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玉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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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 唐－李煜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 。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
清康熙三十六年秋。
经过连日雨水的浸润，安亲王府里百花盛放，美不胜收。恰是桂花繁茂的好时节，园子里小桥流水，十里飘香。荷花刚过了节气，夏日粉蕅满塘的艳景早已不再，只余得最后一拨儿细弱的残瓣漂浮在水面，随着碧波荡漾浮沉，仿佛是在奠基那繁夏的故去一般，为这初到的清秋，又添了几分隐隐绰绰的凄楚。
安亲王府中的侍女趁着午日的闲隙，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了一块儿，一同坐在安亲王府后花园中的树阴底下，一边儿碎嘴，一边儿乘凉，真是好不惬意。说着说着，忽有人指着远处的石桥叫道：“哎，你们瞧，那是哪家的姑娘呀，怎么就没有见过呢！”
其他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侍女引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走过了石桥，远远地也看不清相貌，只觉她衣着华贵，定不是普通的下人出身。
“瞧你，忙乎了一早上伺候耿主子，难道还不知道那就是耿主子带来的董鄂小姐么？”有人笑着应道。
“可不就是她么！耿主子拿她当心肝宝贝，走到哪儿都带着呢！”一个侍女嬉笑着说道，“耿主子也怪可怜的，都进门多少年了，连个子嗣都没有，也只好拿外甥女儿当宝贝了！”
说完放肆地大笑了几声。其余几人也跟着发出了低低的轻笑。
“混帐东西！”
众人猛地一回头，方见得荣恪泽带着两个侍女站在身后，满脸怒意，想必是听见了她们方才说的话，这会儿心里正为耿氏打抱不平呢。几个侍女大惊失色，其中以那拿耿氏说笑的侍女最为惊慌，忙转身跪在地上，压低了脑袋不敢说话。
“好呀！”荣恪泽冷笑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就敢在背地里说主子们的闲话，都怪那克出太纵容你们了，才叫你们敢这样无法无天！”她上前几步，顿了顿，问那侍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奴婢白哥。”白哥一面伏在地上，一面颤抖着说道。
“好一个不知礼数的下贱东西！”荣恪泽啐了她一口，转身背对着她说道：“去，从今儿起，你就到那柴房去做些砍柴的粗活，还想要在前院儿伺候主子？门都没有！”
白哥吓得跌坐在地不发一声，隔了半晌流了眼泪，咬着唇不敢出声。荣恪泽正要离去，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回头望去，皱着眉头问道：“那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
“格格，”她身后的侍女答道，“那是耿主子带来的董鄂苏泰小姐，今儿早上才到的，您一整个早上都在房里头没出来，就没能遇上。”
“苏泰？”她脸色骤然一变，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尖利的指甲扎进了掌心，顿觉一阵一阵的生疼，由掌心直传到了心间。
“小姐，您往这边走。”
领路的侍女笑吟吟地将苏泰引至一处院落之中。那院落是新建不久的，院里栽着好些个花木，一进门顿觉芳香四溢。日光在这儿无所去处，只得无言地在树阴之上默默流连，任凭树阴之下袭来习习凉风，清爽宜人。
“这是我家王爷特意为小姐准备的休憩之处。”那侍女走至一处屋前，轻轻地推开了屋门。苏泰站在门前略略张望了一会儿，见那里头尽是些小孩儿家的玩耍把戏，霎时便失去了兴致，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忽地眼前一亮，指着院内另一处屋舍问道：
“那是谁的住处？”
侍女一看，忙道：“那是荣格格的住处。”
“荣格格？哪儿来的荣格格？是安王爷家的小格格么？”苏泰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着那屋走去。侍女忙跟上她的脚步，在后边说道：“回小姐的话，不是安王爷家的小格格，是安王爷的外甥女儿，郭络罗家的荣恪泽格格。”
“这名字听着怪耳熟的。”苏泰登上了荣恪泽屋前的石阶。侍女们紧跟着她，说道：“荣格格和耿主子自小都养在了安王府里头，到了去年那会儿，荣格格才搬进了宫里和宜妃娘娘住一块儿学些礼数，再过上个把儿月就要大婚了。”
“大婚？”苏泰漫不经心地问道，“和谁大婚？”
侍女笑道：“自然是宫里的八阿哥了。这婚事耗了好几个月，也该趁早办了。”
苏泰一愣，猛地扭头看她，嘴唇发白。侍女见她脸色极是难看，不解地问道：“小姐哪儿不舒爽么？”
苏泰摇了摇头，眼光又落回了荣恪泽的房门，犹豫了一会儿，仍是伸手猛地将其推开。
“吱呀”的一声脆响，众人皆是一惊，方才说话的侍女忙上前说道：“小姐，这是荣格格的闺房，咱......咱不好进去呀！”
苏泰回头，轻蔑地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若是我执意要进去，难不成你们还想着要把我拖出来么？”话音刚落，她便踏进了房中，鹿皮靴踏在了地面上，绵软无声。侍女们面面相觑，忙紧跟了上去欲劝阻她——在安王府里头，还没人敢这么大胆擅自闯进荣恪泽的屋里呢，更何况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小姐儿。可苏泰仿似全不把这些个事儿放在心上一般，自顾自地在房内来回逡巡着，不过多久，便被那梳妆镜前那些个首饰给吸引住了。
她径直走到镜前，俯身抓起了台面上放着的一把首饰，那首饰制作精巧细致，一见便知定是匠人费了心思的。等她把案上这些个首饰翻了个遍，又觉不过瘾，见旁儿还放着一个精巧的翡翠玉盒，忍不住便拿了过来。众侍女劝阻不得，只能哆嗦着眼睁睁地看着她打开了那翡翠匣子。
苏泰一见那匣中之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匣中放着一对翡翠耳镯，光看那纹理和色泽，便知是上乘之物，更甚者比她从胤禩那儿得到的玉佩质地还要好。她惊叹了一声，取出那耳镯，探身前去对着眼前的铜镜，试着要将它戴在耳上，岂料门突然嘭地一声被打开，她骤然一惊，手一颤，那玉耳镯便从她手指间滑落至地上，只听得一声闷响，其中一只翡翠耳镯便碎作了两半。她抬头见有人进了门，惊慌地后退了几步，又恰好踩到了另一只原本完好的耳镯子。她自知闯了大祸，闭上了眼睛用手捂着脸，不敢再看。
荣恪泽回到房中，见屋门大敞，心中便生起了疑问。一进门，又见房中立着数个侍女，而在她们身后则是一个捂着脸垂头不语的小女娃，她又羞又恼，一时尚认不出来那是苏泰，只瞪圆了眼气问道：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竟敢擅自闯进我的房中，这安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都！”
几个侍女慌作一团，都跪了下来叩首道：“格格......格格开恩，奴婢们知错了！求格格饶了我们吧！格格开恩！”
苏泰的身子哆嗦得越发地厉害了。她偷偷地睁开眼，张开了手指透过细小的指缝间望去，却见眼前的少女怒容满面，颜色狰狞，吓得赶紧又闭上了眼，腿脚发软，若要她再多看两眼，恐怕就得吓得也跟着那些个侍女一样跪在地上求饶了。
趁着那些个侍女跪在她面前恰好遮住了她的双足，苏泰长了个心眼，偷偷地动了动脚，试图将脚下的耳镯碎片踢到身后的梳妆台底下，好逃过这一场罪责。无奈她的小脚儿始终跟不上荣恪泽那对眼儿的速度——她打量了房间好一阵子，不久就发现到了在苏泰的身后，那盛放着翡翠耳镯的翡翠饰盒大敞着，张着黑峻峻的嘴儿，仿佛在向她低诉着什么。
荣恪泽心里咯噔一凉，行至梳妆台前，却见那翡翠饰盒里空无一物，顿时怒上心头，扭头便强硬地拽住苏泰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开，恶狠狠地问道：“我的翡翠耳镯呢？说！你把它放哪儿去了？”
“我...我...”苏泰涨红了脸，再也憋不住委屈，放声大哭起来。荣恪泽被她这么一吓，顿时放开了手，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衣裳，错愕道：
“你是...你是...你就是苏泰？”
原想着趁着荣恪泽不知道自个儿身份，还能够编些个瞎话来逃过一劫，可没想到不过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叫她认了出来，苏泰的心里自然别提有多难受了，哭得又比先前要厉害了些，哆哆嗦嗦地后退了几步，不巧又踩上了翡翠耳镯，喀嚓一声脆响，便直道道地刺进了两人的心房。
荣恪泽脸一白，慌忙推开了苏泰，苏泰一把跌入了身后的侍女怀中。那翡翠耳镯的碎片在地上闪着荧荧的绿光，亮晃晃地刺着她的眼，直刺到了内心最深处。她失神地蹲下身，掏出锦帕，将地上的碎片一块一块地拾起来放入手帕里。忽地一阵锥心的疼，耳镯的碎片刺入她的指尖。她忙将手指含在嘴里，一股难以名之的痛楚随着腥味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玉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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