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落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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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
惠妃睁开眼，迷迷蒙蒙之间，看见眼前所站之人乃是大阿哥胤褆，疲累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儿子，过来，到额娘这儿来坐。”
胤褆在她身边坐下，问道：“这么晚了，额娘还不睡？”
“老啦，大半夜的，总是睡不着觉，有一阵子了。”惠妃幽幽地叹了口气。
“浮萍呢？还有那些个下人，怎么也不留一个在这伺候着？”胤褆环顾四周，问道。
“没事儿，我想一个人呆这儿，静一静也好。”她扶着他的手，缓缓地坐起身，整了整衬裙，“那些个丫头，笨手笨脚的，见了我就烦。”
胤褆忙道：“等儿子这阵子忙完了，就给额娘换一拨伶俐的来。”
“别，换几拨都一样，傻丫头也有傻丫头的好处，老实巴交的，不用防着她们。”惠妃愣愣地坐了许久，忽地问道：“老八呢？回去了么？”
胤褆答道：“儿子本想叫他一块儿回去，半路上看见荣格格追了上来，儿子就先走了。”
“荣格格？”惠妃稍嫌惊讶，半晌方道：“也好，也好。”她想了想，又问：“今儿晚上，你们见过那叫苏泰的丫头了？”
胤褆点了点头。“见过了。”
“怎么样，那丫头？”惠妃苦笑道，“荣格格把她说得是一无是处。”
“儿子觉得...”胤褆思量了许久，方笑道，“儿子也不好说。”
惠妃挑眉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只管说罢，这儿有没有外人，怕甚。”
“要说长相，那自然是不错的，要说为人...儿子可就真猜不准了。”
“哦？”惠妃问道，“你是说这姑娘...品性不好？”
胤褆忙道：“倒也不是不好，只是伶俐过了头，身上带了股邪气。”
“照荣格格的说法，她就是一小狐狸精，蛊惑人的工夫可是一等一的。”惠妃轻笑着摇了摇头，“哎，照你看，胤禩对她...还有那心思没有？”
胤褆皱了皱眉头道：“儿子瞧不准，乍一看，老八像是已经死了这份心了。若真有那心思，儿子方才说要把苏泰给他，他不是应该满口应承么？可他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你说得不错。唉，”她眼儿有点酸，于是拿起手帕，揩了揩眼角，“要不是荣格格是宜妃和安亲王家里头的人，我还真巴不得他能够把苏泰娶回家，好歹，还是咱们纳兰家的人呢！将来，”她转过头，按了按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对你也有好处。”
“额娘说得不错。”胤褆得意地笑了笑，“幸亏儿子留了个心眼，只要有额娘您的帮忙，等那苏泰进了咱们天子家的门，管她会是谁的嫡福晋，对咱们...都是有利的。”
“说得倒轻巧。你倒好，这么大的事，随随便便就许了人家，到头来，还不是得你这额娘磨破了嘴皮，到处替你游说去？”她瞪了他一眼，“我瞧呀，八成你也叫人家那小丫头给迷住了！”
“这哪跟哪的事儿呀，额娘，您冤枉儿子了！”胤褆解释道，“我这还不是看在额娘的面子上，帮您顾一回娘家人么？”
“也对，”惠妃说道，“她宜妃能把她那一文不值的侄女给塞进宫里来，难不成，我就不能学学她，帮我那侄孙女也给弄个皇子福晋来当当？我还真不信了！她能做到的事情，我还能做不了？”
“额娘说得不错，”胤褆笑着向她作揖道，“那这事，可就全靠您了。事成了，不只是纳兰家得利，对儿子在朝中的势力也是极为有益的。”
惠妃想到这儿，也是心花怒放，高兴了好一阵子后，又对胤褆说道：“你呀，替我好好看着老八，他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这个做哥哥的，就得尽量和他说说。倘若...倘若他要真放不下苏泰，索性就把苏泰一块儿娶回府当个侧福晋什么的，那也是好事一桩呀。”
“额娘，这...”胤褆犹豫了一会儿，不悦道：“这也...这也太委屈苏泰了吧！”
“我是说，倘若苏泰真能成嫡福晋，那是再好不过，这要万一，万一不成了呢？跟了老八，好歹咱们也不亏了啊！”
胤褆答道：“这要照儿子的想法，额娘，您还是多动动章佳娘娘和德妃娘娘的心思，毕竟，老十三、老十四和苏泰年龄最是相仿，老九、老十，那都是老八这边的人，咱们呀，还是得把苏泰这块肥地给耕大了做，那才叫好呢！”
惠妃仿似陌生人一般，定定地望了他许久，忽地扑哧一声笑道：“哟，儿子，长进了呀！懂得用脑子了！成，额娘明天就上她们那儿坐坐去，也是时候和这些个姐妹们，好好叙叙旧了！”
夜里，苏泰悄悄地下了床。她光着脚，趁着念翠熟睡的时候，轻轻地打开了门往屋外走去。
天阶夜色凉如水。踏在石板小径上的每一步，都是冰寒刺骨的。夜晚不比白日，冷风阵阵，在莲花塘里荡起了细细的水纹。
她的身子本就单薄，更何况她现在只穿了一件纱裙，仅够蔽体而已，又怎能够抵挡得住那肆虐的寒风？于是只得环抱着双手，忍着脚底的阴寒和砾石的刺痛飞身穿过纳兰家的后花园，直奔到了湖边。
她跪在岸边的椿树下，探身往湖面上看去。湖面上清清楚楚地现出了她的面容，她一惊，猛地缩回了头，用手捂住了脸，过了半晌，又小心翼翼地往湖面看去。风越来越小，湖面上渐渐归于平静，湖面的映像也越发地清晰了。
她内心惊恐万分，一边哆嗦着一边盯住湖面上的她，颤抖着问道：“苏...苏泰？”
忽然起了风，树上的落叶被打下了不少，正好覆住了水中的她。晚风的呼啸声略过她的耳边，她猛地一惊，站起身四顾问道：“是你么，苏泰？”
她踉跄着在四周踱着步，抬头察看那些个枝杈，就好像那儿藏着什么人一样。她只要越靠近椿树林，心底里蔓延的那股冷意便越发地深切。
她从身上掏出了火信子，引了火，正打算往椿树林的深处走去，放走了几步，却忽地听到身后有人问道：
“苏泰？”
她猛地一惊，吹熄了火信子藏到了身后，转身看向前方。黑暗中，她勉强地辨认出一个少年人的轮廓，却看不清相貌。
她认不出那是富格，或是富尔敦，抑或是富森，只好咬紧了嘴唇不出声。待那少年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往前走近了些，她惊得撒腿便跑，只空余那少年落在原地，久久地无言。
“他...他没再写信儿给你？”
她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他的双眸，心里颤动了许久，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闭上眼，又将她揽近了些，冷笑道：“我就知道。”说完，仿佛还觉得不够似的，又补上一句：“哼，这狗东西。”
她轻推开他，翻过身。明黄色的纱帐落在她赤裸的胳膊上，痒痛难耐。
纱帐外，是隐隐绰绰的人影，或明或暗，她时而看到了惠妃的模样，时而看到了胤禩的模样，时而又看到了他的模样，清晰明了。
如果说，年华会随着时间的匆匆行走而逝去，记忆却只会变得越发地清晰。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落纱（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