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烟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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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 唐·杜牧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清康熙三十六年秋。
四福晋将弘晖托给养育嬷嬷之后，便匆匆地带了李氏和宋氏去了永和宫。德妃方才急急地遣了人来，又不说出了什么事，只说叫几位福晋格格都去一趟。其时弘晖刚醒，一睁开眼就吵着要额娘，非得要额娘抱着才肯安生下来，这不，才静下没多久，德妃遣来的小宫女火急火燎地就要四福晋赶紧去一趟，眼见着小阿哥又哭闹起来，四福晋心里很是不快，倒也没说什么，带着对弘晖满肚子的惦念便跟着小宫女往永和宫去了。
行至永和宫外，只见宫中众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又听得屋内人声大作，其间隐隐还夹杂有啜泣声，四福晋一听，只道果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心里头的怨怒顿时便消散了，和李氏宋氏对望了一眼，赶紧踏进了德妃所在的正屋。一进门，原是德妃坐在正中央低声啜泣，五公主在旁轻声抚慰着，也是一脸的愁容。这般景象叫几位福晋心里更慌了——德妃素来是个稳重的，能叫她哭成这般模样的，定不是什么小事。四福晋愣在了原地，还是格格宋氏拉了拉她的衣角，四福晋这才回过神来，领着李氏和宋氏往前走去。
德妃抬头望见她们几人，本已稍稍平复的心，这时又腾地焦灼起来，忍不住对着四福晋啜泣道：“我的儿！过，过来，叫额娘好好看看你...”
四福晋忙提着衣摆上前去，跪在德妃膝下，抬起头道：“额娘，媳妇在这儿...”
德妃伸手不住地抚摸着四福晋的脸颊，心中隐隐作痛，戚戚道：“我的儿啊！先前太后娘娘都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可这会儿瞧来，你竟是那最苦命的！额娘...额娘对不住你呀！”说完便松开了四福晋的脸，侧过脸去泣不成声。
四福晋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回头扫了李氏和宋氏一眼，那两人也是一脸的迷惘，无奈，她只得趁着德妃嘤嘤哭泣之时转向一旁坐着的五公主，低声问道：“五妹妹，你同四嫂子说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儿，叫额娘这样的失神！”
五公主本来还只是苦着一张脸，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上，没哭也没闹，这时候一听四福晋这样问，忽地也迸出了几滴泪珠子，拉住四福晋的手摇了摇头不出声。
四福晋见情势不对，心里一沉，说道：“五妹妹，你且先别哭，出了什么事儿，该拿什么主意，总得先和我说清楚不是！莫不是...”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忙抓紧了五公主的手问道：“莫不是爷在皇阿玛那边，出了什么事？”
李氏和宋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身子顿时软了下来，一把瘫在了地上。德妃一听到四福晋这样说，哭得更凶了，四福晋无法，只好将德妃身边的一个侍女喊来，说道：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同我一五一十说个明白，难不成，真是爷出了事？”
侍女点点头，轻声答道：“回四福晋的话，一大早的，太后娘娘那边就来了信，说是咱们四爷跟着万岁爷秋弥的时候，一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情势恐怕不大好，娘娘一听，就...就...”
四福晋登时怔住了。李氏和宋氏听罢，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着哭出声来。四福晋心里头很是难过，回头见这满屋的女眷哭成一气，自己的脑袋也被搅得嗡嗡作响，回身伏在德妃跟前问道：
“额娘，皇阿玛可有提到过，要将爷如何处置？是推迟几日回京，还是...？”
德妃擦了擦泪水，哽咽道：“我本以为，皇上他会惦念老四的病情，暂且延后回京的日子，只是......只是......”
接下来的话，她说不下去，于是五公主便替代她说道：“皇阿玛本打算推迟几日拔营回宫，只是不巧遇上八哥要赶着日子回来和荣格格大婚，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所以皇阿玛命人，暂且将四哥留在木兰围场那边儿，其余人先行回宫。”五公主咬咬牙，恨恨地说道。
“这...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李氏惊叫道，“难不成，在皇阿玛眼里，咱们爷的性命还比不上八爷的婚事？”
“住嘴！”德妃立即大怒道，“皇上下的决断，岂是你能够说三道四的，皇上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李氏不曾见过德妃这般动怒，哆嗦着往后退了退，闪身避在四福晋身后。宋氏喃喃道：
“可...可爷的性命...难不成...真...真就没人搭理了么...万一...万一...爷真出了什么事...”
德妃一阵眩晕，晃了晃跌坐在原位，呆呆地静默了许久，方才叹了一声，轻声道：“如此这般，也只能怪我儿福薄了。”说完，低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五公主想了想，对德妃说道：“额娘莫急，皇阿玛把四哥留在木兰围场那儿，对四哥养病而言，没准儿是件好事。”
德妃猛地抬起头，问道：“怎么说？”
“额娘您想啊，但凡人受了风寒，最忌讳的就是奔波劳动，这会儿皇阿玛他们先行回宫，只留下四哥在那儿，对四哥来说，不是更能够安下心来好好养病么？”
听到五公主这么一说，德妃立即露出了喜色。李氏又近前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我听说，这回皇阿玛去木兰围猎，随营带的太医也就那么几个，皇阿玛回宫，身边定然也会跟上几个一道回来，不知道爷那边...”
德妃脸上的忧色本来已少了几分，这时候听李氏这样说，也觉着不无道理，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这时候，已许久不出声的四福晋忽然开了口，唤道：
“额娘，李家妹妹，宋家妹妹。容我来说两句。”
众人忙望向她。德妃道：“好孩子，你只管说吧，要说这时候最伤心的，也该是你了。”
李氏瞪了她一眼。四福晋假作没瞧见，柔声道：
“媳妇愚钝，说不好，额娘莫要见怪。依媳妇看来，咱们这会儿最该忧心的，还得是李家妹妹所说的，爷身边没什么太医跟着的事儿。皇阿玛心疼儿子，自然会将最好的太医放在他身边，可跟着去木兰围场的阿哥有那么多个，总不能把太医们都留给爷吧！再者，李家妹妹所言不错，我听说，这一次皇阿玛由于在木兰那儿呆的时候不长，身边也就只带了那么两三个太医，可见爷身旁确实没什么人照顾着。”
她这话说得在情在理，纵是李氏这般不待见她的，这时也点了点头。德妃听得直往心坎里去了，于是忙问道：“好孩子，那依你看，咱们该如何做才是？”
四福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媳妇愚见，额娘这会儿就应当上太后娘娘那儿一趟，把咱们的苦处都跟太后娘娘说说，请太后娘娘恩准我们连夜送几位太医院的太医去给爷治病。太后娘娘最是慈爱了，事关爷的性命，想必太后娘娘定会满口应允的。”
“这话说得不错。”德妃赞赏道。
“再有，爷这回出去，身边也没带几个贴心的人儿，媳妇这就回去，在宫里挑几个知冷知热的，同几位太医一道给爷那边送去。遇上这时候，身边还是多几个平日熟识的，心里面才够踏实。”
德妃正要开口说好，岂料李氏忽然说道：
“额娘！”
“嗯？”
李氏望了望四福晋，伏首在地说道：“额娘，媳妇自请跟着太医们前去照顾爷！”
德妃显是没有想到她竟耍起了这一招，一时语塞无言。李氏恳切道：“额娘，福晋说得不错，爷这会儿身边，就需要个知冷知热的。额娘，您就让媳妇过去吧！爷如今抱病在身，媳妇这心无半刻安宁，只求能够到爷身边伺候着，才不枉爷平日对媳妇的一番怜爱之意！”
“放肆！”德妃严厉地瞟了她一眼，低声说道：“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得上你先开口了，要去，也该是你们福晋去才是！”
李氏猛地回头望向四福晋，两眼通红。四福晋故意躲着她的眼神，见德妃望着自个，无奈只能开口道：
“额娘恕媳妇无礼，弘晖这会儿还不到两岁大，平日里只要一见不到媳妇，他就哭闹个不停，媳妇这时候实在是走不开。”她扭头看了李氏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李家妹妹伺候爷的时间最长，若真要有人过去，李家妹妹倒是最合适不过了。难得她有这样的一份心，额娘就让她去吧。”
德妃思量了一番，只道：“也好，那就让李氏去吧。我这就去太后娘娘那儿，你们几个回自个宫里去，收拾收拾。”她瞥了瞥满脸喜悦的李氏，“只等我一求来懿旨，你们就马上动身，不要有片刻的延误。”
“谢额娘。”李氏忙叩头谢恩。
德妃搀着四福晋起了身，拍了拍她的手，软语宽慰道：“儿啊，你得千万稳住自个的身子，老四他一天回不了，你们府里就全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能垮了。”
“媳妇明白。”四福晋垂首答道。
德妃苦笑着点点头，对地上的李氏宋氏说道：“都起来吧，和你们福晋一块儿回去，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去，纵有天大的事儿，咱们都不能乱！明白么？”
“媳妇明白。”李氏宋氏一边应着，一边站起身。德妃叹了一声，便由五公主搀着出门去了。四福晋身子有些虚，也只能由索嬷嬷搀着，一并跟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烟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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