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七里

6、第 6 章

　　“小朱。”

　　这么个当口上，听见人声。

　　屠青青的声息从后院外头传过来，短短一句。
　　朱衣里抽身起来，王谢还愣着，给他带得往前摔了一下，挥手撑住。胡乱收拾了一把心思，眼上的布条还是缠回去，摸到墙，再顺着走到窗户跟前。

　　屠青青正跟他说话，夜里静，四壁都透着隙，小小声也听见。“这话得我自己跟你说。”话声里透着小心，细意拿捏。“来了位贵客。”

　　朱衣里不应声，等着她往下交代。

　　“凌知常的人进不来，请他来。昨晌午就到了，一直站在大街头里候着，带着诚心来的。也是熟人，磨不过去脸。眼看着晒了大半天，到晚上也不动弹，还是请进楼上去了。”
　　“请也请了，问我什么？”

　　朱衣里回得平常，丝毫听不出这位贵客有什么不寻常。

　　“你不见见？”屠青青再补一句。“凌知常一准说出去了，他知道你在。”
　　“不见，我回屋睡去。”朱衣里说完就走，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捏着肩，大步往街上去。屠青青追着他喊一声：“你多少给我句话，怎么对付过去。”
　　“你跟他说，这个人我保了。”朱衣里头也不回，伸手往后，一指屋里出来的王谢。
　　“再有呢？”
　　“再就没有了。”
　　他胳膊晃了两晃，收回去，转眼走到街口，转身就不见人了。

　　王谢站在围墙豁口跟前，摸摸眼，嘿嘿笑。
　　屠青青回过身，狠狠戳了他一指头，戳得他一头撞墙上。“你瞎吧，瞎吧，还怪能蹿。旁人都不敢上这片来，叫你钻了空了。”
　　“青姐。”王谢捂住头，再给她看手上沾的血。
　　“青姐下手狠是吧，我只恨打不死你，让你不停歇的给我惹事。”
　　屠青青哼一声，扯他出来，掏了一块帕子，给他头上再裹一圈，层层叠叠裹成个大粽子。再踢他一脚，招呼他跟着回楼里去，少在外面瞎晃。

　　“青姐，那位贵客……”

　　王谢牵着屠青青的袖子，一脚深一脚浅跟着走，低声问她。屠青青只当听不见，只管走。
　　“那位客，可是姓骆？”
　　凌知常请来的人，头脸得有，手段也得有。
　　屠青青的旧识，熟到她也觉得棘手，跟朱衣里尚且有一段瓜葛。

　　这样的人物，倒也好猜。

　　“只有你精！”屠青青伸手掐他，他站开一步，稳稳躲过去。“让我见见。”

　　“你一个瞎子见得着谁？”
　　屠青青不应，甩开袖子往前走。
　　王谢紧追一步，还是牵住。“就是见见。没仇没怨，没有惹事的道理。”“王二。”屠青青打量着他，人还是那么个人，懒懒散散的，一头血污破布。“别说你不知道戚三怎么死的。”
　　“知道。”
　　神情难得正经了一刻，嘴一扯又笑起来。
　　“戚三领了白水木的活，去杀骆爷。让骆爷跟前的胡文定挡下了，一刀换一刀，戚三死了，胡文定没死。这不能怨谁。要怨，戚三刀上带着毒，还得给骆爷陪个不是。”

　　屠青青张开嘴，噎了一声。
　　到底不想跟他再说什么，没应他，也没不应，只是领着他回去百花楼。
　　四更天，青楼里也热闹过去，穿堂上梯，静悄悄不闻人声。屠青青一路走得慢，到这就更慢，王谢脸上微微笑，踱着步，安心自在的跟在她后面。

　　廊里站着的手下走上一步，跟她招呼了一声。

　　屠青青慢得像是停住了，轻手挥了挥袖子，王谢顺着势往前站，一晃，虚虚浮浮的立定。虽看不见，大致捉摸着，眼前该是一道门。门里头坐着凌知常请来的贵客，就不知道是来调停的，还是来要命的。
　　屠青青一边看着他，倒是看戏的意思。
　　王谢笑，一手搭在刀上，食指轻轻磕着鞘，不急上场。

　　“青姐。”

　　门里的人倒先说话了，温文客气的一句，一字不多。

　　屠青青瞪了王谢一眼，有他堵在门口不动，也不好进去，压低声，道：“阿农，替你问了，他不愿意来。就让带一句话，这个人，他保了。”
　　门里的人顿了一顿，再说话倒像是带着笑。“有劳青姐。”

　　王谢拇指微一曲，扣上了刀柄。
　　面前呼啦一声，一扇门斜斜分成两半上下撞过来，中间裹着一个人影，刀在人前头，快得眼看不见。眼见得王谢就要跟门一道，毁在这一刀上。

　　“阿农！”屠青青厉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