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白月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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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被称作周妈。
她男人被叫做老周。
此二人都跟随李将军十三年，随她四方征战，对李将军的脾性与爱好更是了若指掌。虽无官职，但军中人都对这对妇夫敬重有加。
初见查澜模样，周妈惊得倒退了几步，拽着老周的胳膊絮絮道：“听说是像，想也不过五、六分，不曾想几近一模一样！”边说，竟是抹起泪来。“也好、也好。总算朝前行了一步。只是——”她上下打量查澜，冷冷道：“只是气质上差了些。得好生教教，总得有正夫九分的气韵才是。”
当日便开始对查澜的“教导”。
周妈负责指导礼仪，老周手拿戒尺凶神恶煞立在一旁，查澜若敢有分毫违背，若有分毫不曾做好，他便会用戒尺好生“提醒”他。
李杉着军服立在不远处，手握长.枪，立得端正，站岗放哨。
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不带兵器、抱臂站在不远处。他们虽无言，却满眼等着看热闹的欢喜。查澜由此推断若这对老夫妇对付不了他，那士兵便会一拥而上将他生生撕裂。
查澜只觉可笑。
依照“白月光”的梗，若遇见此种情况，家中的仆人大都藏着掖着，丝毫不敢让替身知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可李将军这处几乎无人不在查澜面前强调——你只是个替身！
若细论缘由，锦花女帝不过找人把查澜买了出来，李将军不过保住了查澜的性命，查澜的卖身契从锦花女帝手中转入李将军手中。如今的他依旧是戴罪之身，是奴。
无人会考虑“贱籍”的想法。
可居然来这么多人？
说到底不过是装扮成另一个人，周妈如何说，他查澜如何做便是，何须这般“隆重”？
老周重重一声咳嗽，那群等待已久的凶神恶煞的士兵一拥而上，牢牢摁住查澜的四肢。
查澜心中略不安，却又很快镇定。他好歹是个男宠！还能把他阉了不成？想来至多给他剃头修面去去体毛。
“听说缠足很疼，你们可要将他摁好了！”周妈忽然道。
缠足？
给谁缠足？
他吗？！
查澜青着脸，惊慌失措连声尖叫：“我一个大男人缠足？不是女人才缠足吗？”
无人回应。
几个小丫鬟送来一盆热水、一把剪刀、一条浆好的棉布、一双平底小鞋，棉花，还有止血化瘀的药物。瞄了眼查澜，她们捂着嘴笑着跑远，几个士兵傻愣愣目送，一脸傻笑。
眼见对方玩真的，查澜尖叫声不休，拼尽全力嘶吼求救。冷汗从后背一股股往下滚。他惊慌失措，他拼命挣扎，他挣扎越厉害，那些士兵越用力，直至查澜动弹不得。
“轻点儿，轻点儿，别弄伤了，将军不会喜欢。”老周一戒尺敲在用最大力的士兵的头上，责骂道。
士兵的手才松了些。
查澜破口大骂。
老周令人用布条塞住他的口。
周妈这才拿出一本发黄的书，边看边道：“小爷儿，你说得对。百年前的确有女人需缠足——现在没了。可小爷儿你想啊，百年前为何女人缠足啊，因为男人喜欢呀。如今儿不也是这个理儿，谁让小爷儿你的脚偏偏比正夫的大了那么一点点呢，李将军不喜欢。你如今连男妾都不算，岂不得好生讨她喜欢？唯有讨了李将军喜欢，你才能衣食无忧、终身有靠。老妇，可是为了你好。”
查澜听着这番话“为了你好”之言，只能干瞪着一双眼。
而周妈一面忙碌，一面缓缓道：“小爷儿你若只与正夫有七、八分像便也罢了。偏你除了气质和这双脚，别处几乎与正夫一模一样。可偏偏将军不碰你。老妇在将军身边十二年。她不说老妇便知她要什么。思前想后，唯有这百年前之法才能将你的脚变得小些。书中说女人缠足最合适是在四五岁时，那时骨头软。小爷儿你年纪大了些。估计会很疼。忍着点儿，这可是为了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周妈令人脱下查澜的鞋袜，将他的双足浸泡在热水中，她细细端详，道：“可惜了，怎么就偏就大了一点点。”
泡够热水，周妈令士兵抬起查澜的腿，老周用热水冲了冲手，将查澜脚大拇趾外的其他四趾朝脚心用力拗扭。
查澜似乎听见自己骨头被生生掰碎的声音！
十指连心，脚上的剧烈疼痛令查澜痛得几乎昏厥，更强烈的痛楚又将他硬生生疼醒。这种痛像是在脚趾缝中插入牙签再踢向木板，像是伤口较大时为防止结痂感染，每次去医生那里换药都会将原本的结痂生生撕下。
疼得翻来覆去间，查澜只听那周妈道：“小心点儿，切莫掰断了骨头、切莫将骨头都弄断了。省得将军看了不喜欢。”
“好呢，妻主。”老周道。
待脚趾被掰至无法再掰动之时，周妈在查澜脚趾缝间撒上明矾粉，如此做可简单消炎。又赶紧用白布一层一层将查澜的脚死死缠住。
边缠边道：“若依书中所言，几日后你的脚便会小一些。才与正夫更像。”
查澜却已听不清周妈究竟在说些什么。他后背几乎被汗水浸透，额上的汗珠滚入眼中与泪水混淆成一团，又滑入鼻中，鼻水、汗水、泪水混成一团，狼狈不堪。
他浑浑噩噩，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已放开他，他想支撑起身体将用来缠足的布匹尽数扯落，可他双腿麻木，双手绵软，连呼吸都被疼痛牵扯不休。视线含混不清，双耳鸣叫不休。周妈的话断断续续传入。
“真难看。当年正夫随将军杀入敌阵，身中三刀一声不吭。这东西到底是个贱籍，哪有正夫的气度。”
“无妨，妻主。将军要的也不过是念想。只望这古法果真的确有效，能将这大足略改小一些……”
周家人又说了什么？
查澜一句也听不清。
他昏昏沉沉，梦中有一片流动的黑雾，顷刻间将他彻底吞噬，他在厚重的雾中用力抬手，手触摸之地是阴寒与彻底的虚无。
梦中的他疯狂挣扎奔逃。
脚一抽搐，再度生生疼醒。他口干舌燥，欲起身喝水，才惊觉自己双手被捆，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系于床上。他终难以忍受，哑着嗓子骂了一声：“艹！”
脚步声，是李杉。
他依旧着军装，冷着一张脸，“草，何处有草？……你，可要喝水？”
“救我……”
“被将军看中是你的天大的福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忍着点儿。脚小了，便更像正夫了。”
“正夫……将军、喜欢什么样，我变得是什么样？”
李杉反问：“不然？”他拿来水，小心喂查澜喝下。
“可愿与我讲讲正夫之事。”
“你一个贱籍，何来脸面打听这个？”
“我好歹也是替代品。”每说一句话，查澜都觉痛得咬牙切齿，脚上仿佛有上万字有着尖利牙齿的小兽，它们趴在他脚尖上，细细啃食，咬下的每一口都带着血。
“呵。你既知晓自己是替代品，便需明白——将军喜欢什么模样，你便需要是什么模样；只要将军喜欢，你便是被刮一层皮，被抽一条筋也要做到！重要的是将军，不是你。”李杉走了。“属下在门外，有事叫一声便是。”
房中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
喝过水，查澜唇齿间润了一些。
他欲痛骂，口中却又被李杉塞入了一块破布——为防他咬舌。
可即便没这块破布他也骂不出，如今的他浑身上下无分豪气力。
若能骂，查澜要痛骂苍天，诅咒命运！世上行恶事的人多了去！怎就偏偏选中他！命运不给他升官发财一统天下的剧本便也罢了，竟然给这种古里古怪的剧本给他？
他还要骂这该死的锦花王朝！女人为尊！凭什么？就因为那奇怪的公输之术被女人控制，所以男人便只能俯首做小？这锦花王朝的男人都是软蛋吗？竟然不知道反抗！果然女人不能读书，读太多书后便没有那么听话！
还有那李将军……
反正都是替身，形似神似便足够了！非还要处处相同！天下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遑论“人”？！
无知！
无知！
又一阵剧痛袭来。查澜在床上用力抽搐，痛到极致，挣扎到极致后，他又才勉强睡了去。
梦中他回到了原本生活的世界。
他不在乎女人什么模样，只要有利，关了灯都一样。他曾经傍了个有着庞大的遗产，性格懦弱且多少不自信的富婆。面对这种女人，PUA是最好的战术。
——我不喜欢你的样子，你既然爱我，难道不应该努力改变自己将自己变成我喜欢的模样。
——你都不改变，还有脸说爱我？
——谁让你变成这副模样的？！我不喜欢！你爱我，难道不应该将自己变成我最喜欢的样子？！
那个女人后来整了容。
他便顺理成章以“你都不喜欢自己，凭什么让别人喜欢你”将她甩了。
那女人将他们的故事发上了网。收效甚微。一个女人为男人整容、还被骗钱的故事在信息更迭越来越快的网络世界中须臾间便会被埋没。
那时的查澜总能轻而易举获胜。
也就在那段时间，网络上流传起“渣男锡纸烫”的梗，查澜对此嗤之以鼻。最强大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所以他从不烫发，头发永远温温柔柔耷拉，这样更有少年感，有少年感的人看来柔弱可欺、也让人觉得人畜无害。
一阵剧痛，查澜又醒了。
手上依旧绑着绳子。挣扎不得。
醒了睡，睡了又醒。辗转反侧。他浑身冷汗，里衣与被褥都润湿了一大片，黏腻在身上越发感觉不舒服。
还真是——
查澜咬牙将“报应”两个字咽下肚。
才不是报应。
他不解，以前的那些女人总是任由他拿捏，为什么他来到这个世界却屡战屡败？
寻思许久，恍然大悟。
以前的女人，爱他。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如今遇见的女人，都不爱他——李将军爱的不过是他这副与她过世的正夫相似的皮囊罢了。自然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何况他如今仍是戴罪之身，是贱民。唯有摆脱了贱籍，才能有光明的前程……
查澜昏昏然睡了去。
方才勉强入睡，又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豆一般的灯光照不亮黑夜，他睁大眼却看不清周遭。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弄出的缠足酷刑！”查澜心里骂道。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白月光】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