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在女尊》二月萧瑟

31、【贞操】五

　　查澜缓步走向绸缎庄，容貌俊美，神情落寞，引来不少路人观看。他本以为张掌柜应在绸缎庄中忙前忙后，问后才得知，张掌柜每日来的时间不一定，以此法查看绸缎庄中小厮可在认真行事。此时，张掌柜应在家中品茗看书。

　　不论哪个年代，做生意的老板都是这德行。敲诈员工，用“理想”让员工乖乖做事，而后用员工赚来的钱买名车名表。
　　查澜心里骂得痛快，却又暗中庆幸，心道还好在那个社会时他选好了自己的生存之法，避开了996之路。只要攀附上张掌柜，那品茗看书的便是他。

　　他这一路走得慢悠悠，不忘买上一把鲜花，两盒胭脂。要分手，也要分得女人念念不忘才行。他晃悠到张掌柜的家，果真是富户，门口有家丁守卫。
　　“在下查澜，求见张掌柜。”
　　他安心等待，不忘仪容仪表，身姿挺拔，着实是翩翩风流人物。加上那双愁绪深深的眼睛，张掌柜只需看他一眼，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很快有人来道：“小爷儿，掌柜的让你从后院小门进去。”

　　查澜有些意外。
　　却又明了。
　　到底是个女人，男人找上门来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这便堪堪从小门入，他以为张掌柜会在后院等他，将他来后便会扑来紧紧抱住他。
　　可他猜错了，后院只有个打扫的老妈子。
　　“你等等，老奴去唤主人。”转身走时，老妈子将查澜上下打量，一脸嫌弃。

　　等老子进了张家，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查澜面上恭敬，心里却道。

　　终来了人。来的却不是张掌柜，那人自称是张掌柜的奶娘刘妈。张家做绸缎生意，自然连刘妈的衣衫都比一般富人好处许多。“这里有一百两白银，你拿去吧，别来了。”

　　查澜一愣。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
　　喔。
　　李将军家。周妈帮李将军赶走他时也是这般做的。可李将军什么身份？李将军是官，朝中高官！在官本位的年代即便是女官，脾气不好些也是应该的。
　　张掌柜什么身份？商人！古代什么时候商人当道？
　　腰杆立刻硬了。冷笑道：“张掌柜的，是何意？”

　　“掌柜说了，一夜春风，这是过夜钱。”

　　查澜心中大喜！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睡了女人，女人还给他钱？查澜心里高兴，但也知道脸上不能流露分毫，“正夫”那张牌此刻也不能再用，也不能搞“若即若离”的戏码。

　　查澜当机立断改变行事方式冷冷道：“张掌柜……呵，她是何意？我以为我与她应是心灵相通，彼此爱慕——却不曾想，原来，我这一分真心竟是打动不得她分毫。”
　　第一步，阐述真情。
　　第二步，阐明自己为了张掌柜付出了多少，方法很简单，送上带来的胭脂与鲜花，再将原本准备“送给”李将军的簪子送给张掌柜，说“这东西要送真心所爱之人”之类的话便可。
　　话一出口，张妈哈哈大笑。

　　张妈斜眼上下打量查澜，朝地上啐了一口，用手绢轻轻掩住口鼻，从鼻翼嗤了一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残花败柳败了！若不是你曾是皇帝陛下和将军的身边人，勉强算长了一分身价，我们家掌柜的也看得上你？掌柜的若要娶，也要身家清白，养在家中多年，别的女子几乎连他的面的都见不着的男子为正夫！你这种的，哪里配？！”
　　查澜咧嘴，只觉可笑，笑骂道：“男人抛头露面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然无什么大不了的。那些为官、征战、务农、做生意的男人，自可抛头露面。可小爷儿，你这种存心攀附有钱女人的小爷有何资格抛头露面？我家掌柜的行商多年、何种人不曾见过？阴险狡诈的，头脑愚钝的，还有，打扮得精致美丽成日想着攀高枝的——譬如你这种货色！你以为你那点儿伎俩掌柜的看不出？掌柜的与你玩玩罢了，玩你，与玩一只小猫小狗有何区别？”

　　这类话，在周妈和王保娘子那处听过。
　　查澜语塞，半响，憋出一句：“那，女德呢？”

　　“继承家业的女子，成婚前和一个出名的男人玩玩，又如何？倒是你——”刘妈上下打量查澜。冷冷嗤道：“无男德。”当即召唤来人将查澜赶出，走前不忘将那包银两塞入查澜怀中。
　　刘妈远远看着，神色冷淡，一脸不屑。

　　查澜抱着那包银两，见有人聚集来看热闹，心中立刻有了定论。他将那包银两放于地上，起身时不忘拍拍手中，像是触碰了什么恶心的物事般。也不忘将那些鲜花，胭脂也尽数放下。
　　冷着一张俊脸，怒气藏于其下。
　　“以为是一番真心，原来不过黄粱一梦。罢了，罢了。”抽身，走得干净利落。

　　他身后，门重重合上。

　　回到客栈，查澜不忘给自己添了两个好菜，要一壶好酒，好生沐浴后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那包银子丢了太过可惜，可那种情况他不能不丢。若是不丢岂不是坐实了他“小爷儿”的身份？他要的是衣食无忧，而不是“开张做生意”。
　　如今该买的都已经买了，他还剩五百两银子傍身，足够好吃好喝一整年。
　　足以慢慢谋划。

　　醒来已是天明。
　　早市已开，街道喧闹。食物的香气从楼下飘上，钻入查澜的房中将他唤醒。
　　睡过一夜，查澜宽了心。
　　不过一点小小的失败罢了，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至少他和那位张掌柜也曾春风一度。

　　查澜也彻底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若要进真正的大户人家当正夫，不可能。除非小姐单纯，可单纯的小姐被家人保护得极好，怎会给他机会？
　　他立刻放弃“正夫”的目标。退而求其次，寻思当个男妾也不错。依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只要和当家女主人生下孩子便可一飞冲天，他可是孩子的爹！届时，生了儿子，他作为孩子的爹岂不是爹凭子贵？

　　查澜气定神闲，招来王保娘子商量寻下一个目标。

　　王保娘子却面有难色。“小爷儿，查澜公子，您说，您都换了三个女人了！就算我们都知晓李将军不过是将你养在身边当个小玩物。可在外人心中你就是李将军床上的小爷儿，如今，又与张掌柜又肌肤之亲、张掌柜来此找你，又在此睡下之事覃山县许多人知晓，你这——”
　　“哈哈？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个？”
　　“这，若是你自力更生倒也不用怕。若是以往未有规矩也是不怕的，可前日颁布了《男德》，我不识字，但听人读了读。上有一条，‘好男不嫁三妻’。小爷你这……已经三个了，算不得‘好男’了。”

　　查澜愣了愣，哈哈大笑。
　　好男不嫁三妻？
　　他呸！他是男人。谁知道他睡过几个？难不成还要在他身上刻字不成？
　　“你只管找，别的，莫管。”

　　查澜本打算就此摒弃了正夫的装扮，如今再玩“痴情”的戏码有些可笑。
　　转念一想，依旧摆出“正夫”的模样。
　　被欺骗感情的心碎男人——多可怜。

　　才定下计划，忽听楼下喧闹不休。
　　“杀人了！快去看，叛党被抓住了！当街处斩！”街上忽然闹腾开。

　　查澜脚下抹油，忙不迭去看热闹。他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电视剧中常有的官员监斩呢！
　　本以为监斩的会是与李将军相识的覃山县令，来的却是京城官员。还是个女官，眼角细纹深深，已有了些岁数。

　　跪在地上待斩的全是男人，查澜数了数，二十八人，有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也有膝上，鞋上皆有泥土的庄稼汉子。看来不像电视剧中常见的乱党。
　　女斩官神情威严，怒道：“你们可知罪？”
　　浑身血痕的书生怒骂：“何罪之有？颁布《男德》，违逆阴阳，颠倒乾坤！有罪的分明是锦花女帝！自古以来只有《女德》，何来男德！”

　　哎呀我去！
　　有本事啊！小子！
　　查澜暗自叫好，本想帮这些跪在地上的男人涨涨气势，却又想到了原主。原主的经历时刻提醒他绝不可违逆皇权。可看别人叫嚣、让统治者觉得不快总归是一件有趣至极之事。

　　面对那书生的质问，女斩官只冷冷道：“这天下在谁的手中，便是谁说了算。一本《女德》训诫囚禁女子已有千百年，若不是当年镇北侯振臂一挥号召反抗，本官也无机会坐于高台手握斩令。怎的，《男德》颁布不过一月，尔等，想反抗不成——你们难道忘了，公输之术？”
　　原本喧闹着看热闹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公输之术，呵，有朝一日公输之术落入男人手中你们不过是以强权威逼男人臣服！”
　　“蔷薇女皇曾下令，严禁男子操纵公输之术。用不着你操心。几百年前难道不是借强权与所谓的道理威逼女子臣服？风水轮流转罢了。”女官轻飘飘抛出斩杀令牌。

　　那书生大骂道：“尔等，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不知何为反！？”
　　周遭若死水毫无动静，像百年前为贞女们立的贞节牌坊，密密匝匝，却又了无生机。

　　查澜混在人群中。他知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他看着长刀砍下，满地人头，满地血。耸耸肩，抚摸抚摸心口，感觉自己看了一场惊悚电影。
　　他与众人一道离开，离开时脚步轻快。他是聪明人，不会那么不识时务。作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人，首要是学习做一流的墙头草。
　　改变不了社会，那就适应。

　　那些书生着实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