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吃山竹的兔子

6、只是羡慕

　　养了几天，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我就继续坐在葡萄架下摇着扇子，看着美男，开始喝花酒。
　　我流光身为绝杀，一生活得肆意快活，就算我心里再难过，他人又何时见我掉过一滴眼泪。

　　我听说长安一个人回来了，我料定以城主的性格必然会要了他的命，可是我舍不得，所以我就拿了我最近新调好的胭脂，以给城主送胭脂为由，去了吹杏楼。

　　我看着跪在大殿里的长安，他眼眶微微发黑，面上带着些倦意，想来他是不分昼夜的赶了回来。他说，晚媚生死未卜，他回来是为了等她的消息。我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思绪纷乱。

　　我感觉到了城主因为听到晚媚的名字而产生的怒气，开口说到：“他倒是够忠心，就这点，咱们姽婳城上下的影子，就没几个。”
　　“你呀，倒是一直惦记他。”城主撇撇嘴，接着打趣我到，“你要是喜欢，我就先治了他的活罪，回头赏给你好了。”
　　我笑笑，我知道，城主不杀他，已经是做出了让步了，“可别破了他的皮相啊。”说罢，我将目光转回长安身上，表现出一副十分在意的样子。
　　流光好男色，我突然有点儿感谢曾经的自己坐实了这个名声。

　　一百铁骨鞭。

　　长安从邢堂回来后，被城主派人送到了我的肌骨阁。
　　我看了看他的伤，很重，他出了一身冷汗。一直清醒着，该很疼吧，但是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目光里也没有一丝波澜，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我猜，大概是在担心晚媚吧。
　　我亲自替他调了治伤的药，用的都是好东西。我吩咐十一去给他擦洗背上的伤口，我感觉到了十一的嫉妒，都是影子，他觉得我偏心。我就是偏心，我也不知道我想怎样，好像我只是想要守住这难得一见的真情。
　　十一嘟嘟囔囔的，我赏了他一记颇有些狠厉的眼光，他便禁了声，十分乖巧的应下了。

　　我躺在自己的榻上，望着紫色的床幔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好像所有的事都总是挑着到晚上才发生。
　　第二天天光一亮，十一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告诉我，长安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昨天夜里偷偷跑了，不知去向。我明白他是想让我觉得他才是最有价值的那个，我也懒得拆穿他。我向床里挪了挪，腾出一片地方，对他招招手，他这才面露喜色。
　　我顺势枕在他肩上，一只手搂住他的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从初一走后，我费了很大功夫才制成一种跟他的味道很像的香，我所有的影子，都必须用这种香。
　　我让十一给我讲故事，听着他的声音，我格外的安心，不一会儿就又昏睡过去。

　　自从我上次受伤后，我的功力就废了一大半，我心里知道城主在照顾我，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给我分派过任务。我也乐得轻闲，比从前更加嗜睡，整日整日的在床上躺着。偶尔去陪城主聊聊天，在姽婳城里闲逛闲逛，听一听阁里的人讲的新鲜事。我还亲自种了一株葡萄藤，每日总要亲自给它浇浇水。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

　　晚媚的脸毁了。
　　他们还没回到姽婳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长安的出走是为了去见她。未经允许，私离姽婳城是重罪，我一早去城主跟前为他求了情。城主不想太拂了我的面子，就答应了我从轻发落他。
　　我在葡萄藤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我的小扇子，心想这情形，晚媚该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吧。旧主子没死，活着回来了，也不知他会如何选择。

　　十一回来后告诉我说，长安见风使舵，背弃旧主，被罚了割膝跪冰，由晚媚亲自监督。
　　我心里咯噔一下，灵台一片清明。背弃旧主？如果他选择继续跟了晚媚，以城主的心性一定会再治晚媚一个御下不严之罪，而如果他选择留在我身边，一方面，城主一定会很乐意见到这种戏码而放晚媚一马，另一方面，他心知我素来爱美，治好晚媚脸上的伤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长安啊长安，你这一颗七窍玲珑心，果然都用在了晚媚身上。
　　割膝跪冰，这么多年来，除了邢风，我没见过有第二个人能受完邢还能有口气在。

　　夜晚，长安是被两个人抬着扔进我的院子里的，我看见十一踢了他一脚，就起身踱着步子走了过去。他居然真的活着回来了，我有点儿开心，唉，还真是不容易啊。
　　我让十一把他送进了我的房里，我看着榻上的他，神色痛苦的像是想说些什么。突然，他抬起手，我顺势握住他的手，他手上带了力道，一把把我拉进了他怀里。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我觉得奇怪，皱了皱眉说到：“你有什么向我说的，我听着呢。”
　　我听见他呢喃着：“我也不想辜负你，可我不能…”
　　我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说到：“你一定有你的难处吧，一定是个大秘密，对不对？”
　　我贴近他，听到他说，我可以死，但是你一定要活着，而且，要离我远一点…
　　我有些疑惑，突然听到门口有响动，转头看过去，十一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擦去长安脸上的冷汗，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晚媚，而我也只是想守住这份难得的衷心而已。

　　我从房里走了出去，关好了房门，移步到了葡萄架下，十一端来了一壶葡萄醇酿，我忽觉，又是一年了啊。
　　我端起杯子，看着这杯中透紫的颜色，煞是好看。
　　“其实我并不喜欢喝这酒，只不过喜欢它的颜色和香气。”我对十一说到，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在杯里，它是好看，喝着，却很酸涩。”
　　我有些哀伤，而后又释然：“不过看着好看，也很好。”
　　“主子的眼光，总是没错的。”十一很狗腿的说到。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你一定以为，我很喜欢长安吧。”
　　他试探的抬头看看我的脸色，说：“长安比小的伶俐，长得也好。”
　　我轻哼一声，把目光转过去，冷冷的说：“他比你衷心。他对他的旧主子晚媚，是死心塌地地动了真情。”
　　他连忙打断我说：“主子…”
　　“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不等他把话说完，接着说，“这在姽婳城里是死罪。”
　　他点点头：“主子自有分寸。”
　　“我不是喜欢他，只不过这辈子，也没有什么人真心待过我，看着他，就像看这葡萄酒一样，挺美。”我顿了顿，又说，“虽然酸涩了点，但我也愿意喝。”
　　我看着他，轻声到：“我不管你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只要让我知道，你去吹杏楼告状，很快你就会被埋在我的葡萄架下面，给我的葡萄沤肥了。”说完，我把杯中的酒都倒在了地上，一脸心疼的看着他。
　　他吓的跳了起来，忙应到：“是。”
　　这是我第二次威胁他，我知道这十一的性格很胆小怕事，他断然不敢说出去分毫。

　　我去了偏殿睡了，让长安在我的榻上休息了一夜，我自嘲地笑了笑，当初我对初一都没有这么好过。
　　我推开门走进去，我知道他醒了，听到我进来，却还背对着我一声不吭。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走到梳妆台前，褪去外衫，扭头说：“怎么，你主子要换衣服，你就打算一直躺在床上装死吗？”
　　他这才起身，一脸恭敬，跪下说：“小的知罪。”
　　好像，除了恭敬，在我面前，我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别的表情了。
　　我示意他过来，昨天刚跪完冰，现在又跪，还真是受虐狂。
　　他很谨慎的替我换上了外袍，理顺了头发，之后就又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边。我实在觉得这样很无趣，就让他帮我挑个首饰。
　　他俯下身，依然很小心地打开我的首饰盒，我转头，看见他躬身递给我一只紫色的步摇，我开口问他：“只挑这一支吗？”
　　“主子衣服清爽，一支步摇足矣，多了反而累赘。”他语调平凡，不卑不亢。
　　说实话，我当真不觉得我什么时候清爽过，我整日里穿着深紫色的罗裙，画着浓重的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明明一直很艳丽好吗？
　　我也不想跟他争辩，说：“帮我戴上吧。”
　　他抬头，想绕到我的身后，我偏不让，我也转身，就直直的面对着他，抬起头。他没看我，专注着手上的步摇，认真地戴在我的发间。
　　我故意说到：“你不仅武功好，眼光也不错。”
　　“是主子资质好。”虽然是奉承的话，他却依然说的不卑不亢。
　　我不打算就这样容易的放过他，笑了笑，又轻声问到：“那跟你的媚主子比呢？我的身材样貌，比不比得上她呢？”我一脸玩味儿，好奇的想知道他会作何回答。
　　他依然低着头，没有看我。我转过身接着说：“可惜了，就算她再美，现在也是毁了。”
　　我这是在故意激他，果然，他退后了几步，又跪下了。
　　“既然有求于我，刚刚给你机会，你却连奉承一句也不肯。”我详装生气道。
　　他附在地上说：“主子和她是不一样的人，不可相提并论。”
　　“行，那我们不牵扯她。”想了想，我很好奇他能为晚媚做到哪一步，于是又说，“如果说，我有法子能治好她的脸，你是不是什么都肯做呀？”
　　“是。”他说的干脆，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