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皇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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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匍匐于地，屏息敛声，连衣袂划地的沙沙声也不曾有。
除非得令，不可窥圣颜。
违令者，斩。
而锦王带驸马从道中过，笑声中洋溢受之有愧的惊喜，更多的是恭敬：“恭迎陛下。”
一股桂花的香味化作丝丝缕缕钻入查澜的鼻孔。
月桂女皇，因最喜桂花而得名。
说话时，锦王皆立在查澜不远处。
查澜直到此时才意识到，锦王以“麒州锦花”之“锦”为封号，身上却从无一丝花香，甚至连熏香的味道也难有。偶有，不是沉香，便是檀香，可再静谧、深沉的香用在锦王身上，也显露出一丝嚣张跋扈来。
月桂香的味道越来越近。
月桂女皇在锦王不远处，身上的香味将查澜紧紧环绕。
“你我说话不用生分，以姐妹相称便是。”月桂女皇声音清亮，笑声豪爽却令人觉她中气略有几分不足。“今日是妹妹家宴，诸位只管欢喜，不用太过在意仪礼。”
锦王依旧恭敬道：“臣与他们自不用在乎仪礼。可今日陛下在，断不可失了君臣之仪。此为做臣子的本分。”
月桂女皇一声浅笑。笑声浅，听来温柔，却不若一般普通女子那样清丽娇憨，敷衍得显而易见。
“陛下，请。”锦王小心候着，每声话语都听得出恭敬有礼。
查澜细细品味，心中暗笑。女人见面时中喜说些似是而非之言，看似暗流涌动，细细一品不过尔尔。毕竟残忍若吕雉，也不过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至戚夫人身上——还特意选在刘邦过世后，刘邦不死，她也敢？
身居高位的月桂女皇对属下再不管不顾也不用有任何顾虑。
其下位者，即便是锦王也只能小心翼翼候着，不敢有分毫疏漏。皇权时代，那“疏漏”便是令丧命之利器。
皇权。
只因手握皇权，一个女人便也可站立于极高之处。
那至尊的权力令查澜心底腾起一阵紧接一阵的祈盼，那祈盼若火，燃起豪情万丈。
众人平身。
丝竹歌舞，其乐融融。
本打算今日在锦王处放浪形骸的官员们当即收敛，小心翼翼，不敢妄言。
查澜身边本就沉默寡言的李将军比先前还要静三分。她饮酒，观舞，神色紧绷，若说是前来赴宴，赴的也是鸿门宴。众人皆不敢大声放肆，锦王与月桂女皇的说笑声反而清晰可闻。
“驸马可好？”
“托陛下洪福，身体康健。”
“王女可好。”
“极好。就是不喜读书，也不喜舞刀弄枪，终究是小女孩天性，最喜的还是花草与娃娃。说来，又一件趣事。”得月桂女皇首肯后驸马才笑着说起长女悄悄拿锦王一个男宠的胭脂往脸上涂抹之事。“年纪小，做任何事皆有趣味。”
“自然，可毕竟出生皇家，还是读读书为好。”
“陛下说的是。定好生教导。”
月桂女皇又与锦王闲聊，说起那日被锦王射下的一对白鸟。“可惜了，那可是祥瑞之兆。”
“是……臣日后定会小心。”
“听闻你前日受了伤。”
“是。公输之术，不可不时常动动。”
“习公输之术，受伤是常有之事。”
“是……”
原本细细听锦王与月桂女皇对话的查澜用力皱眉。
公输之术？
那是何物？
公输？
查澜能想到的唯有公输班。他初中时曾被老师逼着背过的古文《公输》中讲的便是“公输班”与“子墨子”争斗的故事。
公输，那不就是鲁班嘛，一个木匠罢了。
不也被墨子杀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可查澜越听，越觉这“公输”与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的书中的“公输班”略有不同。
那两个女人说的竟然是：器械？兵刃？机关？启动杆？铁索线？
这些到底是何物？
查澜不明所以，却清楚察觉出前来赴宴的宾客神色皆有几分古怪，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甚有人额上冒出冷汗，连握酒盏的手都不住颤抖起来。
连带着他也生出一分紧张不安来。
月桂女皇忽然道：“你终究是女子。天下那么多女子，其中有几人有先帝的本事？”
“这……臣……的确愚钝。”
“既然愚钝，不如将公输之术教与太子。”
原本勉强可听见衣袂声的宴堂，竟是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起舞的声音。
终于，锦王一声长叹。
锦王道：“陛下、那、那东西危险至极。太子年纪尚幼，操纵公输之术，只怕……”
“公输之术——本就应掌握在帝王手中。这可是荼蘼女皇定下的规矩。”月桂女皇一言出，除不明所以的查澜，赴宴众人皆打了个寒噤。
丝竹管弦惊惧。
连烛台上的光也瑟缩成一团，不敢言。
查澜身边的李将军前额滚落一滴汗珠，“啪。”一声，砸于今日所穿的碧青色华服上，留下一大块印记。
果然是女人，即便当上了将军，也是无用之人。查澜心里嘲弄道。他却也不敢妄动，他心中敲起锣鼓，他更是被寒意死死咬住四肢百骸。
风穿过，吹灭一支火烛。
侍女颤着手，许久才将其再度点亮。
锦王不再多言，只带着强烈的苦恼，恭恭敬敬道：“臣遵旨。”
“诸位爱卿，可听见了？”
原本噤声的客人们缓缓道：“微臣，听见了，记住了。”
月桂女皇终笑出声。同样是笑，此时的笑却有种如释重负之感。“那东西不易用，还得靠着妹妹仔细教导太子才是。切莫伤了太子！他可是未来的皇帝！”
锦王赔笑道：“太子心思通透，聪明机警。上回去狩猎时，他一身劲装，手握一把小弓，射落一只水鸟，箭法甚准。已有天子之风。公输之术他应不难学会。可到底年纪尚幼，的确需人好生教导。臣定小心。”
“此事无需你太多担忧。朕已选了两精壮儿郎，明日便来妹妹这处。妹妹教会他们，由他们教导太子。妹妹戎马多年，如今终得安宁，尽可沉醉温柔乡、享用美男，何为不乐？”
“是。陛下教训的，是。”
“好！奏乐。今日朕欢喜，诸位皆有重赏！”
“吾皇万岁万万岁。”
气氛终得一丝缓解。
查澜小心抬头，惊见那意气风发的锦王此刻竟是颓然了三分，驸马坐于她身侧，面上挂着笑，那笑却似被风一吹便散了。
坐正中的便是那月桂女皇。可她坐于光中，查澜又不敢仔细张望，一时竟说不清她的模样。
清越曾在一日不小心与他道：月桂女皇年近四十，膝下只有一子，年仅八岁。女皇近几年身体不佳，若故了，继位的便是被锦王今夜连连称赞的那位“太子”。
太子年幼，自无功绩。那三位功劳赫赫而被封为“王”的公主中年纪最小的便是锦王，功劳最大的也是锦王。故而，月桂女皇收了锦王的兵权。
“陛下只有一个儿子，她有心让儿子继承大统，朝中官员分作男女两派。朝堂上唇枪舌剑。朝堂下激流暗涌。女官大都支持锦王呢。”清越还曾无意间这般道。
查澜恍然大悟。
原来月桂女皇今夜每一句话针对的都是锦王！
她看似令锦王辅佐太子，实则要收走锦王剩下的权力——那公输之术。
亏得清越无意之言。
不然查澜又如何能从几句闲言碎语中参透月桂女皇与锦王的刀光剑影？
他更以为这月桂女皇才是女中豪杰，知晓将大政还与男皇，也知提早一步收掉不定有反心的锦王的军权。
查澜登时对月桂女皇多了一份敬意。
彻底压制下锦王后，剑拔弩张的气氛略微减缓，似若春日到，冰棱消。
丝竹声复起。
衣袂翩跹，乐音悠然，欢喜从舞女的衣袖中扬起，一丝一缕，分明柔软，却又决然地侵入赴宴者的耳中、心里，淡了愁绪，绵了不安。
查澜依旧陪在李将军身畔，窥见她长长吸了两口气，还趁人不留意时悄悄拭去额上的汗珠。
终究不过是个女人。查澜心里嘲弄道。
他却又陷入深思——那公输之术到底是何物？
唯有皇家可用？
月桂女皇今夜来此，为的便是将那公输之术从锦王手中转至太子手中？
为何力气尚不如原主这个文弱书生的女人可为将，朝中反而难得见男将？
查澜恍然大悟！
女子为尊的关键定是那公输之术！
他心中一阵欢喜，他绞尽脑汁思索之事，竟在今夜尽数得以解答！上天果真在帮他！
谁能想那锦王，那月桂女皇这般无才无能，居然将如此重要之事放在一场家宴上决定！
女人，不过尔尔。
“倒酒。”李将军道。
查澜赶紧恭恭敬敬侍奉，心中却已有了别的主意。
他改了自己的宏伟蓝图。
首要之事不再是讨锦王欢喜——锦王不过尔尔。首要之事是脱离对他不再又兴趣的锦王并在月桂女皇面前露脸，他自有妙计。
抱住月桂女皇的大腿后，入朝。锦王需要男人，难道月桂女皇不需要男人？凭借原主的身段与容貌，他定能自荐枕席。此为第二步。
下一步，挤掉月桂女皇身边的男人，古代男人哪里懂女人想什么？锦王年纪尚轻，玩心重，自然容易变心，可月桂女皇已经老了，玩不动了。
查澜不怕这位女皇，更不怕朝中那些官员，说到底不过是些古代人，除了吟诗作对，还会什么？
乐音又落了。
月桂女皇拍掌，道：“今日月圆。朕不由得记起百年前镇北侯于双城作战时与一众好友对月饮酒作诗之事。朕每每从史书中读到这一段，始终羡慕不已。今日月圆，朕大悦，诸位，今夜何不仿效镇北侯，吟诗赞月？”
将军们彼此推诿。
到底是武将，有力无脑。查澜心里嗤道。
朝臣不肯，锦王养的那些颇有才能的男宠们却跃跃欲试。
头一个响应的是那荣乐。
荣乐思索片许，落笔成诗，堪堪写就一篇七绝，得了众人赞赏。
锦王被月桂女皇压制一夜，此刻面上才有了光。
“甚好。”月桂女皇称赞，直言锦王选男宠的眼光极高，相貌要漂亮，年纪要小，要有经世之才，更须有肩负天下之重任的本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皇权】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