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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皇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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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荣乐寒着一张脸,双膝跪地连声道“小人有罪。”见月桂女皇无甚回应,面上更惨淡了三分,双手伸向前,整个人整个人紧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若细看,他手脚颤动不休。
查澜心中狂笑。
荣乐素来看他不起,满口“罪臣之子”、“身份低贱”,找到分毫机会便寻他事端。
今日亦是如此。
□□乐不会想到,他祭出了李白,可若关羽斩华雄般轻而易举夺荣乐的性命!
他等着,等着看荣乐身首异处!
终,荣乐勉强平复住满心的不安,再度颤声道:“陛下,小人知罪。”
月桂女皇声寒若入骨,其声中不觉情绪,只道:“何罪之有?”
查澜心中甚是舒爽。
这荣乐惹怒了皇帝在其面前获罪,至少也得被判个“杀头”吧。
他站姿端正,等得欢喜,等得急迫。
“陛下……小人、小人从未想到,查澜如此胆大妄为!竟抄写前人之诗词糊弄陛下!小人身为推荐者,罪该万死!”
抄袭前人诗词?
查澜一颗心登时坠入谷底!
难道这个世界也有李白杜甫王安石?!
可书中怎么从未曾得见?!
荣乐却颤声道:“小人从未想到,大诗人川月那些流芳百世的诗、此人,竟也敢抄!竟然敢用他的成名之作《将敬酒》蒙骗陛下!”
啥?
《将敬酒》是川月的成名作?《将进酒》不是李白的诗吗?
川月?
川月又是谁?
查澜分明细细查阅过史书,知晓锦花王朝不是异次元就是架空,往前无汉唐,往后无明清,既如此何来李白杜甫王安石!
等等——
川月。
穿越!
查澜恍然大悟!
他能穿,难道别人就不能穿?!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穿越者早一步夺了本该属于他的戏码!
冷静。
淡定。
小场面。
小场面!
查澜对自己几次三番道。
不过是些古代的女人,糊弄过去,很是容易。
他赶紧跪地,苦笑道:“小人有罪,小人——写诗词时忽然记起川月大诗人之词,此情此景,蔚然合适。故……小人所作的,其实是这一首——”
新的诗词当即脱口而出:“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垂手乱翻雕玉佩,折腰争舞郁金裙。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当年查澜追求的一个女孩很喜欢李商隐的这首《牡丹》。这首诗算不得常见。那川月再厉害,总不会连这个都知晓。
宴上众人大怒。
驸马冷冷道:“如今已是六月,麒州锦花早已凋零。到不知你的‘感怀’从何而来。你一个罪臣之子,将《将敬酒》归于自己身上便也罢了,毕竟‘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若能改过,为陛下尽忠,为国尽力,也不妄陛下留你性命。不曾想,你沽名钓誉、不学无术便也罢了。竟胆大妄为到川月的《麒州锦花》你也敢归于自己身上?”
查澜,没辙了。
在心里将那“川月”骂得狗血淋头!
清越不在此,即便清越在此,也无济于事,清越一个商贾之子,不过读了几句诗,一个古代人,懂什么!能帮他什么?
他脑中却想到了另一个词——欺君之罪。
杀头!
他颤颤望向锦王。
锦王摩挲着下颚,与月桂女皇轻声道:当初花重金将查澜买回只因听闻他“善文”之名,毕竟玩物太过愚蠢也着实煞风景。“如今看——传言到底是传言,还是得亲自一试为好。”
“妹妹从未试过此人的文韬武略?”
“陛下,玩物罢了。他平日总喜说‘今夜是想你的夜’这类奇怪之言……臣觉得有趣,不曾想……”
两人絮絮,说笑间竟是未曾多看查澜一眼。
一个玩物罢了。
月桂女皇已开口,众官员便也不再孤寂,交头接耳。
——可笑。
——空有一副皮囊。
——一无是处的男人。
——不如送去当种子,这模样,与他生个孩子相貌应是极好的。
查澜跪地。
嬉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屈辱感将他深深掩埋。他在那个世界时何曾像现在这样忍声吞气?何曾!
一群古代女人罢了,自己不守妇道,不知何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每日读书写字、考取功名便也罢了,竟还敢嘲弄男人!自己不知道李白才是《将进酒》的作者,被川月诓骗还沾沾自喜!
这样的人,也敢嘲笑他?
可查澜却不敢妄动。低眉顺眼,谨慎小心。巴望着奇迹出现救他于水火中。
若被砍头,我可能回到以往生活的年代?查澜想。
“杀了吧。”月桂女皇忽然道。眸光冷冷瞥来。
查澜登时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转机竟在此刻到了。
那多日来始终对他有几分心思的周将军忽开口为他正名。“陛下。臣以为此人不过胆小,今日得见圣颜,念及之前的混账话,太过惊惧,太过欲在陛下面前得才胡说八道。还望陛下见谅。”
“此人不见得有诗才,却一定是个狐狸精。”月桂女皇冷冷笑道。轻轻搁下手中杯盏,嘲弄声淡淡。“妹妹,你还真有本事。一心一意将他弄回,却帮他人做了嫁裳。驸马,你身为正夫,竟管不住几只小猫小狗?”
周将军赶紧解释自己与查澜清清白白,查澜更不像先前表现出的那般无用。“之前不留意撞见他在院中写诗,那诗,臣已倒背如流。”
她说的便是查澜那日写的《越人歌》。
周将军含情脉脉,缓缓背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念罢,眼中满是柔情,又道:“从诗句看,查澜的确是至情至性之人。”
查澜紧张至极点的心缓缓放下。
无他。
幸而之前遍处撒网,关键之时总有人相助。谁说当海王不好?
查澜听众人中有人轻笑出声,那一声却又在须臾间消散。
最先大笑出声的,是月桂女皇。
“周敏啊周敏,亏得你名中有一个‘敏’字!竟是愚钝至此!这一首,也是川月之作。”
锦王蹙眉,神情已极度不耐烦。
月桂女皇大笑道此人有些滑稽,有他在倒也多少能得几分乐子。“妹妹甚喜此男,花费大价钱亦要将其弄回府中,想来此男也的确有几分能耐。”
“陛下说的是。”
放声大笑,月桂女皇未追究查澜“欺君”之事,也未追究荣乐举荐不利之事。令两人回位,查澜依旧陪伴李将军。他心有余悸,心砰砰的跳跃声震耳欲聋。
“不用操心。”那位少言寡语的李将军忽然缓缓道:“君无戏言。”她露出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道:“你倒也是个有趣之人。”
“将军可是在嘲笑查某?”
“并非。男人,书读得多又如何?驸马是新科状元,还是三甲进士,又如何?不还是在家中相妻教女?”
“那毕竟是锦王,是公主。”
“因她地位高于他。百姓中亦是如此。有人家中是妻,有人家中是妻主。以你如今的地位,本就应听话。你会背川月的诗词,与许多男子比已是佼佼者。今日气氛剑拔弩张,唯有你主动站出,故作滑稽帮大家找点儿乐子。你的诚意,陛下应已看出。”
滑稽?
找点儿乐子?
查澜端坐,却觉自己的身体竟是在不断往下陷,缓缓陷入永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一群女人……一群古代的女人罢了……
乐子?他不过是个乐子?!
月桂女皇心情大好,与锦王其乐融融,有了几分“宴会”的模样。驸马还带来了两位王女。王女衣衫精致美丽,眉心点了朱砂,甚是乖巧可爱。
月桂女皇抱起其中一人,笑道:“等长大了嫁给太子哥哥可好?”
“好。”
“真乖,可识字?”
“晓谕。”
“王女是说她会写名字了。”管家嬷嬷小心道。
“只会名字?那还是得多读些书。”
锦王陪笑道:“陛下教训的是。”
又是一番百官庆贺的戏码。
乐音欢悦,绕梁三日。
歌舞不休,衣袂翩翩。
再无事端。
查澜小心伺候着李将军,在一片欢喜平和中陷入彻底的彷徨,直到夜宴终结。
夜深时,他独坐房中,锦王未曾来,锦王已有许久不曾来。
小香一早便睡了。
清越挨了他一顿臭骂后也乖乖退了去。
房中除了他,便只有一盏豆一般的孤灯。
查澜茫茫然,他忽觉自己身处一片浓白的雾中,他立在雾的正中央,伸手欲为自己开一畅通之道,可不管将手探向任何地方,都触碰不到一丝出口。
川月抢了他升官发财之道,彻底阻断了他进宫侍奉圣上,当太子太傅的念头。
未来,何以为继?
他,还会什么?
他在课堂上所学的一切知识在此刻都成了鸡肋。
对付女人?锦王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换一个女人?查澜立刻想到了周将军。可周将军的相貌生得着实不合他口味。何况周将军今日在朝堂上饱受奚落,明日应不会再出现了。
亦或者,查澜心中一激灵。
公输之术。
锦王与小太子都能使用的东西,他一定能使用。
古代人罢了,不管那是什么,总不会比使用电脑和开车麻烦。
念及此,查澜又振作起了精神。
那公输之术,便是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