地方,显得特别的明显。
苏文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危险的信号,立马放轻脚步,委身靠着坚实的墙壁蹲了下来。
几乎同时,两只狗同时一个激灵抬了头。
“血的味道。”绛黑在他脑海里说话。
“人血。”白噬补充道,“活人。”它又抬头嗅了嗅,“但快死了。”
它指示的方位在正前方,那里似乎是仓库,厂房不算特别高大,两扇大门虚掩着,一人宽的缝隙黑漆漆地像个无底洞,又似乎像是在邀请着什么。
苏文谦想了想,决定不管那声音继续往前,摸到仓库底下时,抬头看了看气窗的位置,脚下用力,几个攀爬翻身进去。
仓库地面堆了很多空木箱,空气里都是霉烂的木头味,他轻轻落地,两头狼从正门进来直奔血腥味道源头。
就在最里头的角落里,有个男人被捆在柱子后面垂着头一动不动,他的手脚都被划开了不大不小的口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血也不凝固就一直很慢地往下滴。他应该已经被捆了很长一段时间,地面上的血已经积成一汪小潭。
苏文谦扑过去扒拉起他的脸,怔住了。
不是池铁城,也不是任何一个他见过的人,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又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
这是什么□□私刑现场吗?但这诡异的伤口又是什么意思?苏文谦愣了两秒,看那男人只剩了一口气,又起了恻隐之心。
算了,他三两下把人伤口缠起来,拔出冥剑,心想先救了再说。
冥剑本来也不算很锋利,捆人的绳子又特别粗,他吭哧吭哧地割了半天,外面突然又响起了那哒哒声,听得头皮直发麻。
这次更近了。
两头狼像被同时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咆哮着往门口冲,刚跑了一半,大门就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开。
一声巨响,门口的木箱被撞飞,浓厚的妖气铺天盖地,什么东西以可怕的速度直冲苏文谦而来。电光火石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横剑,同时右手持印推住剑身,灌注了灵力的冥剑一瞬间亮起来,剑身上的七星连成一线,炸出耀目的白光。
轰隆一下,强烈的撞击之下,整个厂房都抖了一抖,年久失修的石棉瓦混着椽木从房顶哗啦啦地砸下来,灰尘扬得到处都是。
苏文谦退了好几米才勉强站住,眼前的灰尘中昂起一只扁长的头,两只粗壮的触角夸张地挥舞,巨大颚肢示威般的开口,尖端的毒闪出恶寒的光。
它昂起来的部分就有两人高,环节组成的身体更是匍匐在地,蜿蜒看不清尾端,而它身侧密密麻麻地步肢抬起又放下,在地面打出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见鬼了,松江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蜈蚣?
冷汗顺着苏文谦的后背流下来。但那蜈蚣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稍一后退,又埋头冲撞过来,两头狼这时已经一个急刹车返回,白噬咬住了它的其中一条步肢,绛墨后腿发力高高跃起,试图用体重去压它的脑袋。
苏文谦趁着这空挡,把那昏死的男人一脚踹到角落里去。
这一动,男人身上的血抹了一地,那蜈蚣似乎被血腥味激到了,左右猛烈晃动脑袋,绛墨收不住去势,直接被撞飞了。
刚刚落下来的瓦片碎块也被掀得四处乱飞,苏文谦不得不抱头滚开。
那蜈蚣根本不看他,也不在乎腿上还咬着的白噬,方向不变,又一次往前冲。
苏文谦突然明白过来,它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昏迷的男人。然而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被吃。
时间来不及,他只能把手上的符全数撒过去,符文离手即亮,柔弱的黄纸瞬间绷得比钢刀还利,仿佛一把把飞刀直直扎过去,又撞到蜈蚣侧面时轰然炸开。
蜈蚣突然停住脚步,诡异地转头过来,四对红眼睛愤怒地盯着他,“滚开!不要挡我路!”
它居然能口吐人言!
苏文谦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
妖分很多种,总得来说,大部分醉心于人类,修炼的第一目标是化形,是以道行越高越是人形;然而有极少的部分对自己本体相当满意,把修炼用在别处,道行明明很高却看起来像是低级妖怪,特别有迷惑性。古书上记载很多大能都载在这种妖怪手上。不是打不过,是轻敌了。
“师父!真的不开阵吗?”单棱按住耳朵。
“不行。”耳机里传来池铁城的呼吸,“大阵一开,里面喘气的一个都跑不掉。”
“可是我们……”单棱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可是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她想说。
除开和尚,他们四人正在仓库的四个方位守着阵眼,池铁城占据的最高的厂房顶端,自上而下监视着整个行动。
那个人影翻进仓库的时候,他差点把望远镜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