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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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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急促的脚步声与喊声同时传来,这个声音黎明娴熟悉,正是名简峻的那个医生。
略显暗哑的声音犹如天籁,打破了太平间的阴冷静寂。
快速奔跑而粗重的喘息来到耳边,还有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黎明娴长舒一口气。
“简医生!”守尸人吓了一跳,哐一声,停尸床降下,黎明娴身体在冷柜里,脑袋后垂。
一只手飞快托住她脑袋,有力而坚定,另一只手从她眼睑下伸过,干净修长的手指,白大褂袖子因手横伸而缩起,露出瘦削的腕关节,那双手一托一扶把她从冷柜抱出来,小心翼翼,像搂着易碎的珍宝,轻放到停尸床上。
“这个病人还没死,不要送进冷柜。”简峻冷冰冰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刚硬。
“没死怎么送太平间来了?”守尸人诧道。
简峻沉默了片刻,在黎明娴紧张得心脏停摆时开口了:“我说不要送冷柜就不准送冷柜,怎么?有意见?”
“没!没意见。”守尸人讷讷,双手要停尸床边沿来回摩挲了一下,拿起尸体登记表,问道:“不送冷柜,尸身腐烂了,跟家属怎么交待?”
“没死,不可能尸身腐烂。”简峻冷冷道,低头看黎明娴,身上冷洌的气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春日的晴空暖阳,快乐而欢欣的光芒。
黎明娴看着,莫名觉得熟悉,脑子里闪过一张脸,雪白嫩滑的脸,肥嘟嘟软绵绵满是肉,眼睛被一脸肥肉挤压成一条细线,那人就经常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怎么会把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黎明娴在心中叹了口气。
那张脸的主人没有简峻的高傲清冷,没有他的英俊挺拔,身上也没有贴着精英标签,那人总傻乎乎地咧着嘴笑,屁颠屁颠围着她打转。
简峻直直站着,长久地注视她,目光贪婪狂热,从额头开始,到眉毛眼睫,嘴唇下巴,软软的、潮潮的、湿热粘腻,如有实质接触。
黎明娴思绪紧绷,恼怒而羞耻,因不能抗议,无力颓丧,只是在心中恨恨地骂:“变-态!”
简峻似乎听到她的话,眼里逼灼人的光芒突地熄灭了,视线不自在地移向一边,白皙的脸庞浮起暗红,羞耻且胆怯的神色。
黎明娴无声地嗤笑了一下,想:这个又蠢又笨的家伙居然会害羞。
念头闪过,随即愣住。
蠢!笨!这样词用来形容简峻可不合适,她又把简峻和记忆里那个白白胖胖,大圆球似的男孩混淆了。
想起记忆里那个人,一个个令人焦虑羞耻、局促不安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
那段过往如噩梦纠缠着她,每一次想起,都是心跳迫促、大汗淋漓,被剥光了一-丝-不-挂被人围观着一般。
黎明娴头更痛了,痛得无法忍受。
时间似乎停止了。
“简医生,你手机怎么打不通,有急救手术,陆主任让你赶紧过去。”张玲清脆甜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简峻直起身,眼里情绪敛起,灯光在脸上晃了一下,青白的光晕。
他深深地黎明娴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往事跟着他的离开从脑海里消失,黎明娴从令人窒息的禁锢中解脱出来。
过去那段经历如蠕动着各种可怕生物的污水沟,令她恐惧、惶恐……还有无能为力的愤怒。
守尸人也走了,太平间静了下来。
黎明娴觉得累,生理与心理都累,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刚要失去意识,咯吱咯吱尖锐的声音刺入耳膜,黎明娴激凌凌清醒过来。
身体不能动,眼睛只看得到视角以内的东西,耳朵却无所阻隔,清晰地捕捉到声音是从冷柜那头发出来的。
那一排冷柜的门都紧闭着,难道里面有跟自己一样没死的人,现在在求救?
还是,尸变?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消失了,换成咕噜咕噜声,像是一个东西在挠墙壁一样。
又过了一会,咕噜声消失,变起嘎梆嘎梆咀嚼声,哧溜溜吞咽声。
声音断断续续,明而清晰时而模糊。
黎明娴脑子里浮起电视电影里吸血鬼吸血食肉的画面,周身紧绷,头皮发麻。
有风吹入室内,衣摆微微颤动,轻微的吱牙声,几乎听不到,随后按下门内锁按钮的声音。
是简峻来了吗?
不,不会是他,他进手术室了,没出来这么快。
不是简峻,会是谁?
恐惧达到顶点,绝望更甚。
黎明娴直怔怔躺着,脸色在太平间的冷气下,呈鸭青色一般的惨苍白,一双眼珠黑漆漆如墨淬染的。
太平间安静极了,没有脚步声。
黎明娴想,也许没有人进来,开门声,按内锁的声音都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冰凉的不似活人的手搭到她手背上。
那只手摸上她手背的同时,指尖划过她腰侧,薄薄的夏日衣衫阻隔不住接触,凉意透过布料渗进体内,黎明娴脑袋被利刀切割剖成两半一般,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寂静的空间传开喘气声。
那只手颤了一下,粗暴地抚摩着黎明娴的手背,来来回回,爱不释手,接着一根根摸她的手指,黎明娴胸臆间翻江倒海,想呕吐。
从来没这样被人摸过。
恶心、害怕、惶恐、无助。
这人是那个守尸人吗?
不,不是,守尸人刚才要把她推进冷柜时,离她很近,她记得他身上有一股子怪味,腐烂的尸体的味儿,这人离她很近,身上没怪味。
会是简峻吗?
简峻……不会这么无耻吧!
黎明娴很想抬手狠狠一巴掌扫去把那人的手打掉,然而动不了。
那人没出声,呼吸时轻时重,欢快古怪又悲伤。
黎明娴脑子里忽然浮起一个画面,暗褐色的纸箱,撕开封口胶带,里面粉的蓝的黄的女孩的胸衣内裤。
有人桀桀怪笑,“哎呀,藏的这么密实,这是苏轶的宝贝哦!”
“这么多,这是很多人的还是只是一个人的?”有人一本正经地问。
“一个尺码的,看来是一个人的,谁的呢?”有人挑起内衣,晃动着。
……
黎明娴无地自容。
悉索声,那人抬起她的腿,脱掉她的高跟鞋,剥她袜子。
脚趾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凉,黎明娴瑟索了一下,只是心理上的,她的身体还是一动也不动。
那人捏住几个脚趾轻揉,一时狠一时轻,刺激着黎明娴脆弱的神经。
变-态!
她在心中骂。
变-态两字还不能完全形容这人。
“恋尸癖”三个字突然在脑子里浮起,黎明娴一震。
洁癖、恋物癖、异装癖、恋童癖等癖好大众熟悉知,恋尸癖却极为隐蔽,不易曝露。
自己遇到的是恋尸癖吗?
这人接下来会不会对自己……想像令人发狂。
有这种怪癖的人,肯定无比丑陋,也许一口大黄板牙,嘴唇很厚,像猪嘴巴,笑容猥琐邪恶,像生活在肮脏湿冷的地穴里见不得光的鼹鼠。
那人揉摸了脚趾些时,探索着撩起黎明娴的裙摆。
黎明娴胸中怒火几乎炸开,愤懑中,手指似乎能动了,颤了一下。
也只是颤了一下,要想再动就不能了。
耻辱像炒锅上的豆子,哔哔叭叭在心头蹦跳。
那人突然停了下来,拉下黎明娴的裙摆,很细心地抚了抚。
死里逃生,黎明娴周身骨头松散,瘫成一团,下一刻,却被吓得尖叫,如果能发出声音,也许整个大楼的人都能听到,可是不能,没有声音。
湿滑的软热的东西在她脚趾上移动,从脚趾甲,到肉嘟嘟的脚掌,还有脚趾缝。
那人在亲她脚趾,舔她脚趾,用他的舌头,他的嘴唇。
冷柜里面在寂静多时候又传出声响,有嘭嘭击打响声,有隐隐约约的低语声,有嘎吱嘎吱拉锯声,还有狗叫声,鸟啼叫声。
黎明娴恍恍惚惚听着,没像之前那样觉得恐惧。
诈尸与僵尸跟眼前正在发生的事相比,更让人安宁。
无力反抗的愤怒与悲伤令人崩溃,这会儿,甚至渴望冷柜里的尸体冲出来,将脚那边那个恋尸癖吓走。
那人开始乱没章法,笨拙毛糙,后来,似乎越来越熟练,当他轻咬住黎明娴小脚趾时,猛然间,令人窒息的电流穿透皮肉,强烈如闪电的感觉在身体血液里划过,黎明娴呆怔住,震颤的不可捉摸的虚幻越来越强,怒气也未能压下那股自然而然的生理现象。
“变-态,放开我!”黎明娴徒劳地在心中喊叫,眼睛直瞪瞪看着视线可及的东西,想寻找武器。
头顶青白灯光晃动,冷柜门上一个个编号失真模糊,不锈钢面板泛着冷冽的寒光,没有可用来自卫的东西,她盲目搜寻许久,颓然放弃。
就算找到又如何,身体动不了,无法做什么。
那人忽然停下了。
冷柜里奇怪的声响同时消失,太平间陷入沉寂之中。
后面,会不会有更恐怖的事等着自己,比如……奸尸!
黎明娴觉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没有呼吸,难受的只是心理而非生理。
那人动作极快地给黎明娴穿上袜子,套上鞋子。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大门打开又砰一声用力关上,黎明娴怔神些时才确定——那人走了。
居然走了!
没人阻止就走了,还不是很人格沦丧。
这么想着,黎明娴想抽自己一巴掌。
自己这是怎么啦,那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患上斯德哥尔摩症!
“你好,我是黎明娴丈夫,请问她的遗体在哪里!”门外说话声打断黎明娴的思绪,是陈博文。
黎明娴瞪眼,脚步声渐近,答答细高跟鞋落地声音伴着男人稳而沉的皮鞋落地声,纷杂交错。
来的不只陈博文和守尸人,还有女人。
青白的灯光换了颜色,柔润的浅粉红,一个穿着连衣裙的性感身体进入眼帘,粉红丝绸料子,右肩绣着一朵大红色玫瑰,花朵张扬地盛开着,妖娆美丽。
看死尸穿得这么漂亮,这人是谁?
怎么跟陈博文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