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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白月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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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筋动骨,查澜休养了整二十日才勉强下地。又过了半月才恢复。
对镜自顾,原主的那张脸未有任何损伤。他松了一口气,这毕竟是他用来安身立命的东西。若说变,眼神似乎变了分毫,虽有光彩,却总觉与初来时相比少了些什么。可究竟少了什么,查澜也说不清。
大抵,成熟了?
又或者不过是认了命,认清了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所学在如今这个社会无任何作用的事实,接受了有人比他快一步穿越,将他唯一可能在古代社会起大用的古诗词提前占为己有的事实。
最初的野心,雄心在此刻回想起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不!
才不要!
查澜盯着镜中的自己,手指几乎在桌上抓出一道道深沟来。
他才不要认命!
查澜小心启动自己的计划。
李将军只在那一日来过,后便再未出现。周妈只偶尔来看看他,规定的礼仪课也再未上过。
查澜多方打听,才知那日来看过他后的第三日,覃山县令便差人前来军中求助,最近有一支流寇四处乱窜,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罪行累累。如今覃山县令已查清那群流寇的动向,请李将军带兵带军平叛。
可官军前来剿匪的消息流出,李将军带人赶至时那支匪寇已尽数逃窜,他们走前放火烧毁了不少民房,李将军忙着安抚百姓,只派出一小支队伍跟踪,可惜流寇狡诈,还是被他们逃了。李将军见那群恶人为害甚重,令军队带上足够吃三月的军粮,发誓不铲除流寇不归!
“原来如此,将军果真英雄盖世!”查澜满口称赞,眼中的敬佩与爱慕几乎若水般涌出。
告知李将军去向那人见查澜目光真挚,心里也很愉悦。
查澜送走那人,心里骂了一句:女将军平叛?怕不是羊入虎口吧?若遇见大批敌军,岂不是——恶念生出,他便将念头沉沉压入心底。
只有李将军活着、升官发财,他才能过得好。
这女人可别死了。
查澜开始自己的计划。
九月十五,月圆,查澜一身月牙白,扮做旁人口中正夫的模样,跪地对月祈祷。
“月神,李将军对小人有再生之恩,苍天若要收便将小人的性命收了去吧!只要将军平安,小人这条贱命不要也罢。”他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连连祈福,满口虔诚。磕头,几乎将额头生生磕出血来。
——他的忠心自会落入时刻陪在身边的两个小兵的眼中。
男人少言寡语,可查澜观察许久,留意到伺候他的那几个小兵总喜欢在那几个小丫鬟面前显露“本事”。他们定会将此事告诉小丫鬟们,女人多嘴多舌,自然能将他的“虔诚”与“忠心”传入周妈耳中。
周妈知道,岂不就是李将军知道?
不要自己闷不做声做事。要学会通过其他人的口将“事情”传入正主的耳中。
这便是查澜的第一步。
第二步,吸引李将军的注意力。
李将军未归。
却不耽误查澜行事。
拟定计划后,查澜请李杉弄了一身小兵的军服给他。
自被李杉重重呵斥:“你不是李将军麾下之人、不是军籍、不是良籍,除非官府出文责令你流放,你连靠近军营的资格都没有!一门心思做好你的替代品!”
责骂时,李杉火气越来越盛。终恨恨道:“若不是你,这几日李某定陪在将军身边与她一道鞍马劳顿。”
查澜心里不舒服,却只能笑着忍下。
他又笑眯眯去找周妈。周妈正与几个年龄相近的将军府的管事老妇人坐于一处晒着太阳嗑着瓜子。妇人们见查澜模样都惊道:果真极像。
“不够。一如周妈妈所言,有形,无质。”查澜伸手揉了揉自己苦瓜般的脸,长叹。
“你倒是贤淑。”
贤淑,我呸!查澜心里道。嘴上却比往日更甜:“妈妈的教诲铭记于心,永不敢忘。”顺势缓缓提出自己有心讨一身军服并去军中历练几日。
周妈当即收敛笑意,换了张凶神恶煞的脸,道:“不可,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你一个罪臣之子,朝中只令你去醉红楼以身侍客,可没允许你入军籍!”
“听说民兵……”
“啪!”周妈怒了!胖手用力拍在桌面上。
女人发怒的样子查澜在那个世界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越是暴跳如雷,他越觉得有趣,于他而言,看暴怒的女人无异于看一场滑稽表演。可今日周妈不过拍了一下桌子,他便莫名提心吊胆,慌得双膝跪地,连声道自己有错。
“错在何处?”
“错在……”查澜不知。
周妈抓起一把爪子放在自己面前,一颗一颗拿起,磕得缓慢。“你是什么身份?怎可随便出门任人观看?若是被人碰触又该如何?难道你打算用被人弄脏的身子触碰将军?”
“是,妈妈教诲的是。”查澜小心退下。
孬种。
查澜怒骂自己。
却又苦笑,他还能怎样?
忍。
查澜今日与李杉、周妈道自己要从军?怎么可能!从军,风吹日晒雨淋,还要上战场真刀真枪与人拼杀!古代没有抗生素,没有精密的外科医学,一把生锈的刀便可要他的命!他可不傻!
他不过要将“查澜有心从军为国效力却苦于身份”之事告诉周妈。命运难得帮了他一把,在场的不只有周妈,还有其他人。
所有人都知道,李将军弄了个替身。
所有人都知晓,那替身不仅不抱怨,还分外努力朝正夫靠拢。因李将军救了他一命,分明可在家中作一个衣食无忧的男宠,他却一心一意从军陪伴李将军作战。
那舆论的天平,会如何倾斜?
难道真就没有一个心疼他的?
此为其一。
其二,查澜也要通过此种方式提醒李将军——他如今还是贱籍。李将军花钱、花时间弄来的正夫的替身竟然是个贱籍!此事传出岂不是丢人现眼?
何况,令原主满门抄斩的是月桂女皇,锦花女帝继位后释放了原主一家,岂不是清洗了前朝的冤假错案?此事应该不难。
想要的东西不能自己说出口。
要让别人感觉到,主动奉上。
果真,十月初周妈便带着手拿戒尺的老周出现。
吃饭、说话的语气,眼神的流转,走路的仪态,查澜仔细模仿,不敢有丝毫不同。
周妈对他赞赏也渐渐多了。终有一日,盯着查澜上下打量,而后叹道:“再像,到底是个贱籍,说出去啊也不太好听。你心中有怨,也该。”
时机正好。查澜的头用力摇了两下,赶紧站正,仿若才记起自己做错般换上了温柔若三月细雨的笑容——正夫的笑容。“何来怨气?天子之令,遵守便是。”
“你不如去求求将军。”
查澜眼睛一亮,眸光又若炉灶中的火星般慢慢暗了。“此种事,罢了。伴君如伴虎。”
周妈的目光温和了许多。“你如今,越来越像正夫了。”
“小人的荣幸。”
查澜活得小心翼翼,牢记所有规矩,他拼尽全力,贪婪的接触这个新的世界。
登基称帝无疑痴人说梦。
如今,荣华富贵才是大事。
可李将军始终未归。
李杉见查澜乖了许多便也懒得将时间花在他身上。除了练兵,他依旧每日骑马出巡,等待李将军。未等到李将军,却等到了朝廷的调兵令,调两万精兵南下平叛。李杉本欲同去却被阻拦。
“李将军令你好生看着那人。”
李杉面露不悦,只能应下。
一晃又一月。
天气渐冷。
夜深时查澜脱下“正夫”的模样,回归原本的自己,他蜷缩于冰冷的床上念着北方的暖气南方的空调,床榻冰冷,屋中只有一点点火渣。
那两个偶尔露面的小丫头也算有几分姿色。若能骗一个过来给他暖暖床岂不极好?李将军需要的是一个与“正夫”一模一样之人,可他是正常人,也有自己的需求。此种事,也只敢想想。此事若是传出,尚是贱籍的他就算不被斩杀,也会连这最后的容身地都会失去。到那时,无一技之长的他又该如何立足?
查澜今日问周妈李将军何时归来,周妈道:“朝廷调了大病,想来南方又不安稳。这一去,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更甚的,不定十数年才能得一个结果。当年福熙将军打海盗不就打了十数年?”
他又问可能出去走走?周妈道:“你一个养在家中当摆设的男人,也敢提出门?”
“小人保证,包裹严实。”、
“不可,若是被乱七八糟的女人扯下蒙面的布,又该如何?”
“小人是男人,怎会……”
周妈重重呵斥。“正因为你是男子,出门若是做了不清不楚之事,老夫想查,还不便查!”
回想今日之日,查澜将身体缩成紧紧的一团。
忍。
首要之事,去掉贱籍。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查澜努力背着初中学过的这篇课文。似乎这样就能为自己增加一份底气。
窗外传来小兵的声音。“这查澜又开始模仿大诗人川月了。”
川月……
这是《孟子》!
心烦意乱,查澜翻了个身,一股冷气钻入被窝,冻得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