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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皇权】十一 ...

  •   查澜关入牢中已有八日。
      男狱卒总会趁着送饭的机会碰触他的手,或是在他身上某处捏一把。狱卒还曾贴着他的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闻。”
      若不是清越严令不可动他,男狱卒早已得逞所愿。“倒也不知清越大人留你作甚,陛下都不管你。”

      清越——大人?
      清越是何时成为“大人”的?
      查澜不知。
      他过得浑浑噩噩,总觉自己经历了一场地覆天翻,又说不清、看不透前因后果。若多想一分,便觉脑中一片混沌。
      坐了几日牢,外面的消息却从未休止。

      那夜,锦王操控公输之术所去之地便是皇宫。
      锦王用公输之术逼宫,逼月桂女皇退位。如今的女皇陛下是锦王。她被称为锦花女帝。

      念及那日之事,查澜苦笑。
      老鼠在黑乱的枯草堆中穿梭,发馊的食物与凡人们的汗味、排泄物味道混为沉沉的一团压于他的心口。他躺下,张开四肢,阵阵望着黑黢黢的上空。驸马如今是正宫娘娘。查澜不知女尊王朝称呼女帝的老公是不是也该叫“娘娘”。
      他更好奇那位害得他失宠的穷秀才如今是何妃位?
      又一想,大笑之。
      那“穷秀才”是清越所言,是小香所言,可还有其他人见过?并无。锦王若果真那么宠爱那“穷秀才”,在那场令查澜丢尽脸的宴会上怎会不让那“穷秀才”露面?

      查澜明白清越的离去,良禽择木而栖。
      他只是不懂,男人怎会放着“大业”不做,臣服女子的石榴裙下?难道锦王将清越睡服了不成?不要脸的女人,清越还是个初中生!

      狱卒又送饭了。
      比往日多了两片肉,狱卒说,锦王今日正式登基,普天欢庆,犯人们也应感受女帝荣光的照耀。

      查澜心道:电视剧中常有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戏码,锦王得偿所愿,他应也能得自由吧?
      “这是死牢。”狱卒大笑,嘲弄犯人道。

      查澜端过饭食,连盐都不曾放的大肉片此刻也成了珍馐。他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忽然很想吃炸鸡快餐。渴望的峥嵘岁月此刻成了一个笑话。
      我如果死了,会不会回到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社会?那个可以在街头寻觅最佳猎物的社会?
      查澜只敢想,不敢死。

      又十日,查澜在自己怀中抓到了一只肥大的跳蚤,看着三只老鼠趴在自己饭碗中大快朵颐,有心驱赶,却险些被一只老鼠咬住手指。
      “整个地牢就你不敢吃它们,它们自然欺辱你。”隔壁的老头笑骂。

      老鼠都欺负人,何况人?
      查澜能躺在黑臭的稻草上,在脑中上演熹贵妃回宫的戏码聊以自乐。不断对自己道:他好歹睡过女皇帝,再女皇又如何,还不是乖乖躺在他身下?

      又三日,狱卒忽带走了查澜外的所有犯人。狱卒鞍前马后,在从前门通往查澜监牢的路上铺上了干净的草,还在草上垫上了白布。“有贵客要见你。”

      那贵客一声柔软的青,衣衫精致华美,腰上系着玉带,不在外行走却带着月色的藩篱微微遮掩面容。
      查澜一时未能认出,后来才认出来人竟是清越。
      清越缓缓取下藩篱,红唇雪肤,绑着浅青色的抹额。与半月初来时相比判若两人。
      “兄长,多日不见,你可安好?”

      查澜欲起身狠狠一拳敲在清越的面上,但见清越身旁的侍卫,终还是没有勇气,只能陪着笑道:“可是锦王、不,是陛下让你来的?陛下,想我了?”
      “陛下?”清越微抬手,狱卒赶紧抬来红木椅。清越缓缓落坐。好奇道:“陛下怎会记得你?”

      “是,我不该与周将军混在一处,也不该,可到底是前路迷茫,毕竟是戴罪之身。可好歹,我是陛下花费大钱买回来的,到底——”话未落,他便听见了细细的笑声。

      是清越。
      “兄长——你可真是蠢得,厉害。”
      令人用绳将查澜捆住,清越呵退左右,牢中只剩他与查澜。此时他才懒洋洋微抬起细细的眼角,似笑非笑道:“兄长。你这般愚蠢之人——怎会以为凭你也坐得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前因后果,小弟已说得清楚明白。可惜,兄长是个蠢货!从未明白小弟的言外之意。”

      起因便是清越告诉查澜的立储君之事。

      荼蘼女皇登基,女尊男卑。朝中女官无人出嫁,只允许男子入赘。
      皇家便也有了女帝继任者也应是女子这不成文的规定。荼蘼女皇一生无子,便选了兄长的女儿为继任者,便是月桂女皇。
      既是女主天下,月桂女皇的继任者便也应是女子。可偏偏月桂女皇中年后才得了一个儿子。舔犊之情令她有心将王位传给自己亲生之子。

      此事在朝中闹出轩然大波。

      清越之前道朝中原本分作两派,一派有心助月桂女皇之子登基,恢复男子天下。一派支持锦王。
      “可若先帝(月桂女皇)之子登基,便是男子天下。若以男为尊,那新皇便要从父姓张。可这天下是杨家的!朝中那些恪守礼法的官员绝不允许皇朝易姓!若非要立男皇也应在旁系中选。先帝自然不允。既然‘兄终弟及’,便也可‘姐终妹及’。”
      锦王便被推向风口浪尖。
      她是月桂女皇最小的妹妹。文治武功比男子更强。

      月桂女皇深深忌惮,当即夺了锦王的兵权。
      锦王含笑接受。
      月桂女皇取消了锦王的封地,令她在京城居住食俸禄。
      锦王含笑接受。

      可锦王手中尚有最可怕的利器,公输之术。或者说,她手中所拥有的是公输之术的“号令者”。一如清越之前所言,谁能操控那古怪的木雕,谁便可号令国中所有使用公输之术之人。

      查澜不解:“不就是一大堆木头,难道不能一把火烧掉?”
      清越冷道:“你能想到的,公输家的人想不到?”
      “公输家到底是什么?”
      “助荼蘼女皇登基、改了男皇天下的诡谲家族。百年前镇北侯几近走遍国中每一处才寻到的这神出鬼没的家族在阳啟几近亡国时力挽狂澜,救了千百万人民的性命,在百姓心中地位极高。陛下能操纵木雕,便可号令国中所有敬仰公输家的人。”
      “那木雕,如何会动?”
      “不知,似乎是用轮与绳拉动木雕的手脚。这是皇家秘密,岂可为外人所知。”

      查澜不愿多问。
      阳啟的历史与他何干?阳啟的现在与未来又与他何干?如今的他疲惫至极,只欲知晓自己在这一场纷争中到底有何用。

      “有何用?”清越喃喃,冷冷一笑。
      查澜有何用——连鱼饵都算不上。

      “兄长若不是在朝堂上闹出‘株连九族’的蠢事来,陛下甚至都懒得看你一眼。”

      锦王被忌惮极深。
      可月桂女皇收了锦王的手中的兵权,却收不了将士们对她的服从。月桂女皇收得了锦王的封地,却收不了封地百姓对她的敬爱。

      锦王纵横战场、官场多年,有的是手段。
      不过是篡位罢了。
      正当此时,原主闹出“株连九族”之事。偏偏,鬼使神差般,月桂女皇不曾杀掉原主。
      锦王便将原主买回做男宠——顶风作案。

      “锦王对先帝的心思把握极准!先帝疑心重,若见锦王小心翼翼,便会以为锦王有后招,但若锦王顶风作案,反而以为锦王沉溺享乐。”

      查澜颇为不满嗤了一声。
      这点手段,呵。
      嘲弄声尚未出口,却陷入深深的怀疑。他,在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搞定了那么多蠢女人,如今不过几个古代女人罢了!
      为何——
      何况,情呢?那些床榻上的温言细语,那些情呢?

      “可她,与我睡了!”
      清越瞳孔放大,噗嗤一声笑出,哈哈大笑,笑得几乎断气。大笑后,才一脸不可置信道:“兄长,女子为尊,男人才要守男德。女子何须守德?这是女人的江山,家中的妻子都被称作妻主。身居高位,未与任何人做‘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约,何来妇道之言?
      “何况锦王走遍江南江北,什么美人没见过?兄长固然有几分姿色,可与权力相比,那姿色,不过是枯叶一枚。你,对陛下而言不过是个小布老虎,玩几日便丢了。驸马为何懒得看你一眼?你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玩物,也配他见?”

      “荣乐不也靠脸!”

      清越一怔,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神变了。以往对渣男的敬意荡然无存,只剩嘲弄与轻视。
      “荣乐,的确是锦王的男宠,可他——也是锦王的亲兵。自幼养在锦王身边!陪着锦王出生入死!荣乐地位有多重?若锦王一直只是锦王,锦王的男宠中能配扶正做‘男妾’唯有荣乐一人!凭你,也配与荣乐比!”

      “那,那些争宠——”
      “荣乐做给小香看的。小香是先帝安排在锦王身边的间谍。”

      查澜来府中后小香便被安排在他身边,那些小事已尽数传入月桂女皇耳中。女皇对锦王的忌惮渐轻了三分。

      锦王面前阻挡着另一座大山。
      要如何才能与过往的兵将联系。

      周将军。
      “周将军是先帝的亲信。尽忠职守,可她更在意女帝天下,知晓能担当得起重任的唯有锦王。她与锦王阵营不同,可她们都是女子。可若周将军来锦王府中太过频繁,也会引人怀疑。”

      查澜的用处,便出现了。

      “兄长以为是你引诱的将军?呵。是周将军,引诱的你。”
      查澜心里一寒,骂道:“周将军来时锦王不在!”

      “兄长。驸马可是三甲及第。有些事告诉驸马便是。”

      查澜后背一阵寒。他忽记起夜宴时月桂女皇问起王女之事时,驸马笑吟吟道自己的女儿不过学了几个字。
      此时,查澜才恍然大悟知晓了那一夜的波澜诡谲。
      “那若,事情败露?”

      清越漫不经心道:“杀了兄长便是——你不守男德,活该被杀。周将军有何错?”

      一股血气涌上查澜头颅。
      他反问自己,自己到底是什么!
      鱼饵?不,如清越所言,他连鱼饵都不算。
      “可为何每次周将军都出现得正好?是小香?”

      清越冷冷笑开。

      “是——你?”
      “是啊,兄长。”

      查澜怒了。
      他全力挣扎,想冲出手脚上的束缚一拳砸在清越的脸上!偏是无能为力。
      只能怒吼道:“是我将你从窑子里赎出来的!你为何背叛我?你又是什么时候与锦王混在一次的?!说!你为何背叛我?你我毕竟结拜过,你就不怕报应!”

      清越垂首,肩头耸动得极轻,不留意甚至看不出。
      查澜心里松了一口气,清越到底懂规矩。

      清越终于缓缓将头抬起,眸光若刀,恨不能在查澜身上挖出两个深深的血洞。“是啊,兄长,你猜,为何清越有胆量背叛,为何清越,不怕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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