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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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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沈非凌终于跟着凫水棚里的人完成了一上午的操练。
因着他们要吃凫水这碗饭,便是不住在棚中每人都要操练半日,以防下水的时候拖了旁人的后退,这些日正赶上阴雨天。
南方的阴雨,一连就下了七八天,幸亏这几日放晴了。
每日早晨去操练简直是拿命在换本事。
就连平时会给自己开些小灶,来补充营养的沈非凌都有些扛不住。
他跟高五郎说了以后只去半日,这几日他下午只是在窝棚里练字和练射箭。
射箭姿势当然是根据健身系统的要求练得,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乃至于最后的放松都有要求,沈非凌光是练习基本动作就练了五六天。
今日高五郎跟他说,周勇山会来找他教他射箭。
沈非凌就觉得今天完成造纸的剩下几步。
他浸泡的藤蔓皮的水竟然真的变成了淡褐色,他早在两天前换了石块压住藤蔓皮。
水的浓稠度似乎也不同了,但又不是稀释的胶水的感觉,只是稍微有点阻力。
根据书中描写,这个程度似乎差不多了。
没想到这种阴雨天气竟然还能泡好。
可惜他现在只能靠体感,估计出现在窝棚内的气温大概是五六度,多做几次或许经验能多点。
这些天他烧水积攒下的草木灰都放在用土搭成的灶边。
今日沈非凌干脆没有练字和射箭,而是用新买来的大陶罐煮浆水。
这浆水用弱碱水煮过之后也不能直接用,还得经过机械打浆,毕竟皮又不是只靠泡和煮就能让纤维完全分散开的,必须经过机械打浆。
坞堡中没有卖小型石杵和石臼的,他只能买个厚些的石碗,并捡了一块细长圆滑的石头。
工具确实有些简陋,但是只要原理是对的,应该还是会有成品的。
这些天,他确实很缺纸张。
而且哪怕他做出的纸张粗糙,好歹能用来上厕所和当草稿。
有了那位姑娘赏的文房四宝,他好歹能够根据沈福记忆练习写字。
他的纸还没做出来,沈非凌都是先用木条在泥巴地上写,然后才舍得用那还算是细腻的纸张练字。
说来他回来之后,因为是唯一一个得到行商赏赐的人,钱秀才特地拉着他同他说话。
没什么好瞒的,沈非凌就原原本本地将他同那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还好,你这运道不差,遇上了个看重读书人的行商,多少人就因为咱们是郑蛮,便不愿给我们好脸色,只是我们为何会被叫做蛮人,他们心中不知吗?郑国但凡有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我们如何会落到这一步?”钱秀才长长叹了口气。
“不过这姑娘说的不错,你得将学问拾起来,等我得空了,让勇山给你带本我抄的《行识录》给你,你先看看能认识多少字。”钱秀才笑着说道。
《行识录》是几百年前的一位大家写的,郑国的人都是那它启蒙。
“好。只是他们看到那卷字画的反应,似乎是他们本家人的字画。”沈非凌迟疑着说道,他虽然想要变现自己的憨厚,但也不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
那胖胖的行商本来还反应平平,可是看到那字画便有些惊恐。
对,不是惊讶,是惊恐。
不像是捡漏了,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要被敬畏的东西。
除了先人的作品,沈非凌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听到这个钱秀才倒是陷入了沉思:“那些字画都破烂了,其中字画我都看过,倒是有些大家之作。”
只是这一时间说起来钱秀才竟然也记不得这一箱子里都是谁的字画。
虽说读书人应当爱护这些东西,只是他们这些年忙着填饱肚子多屯粮食,看到好点的字画,钱秀才也只是会多看两眼而已,更别说那些字画都破破烂烂的,仔细看都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真让他回忆还真什么都想不起来。
钱秀才有些懊悔:“竟然是我糊涂了。”
只是就算知道他们是谁家,往后怕也不会有什么来往,钱秀才只是可惜了一瞬就放到了脑后。
“你怎么封着门烧火?”周勇山从缝隙里伸出手解开藤帘里面的结。
这种门实在拦不住周勇山。
沈非凌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咳咳咳。”周勇山皱着眉头说,“你真是,这屋里呛得,也不知道你怎么待得下去。”
周勇山进来顺手拿起扫帚收拾了下地面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人也算是熟稔些了,说起话来自在的多。
周勇山已经肯定沈非凌已经改好了,行动间不自觉也开始亲昵起来。
沈非凌赶紧起身从他手里夺过扫帚:“不用忙活,我这儿是要造点草纸用。”
他轻描淡写地说,周勇山下意识地点头应了一声:“哦,造草纸你也得露出点缝。”
“等等。”周勇山说着说着才意识到不对,他皱着眉头问,“造纸?你会造纸?”
“会一点,以前在县学同窗的书里看够,这么多年了竟是还没忘。”沈非凌笑笑说。
周勇山赶紧把藤帘合上了,不仅合上还仔仔细细地将藤帘绑好。
这可是一门手艺确实不能给旁人看,得把门绑紧点。
沈非凌:“……”
“既然姐夫来了,正好帮我打浆,我这力气小。”
周勇山一看自家妻弟不避着自己,心下熨帖那有什么不答应的。
然后沈非凌就多了个任劳任怨的壮劳力。
有了周勇山的帮助,那锅特别难打的浆水,很快就成了细腻粘稠状,浆水并不是乳白色,而是一种黄白色,其中稍微夹杂了点绿,不过打得很细腻。打好的浆水也是不能直接使用的,因为纤维不溶于水,本质上这就是一种悬浮液,如果无法调节稠度纸张的薄厚也是难以控制的。
一般来说要加入‘纸药’来调节,古代早期会使用淀粉稠剂来调节。
所以其实吃这种粗糙制法做出来的纸,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淀粉这种东西,可是细粮,根本没得弄。
他就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前几天他下午去卖藤蔓的地方,跟他们一同出去捡柴火,不少孩童会跟着坞堡里的人一同出去捡柴火,这么着就可以省一些铜板或是藤筐。
沈非凌按照书上的图片找有没有杨桃藤或者野芙蓉。
这两种植物浸泡之后都会产生粘液,可以当纸药。
他运气不错竟是找到了一些杨桃藤。
打好的浆水放到大木盆里,沈非凌将泡好的‘油水’倒进木盆中。
这大木盆是让人新打的,说是木盆更像是个浴桶。
纤维的分布渐渐变得均匀。
沈非凌拿出一个抄纸器给周勇山。
“姐夫,把抄纸器放里面捞纸就行了。”沈非凌拢共做了四个抄纸器,他这个小小的窝棚床底都要被东西堆满了。
周勇山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沈非凌只能是先示范了一下,捞纸的工序真的如同名称一样,用的就是捞这个动作,让纤维自然地留在抄纸器上。
周勇山仔细地看沈非凌的动作,照葫芦画瓢小心翼翼地‘捞纸’。
看周勇山的模样,不得不说,沈非凌是有点能理解沈福的。
他的家人都很疼爱他,但又过于信任溺爱,想要不长歪有点难。
但是理解不代表赞成,毕竟如果所有事都要归因于大环境,他应该会成长为一个无恶不作的罪犯才对。
可惜他没有,他用法律和前途约束了自己。
当然这不意味着那些因为穷困疾病造成的戾气平息了,他约束自己只是因为他知道自毁的成本和收获不成比例。
他的底线很昂贵,需要很高的价钱才能购买。
只是上辈子他活着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那个能出得起价格的人。
“纸!竟然真的是纸啊!”周勇山提着那个简陋的抄纸器就像是抱着一个瓷娃娃。
小心而又兴奋。
他这种情绪也感染了沈非凌。
沈非凌吐了口气说:“嗯,竟然成功了,我以后应当不缺草纸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