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在女尊》二月萧瑟

39、【贞操】十三

　　查澜深夜醒来，觉屋中寒冷，也觉口中干燥，摩挲住床头的麻绳，拽住，向下狠狠用力，木槌狠狠砸下，砸在铜锣上发出震天动地的一声“哐啷！”
　　别说招娣，连隔壁小院沉睡的鸡鸭都被震得一哆嗦，以为天下大变，公鸡打鸣，母鸡咯咯，被拴在院中的狗拼尽全力狂吠，像是要赶下月亮，唤出阳光。一只动物影响一群，登时整片的民房都喧嚷得不可开交。鸡叫犬吠猫挠墙，深夜出来寻食物老鼠撒脚奔回老窝，本在熟睡的孩童被吵醒，扯着嗓子干嚎。
　　旁人自不知最初的那一声铜锣响，皆以为自家的动物发了疯，惹了颠，由此才乱了分寸。

　　查澜睡不着，听各处吵嚷得天翻地覆只觉热闹有趣，拿起桌边的吃食，嚼得吧唧作响。查澜特意将床安在窗户旁，这样他便不用起床，开窗便可获取需要的物件。若有人那“待人苛刻”说话，他便可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如此纤弱，若是被那五大三粗的使唤丫头污了身子，岂不是大亏？”糊弄。

　　招娣很快慌乱穿好衣裳，揉着耳朵来查澜窗下。“公子，你要奴家做啥？”
　　“奴家”是查澜逼着招娣学会的自称，如今他是主，下人如何说如何做自然得交由他决定。来此后被女人欺压太久，他便将所有的愤怒尽数发泄到招娣身上。

　　查澜要喝热水，要屋中有火盆。
　　他之前住酒楼，酒楼伙房始终有火，床头油灯整夜不熄灭。用钱时不觉心疼，如今所有花销皆从自己手中过，一笔笔算来，看得心惊胆战。
　　便将这类花销都省了。
　　何况他花钱请来招娣不就是为了做事？！

　　招娣有些委屈。
　　查澜不允她烧火取暖，不允火灶中留有火星，招娣手中无火折子，深更半夜又不敢扣响邻居家门讨要火种——何况普通人家为节省柴火，也不会整夜留火。

　　查澜却听不得解释，将杯中冷水泼在招娣面上。“你可是聋了？我说，我要喝热水，要屋中暖和，若你连此事都做不到，花钱雇你有何用？”
　　招娣只得去隔壁碰运气，果真被一顿臭骂，只能深更半夜砍了些木屑，剥了些树皮撕得细碎，钻木取火。她出身穷苦，做此种事并不十分艰辛。待火起，水开，鸡已叫头遍。出早市的小贩已推着小车赶往城中喧闹处，期待今日大卖。

　　她轻扣窗户，以为能得查澜的表扬。
　　可查澜已睡熟，被吵醒后暴跳如雷，将她骂得狗血淋头，抬手便将才烧开的水泼在招娣面上！
　　“愚蠢，一无是处！MLGB！”
　　招娣颤颤巍巍，心神不宁却也只能拼命忍住。
　　“穷人，就该如此，这就是你的命！”查澜笑骂，接过炉火，舒舒服服睡下。不忘叮嘱招娣灭炉灶中的火苗。

　　招娣浑浑噩噩回到房中，冰冷的屋子暖融融的，头一挨枕头便睡了去。正酣时，铜锣声在耳畔复响，她尖着声音吼自己已经起了，那铜锣声依旧一声粘着一声，震得她那张只有稻草与薄被的小床地动山摇。邻居抗议，被查澜一句“个人自管门前雪”搪塞了去。

　　“一个小爷儿，这么傲慢？”
　　查澜依靠门扉，笑道：“你一天赚几个铜板？都说笑贫不笑娼，何况我好歹是个爷。”
　　只要够贱，谁人奈何得了他？

　　招娣捂着耳朵，面露惊愕，却又似有所悟。

　　而查澜换上最好的衣衫，他要赶在年前将卖身钱尽数收入自己囊中，来年开春便去东都永安重新开始。去了那儿，他便是富贵人家清清白白小公子。
　　他不忘带上招娣，若那些掌柜们不认账、甚至唤出人驱赶他，也有人挡在他面前帮他挨揍。

　　张掌柜本不愿见查澜，也从管家口中得知此人今日来居心不良，虽念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查澜混账，闹出事来影响生意终究不好，这才令人将查澜、招娣从后门引入府中。
　　“ 前来干扰不为别的，只是，那钱三妹、也就是王保娘子从我身上赚了不少钱，我要拿回我那一份。”
　　招娣吓得肩头一耸。

　　张掌柜眸光微微撇来，阴冷若刃。懒得多出一眼，只令管家拿一百两纹银给查澜。
　　“掌柜的，当初给钱时这人不要，今日……”
　　“无妨。破财消灾。”张掌柜合上手中书，晨光从她背后而来，她被软软的晨光包裹，目光却渐渐清冷。只道送客。

　　查澜不在意张掌柜的态度，他要的是钱，有钱万事皆可。
　　招娣却愣愣看着张掌柜，许久走不动，浑浊的目光中满是艳羡，直到被查澜痛斥才回过神，乖乖跟着走，走了几步回首，正巧与张掌柜目光撞上，面对查澜冷若冰霜的张掌柜对她浅浅一笑。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像是害怕自己的弄脏了张掌柜的书房，出门还回身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留在地上的泥脚印。也因这举动被查澜从后背恶狠狠踢了一脚，被他扯着耳朵拖出门去。

　　“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在那女人面前卑微给谁看？”揍了一顿臭骂。
　　招娣深埋头，一言不发。

　　查澜本以为之后也会像张掌柜这般容易，想得好，结果却不尽人意。有的像张掌柜般立刻给钱，也有的翻脸不认人。
　　有人道：“当初是你不要钱，如今想要？你一个小爷，何来那么大的脸面？”
　　有人道：“钱？当初送你的坠子难道不值钱？”
　　有人道：“呵，玩儿个男人罢了，姑奶奶每年玩儿多少男人？你这种装模作样的脏货若不是身份有几分特殊，姑奶奶看得上你？”

　　与查澜所料相同。
　　他便不慌不忙说起自己曾细细记录那些与他春宵一度的女子身体上的特征，口头禅，以及床上更倾向于什么。此种事他在本来的世界中做过无数次，只要偷拍几张照片、录制一段小视频，便可那些愚蠢的女人手中获得财富。
　　这些所谓的掌柜，终究是女人，是女人，就有羞怯之心，便可轻松拿捏——

　　“呵。说出去吧。你一个小爷，你说的话，谁会信？”

　　查澜乱了脚步，却又很快振作。
　　就算这些手中有权有钱的女人没有了女人的羞耻心，难道还不怕有辱家门？

　　“哈哈，女人吃喝嫖赌天经地义，男人才不可轻易做这些。你这个小爷，连锦花女帝颁布的律法都忘了不成？”

　　查澜这才记起之前去报官告酒楼掌柜时，掌柜道：县令带人清理那帮不遵守律法的乱党去了。
　　应就是那律法了。
　　他却不甘，有心负隅顽抗，却也知不急在这一时。
　　今日拿回了一百五十两白银，也算有所得。归来途中买了一只烤得油光发亮的烧鸡，吃过后支走招娣，顺手用包烧鸡的纸裹住白银埋入院中大花狗的窝下。鸡骨与未吃完的鸡肉被查澜尽数丢进茅坑，他不吃的骨头也不会给狗吃，他不吃的肉不会给招娣吃。
　　这叫类比。
　　翘起一条腿，查澜躺在床上剔牙，很是舒服。他细细思量，今日在那些女人身上受的气总要发泄出来，若不是为了这个，他为何雇佣招娣？

　　也如顽石激起千层浪。
　　查澜上门要钱之事也被查澜要卖身钱的女人通过钱三妹聚在一处商讨应对之法。
　　对她们而言不过是玩了个小爷。算什么事？世只有《男德》，从无《女德》。

　　可这个男人，不过是个小爷儿！
　　成日嚣张跋扈给谁看？
　　若是普通小爷倒也容易对付，雇人杀了便是，官府可不会为个小爷主持公告，就算有心追究也不过是给点儿的事。
　　但这小爷企图敲诈她们便是罪无可赦。
　　既如此——报官。

　　十二月初，随女斩官抓捕乱党的覃山县令、县丞归来，师爷一路小跑将此事上报

　　县令从师爷口中知晓查澜所作所为，大为震惊。当了男婊还觉光明正大便也罢了，竟然记下那些的女子身份，巴望借此大赚一笔？
　　且不说谁“贞”谁不“贞”，此事所涉的女子都是城中富贵人家，玩性是玩性，手握家中大权的女掌柜们玩儿几个小爷，养几个外室也算不得是——可若拿到公堂上来，绘声绘色说道身上几颗痣，体肤又如何未免贻笑大方，丢了贵人们的脸面！

　　如何做？
　　覃山县令头一番处理此种事，有些踌躇。
　　犹豫不决时忽有人请见。“是卖酒的那户人家，刘掌柜来了，他大娘子也到了。”
　　县令问过钱三妹，知晓那账本上并无刘家小姐之名。
　　“舍妹是读书人，怎会在那账本上。”刘掌柜递上木盒，盒中是一对西域黄金宝石手镯。“上回去西域时见此物有趣，忍不住买下。到底是外藩之物，与我阳啟所制商品相较不值一提。不过聊表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见外见外。可本官不知……令妹之名既不在本子上，为何……”
　　刘家长媳笑道：“的确不在。可总有市井妇人乱嚼舌头。不如在公堂上说得清楚，断得明白。”
　　“可是觉得有辱令妹清白？”
　　“世上有《男德》而无《女德》。‘清白’二字，与女子何干？”刘家长媳浅笑，故刘家要的，不是“清白”。“说来，民女有一拙见，不知可否提出，抛砖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