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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和黎欢 ...

  •   认识苏景南的时候我刚满23岁。二十三岁,正是别人都说的女人最美丽的时节。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比33岁还要苍老。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当然,我不能用爱这个词,因为它太沉重了,我怕我自己承受不起。

      是黎欢让我来这S市的。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与黎欢的交往便转入了不见光的黑暗历程。她的父母认为是我的脸为我们的赏花之旅带来了那次灭顶之灾。自那之后,每次他们看见我出现在他们女儿身边时,便会用半是恐慌半是嫌恶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因为我的脸会给他们的女儿带来另一次厄运。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爸爸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过我。在被黎欢的父母用那样的眼神注视过几次之后,我便自觉地减少了去找她的次数,到了后来,我基本上不再主动去找她,即使不得不如此,我也会尽量地把地点选在学校。

      高一那年春天发生的事,我们极少谈及过,甚至我们会刻意地去避免说到春天、桃花之类的词语。也许,在我们十六岁的心里,那只是一个发生在呼吸不顺畅的夜里的一个诡异的噩梦,就象黎欢的父亲所说的那样:“这件事你们对谁也不要谈起,就象它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真的再也没有谈起过。

      但是,人可以闭上嘴,心却关不上门,我想我永远都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考之后,黎欢考入南方了一所二流大学,她的父母也随即举家迁到了南方。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举动得下多大的决心费多大的劲儿,可她的父母做到了。

      大学的四年里,我一直以书信的方式与黎欢联系着。

      大二的时候,她写信告诉我她谈恋爱了,爱上了一个学习不错而且外貌出众的男生,喜欢了很久却不敢去向他表白,直到有一天,那个男生主动跑到她跟前结结巴巴地对她说喜欢她。黎欢在信里面反反复复地使用了幸福二字,让我几乎可以从信纸里面闻出幸福的味道。

      可黎欢的初恋并没什么维持多久,一年之后,她便草草地结束了那段恋情。

      “我真是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他那样的男生……”,黎欢在信里懊恼地表示,说那个男生象粘在纸上的牛皮糖一样整日地缠着她。“当幸福成一种让你无法呼吸的负担之后,就不再是幸福了”,她在信里说。

      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男生的样子,所以每次读那些信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块湿度过盛的牛皮糖。

      与牛皮糖的分手并没有破坏黎欢爱情的憧憬与向往,她很快便迎来了爱情的第二春。

      一个名叫赵*的男性名字出现在她的信里,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绝口不提爱情或者幸福,只是一本正经地叙述着与他做过的许多事情。“这一次,我得玩暧昧一点……”,黎欢在信里对我说,我可以想象得出她写这句话时脸上的狡黠与满足。

      “我想我的桃花运真的开始了——”,黎欢一定是太高兴了,也至于忘记了一些事情,我想。

      但暧昧的结局往往与幸福无关,当黎欢的前任男友牛皮糖在偶遇她时会用幽怨的目光无声地谴责她的同时,那个与她玩暧昧玩得有些失魂落魄的男生却戏剧性地提出了分手。

      “他居然嫌我不是处女,而且他以为经手人是牛皮糖,所以觉得丢脸……”,黎欢在信里对我哭诉,“月晗,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就不会因为寂寞而去谈恋爱了……”。

      我拿着她的信,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比她还要难受。

      我的大学四年风平浪静,没有一个男生对我抛过一个媚眼写过一封信。作为一个没有父母教诲的孩子,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在大学宿舍里,我的抽屉里躺着一把锋利的剪刀,每个月我都拿刀修理自己的头发,我相信这世上只能我一个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发型。我还有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虽然度数很低但达到的效果却很好。戴上它之后,连我自己都担心如果与我接吻的话会不会时刻都在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让鼻子避开这副该死的眼镜。

      很少有男人看着丑女还有心情去探究她的心灵究竟美不美丽。

      而且,在高三那年,由于那种想要逃离Y城的心切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我选择了一个许多女性避唯恐不及的专业——工程力学,那时的我对于这四个字毫无概念,唯一有概念的便是那个千里之外的城市。

      后来在即将毕业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那四个字的意思,它注定了两件事。

      其一是你很难找到一份与专业匹配的工作,其二即使找到了一个工作你也很难有所发挥,我早在四年前就预感到了,却又无力于去改变它。能够上大学对我来说已算是难得了,父亲给我留下的遗产只能维持到我读到大二,在后面的两年,我还得为自己的学费及生计操心。当然,还有一条路就是读研,可那是我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所以完全不把它列入我的选项之中。

      Y城有句很俗的谚语,叫走到哪里黑就到哪里歇,我对人生的规划也大抵如此,简言之,就是没有规划。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逃离那个名叫Y城的地方,仅此而已。黎欢的运气好,她可以依仗父母而逃离这个伤心的地方,我只能靠我自己。

      黎欢的第二段恋情因为一片从生理角度上来讲可无可无的膜而嘎然而止,我以为她会痛定思痛,重新审视自己的爱情观,进而获取情路上的更大胜利。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她再也没有跟我提起过异性的名字,大有一锁情关到永远的驾势。

      大学毕业之后,在父母的打点之下,她顺利地成为S市一家颇有名气的公司的行政助理。而我,却在毕业之后成了名副其实的无业游民。我在上大学的城市留了下来,投递过无数份求职简历,也去参加过许多次面试,但别人一看到我的专业,然后再配合我的外形,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了下文。

      可即使是无业游民也是要吃饭睡觉的,爸爸留给我的财产已经所剩无几,而我在大学四年靠着周末及假期打零工所赚的钱也早已被各式各样的学费伙食费等耗罄。那个存折我一直留着四位数的存款,因为那上面还隐隐留着爸爸的味道,每次摸着它的时候,我便能想起那个名叫关洪山的男人在银行里为女儿存下每一笔钱时心里的酸楚。

      现实的残酷让我很快打消了用自己的专业及专长来寻求工作的想法,我再次回到了高三时那种饥不择食的心态,只要是工作,只要能勉强维持目前的生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我甚至考虑过去做一次变性手术,因为如果是男性,凭着我手上的毕业证书我的状况应该会好许多。

      可做变性手术也需要一笔不小的钱,如果我能有那样一笔钱的话,我又何必要去做变性手术呢,所以我只能把它归结为一种求财心切的臆想。

      大学毕业后的一年半时间里,我做过许多工作,当过KFC的服务员及清洁工,还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当过孩子王,卖过电脑配件和儿童玩具,做过模具厂技术人员,每份工作的持续时间都很短,几乎都没有超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小时候读书时知道外国老板是资本家,其实只要是老板都资本家,他们每天算计的都是如何用最低的成本获取最大的收益,试用期的员工工资开得低不说,干的活也是最多最累的。

      有一天晚上,我很晚才下班,基本上达到了累得两眼冒金星的状态,黎欢给我打电话,我迷迷糊糊地接听了,最后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晗,你干脆到S市来吧,这里的公司多,机会也多,随便找一个比你现在的要好……”,第二天一大早,黎欢又给我打电话了。

      她的邀请当然是真诚了,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我想起她的父母,心里面竟有些胆怯。

      直到有一天,在试用期即将截止的前一周,模具厂的另一名技工竟然对老板说我把一副刚刚做好的模具顺回了家,而且信誓旦旦地说出了两个目击证人,那两个人居然躲开的眼睛点头承认了。

      第二天我就被老板辞退了。

      离开模具厂的时候,那个指证我偷了东西的人来跟我道别,一直把我送到了住的地方。

      “小关,对不起,我也是没得办法……你要是来了,老梁就得走,你知道的他家的情况有多惨……”,他用抱歉的口气对我说,眼睛里却并无半分悔意。

      我只能愣愣地看着他,最后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说没有关系。

      其实那天我还想对他,你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方式让我离开呢,难道只有这么一种方式吗?!后来我才明白,那样的结果与方式无关,只与生存有关。

      于是,当黎欢再次给我打电话说起来S市的时候,我终于说那我来试试吧。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匆匆地来到了S市,据说有许多大学毕业生在这里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我也去碰碰运气吧!

      但我不是一个有运气的人。

      黎欢被我的样子吓倒,在火车站接到我的时候,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小晗,你……你不会是从非洲过来的吧?!”

      彼时的黎欢穿着优雅的西服套裙,白净的脸庞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要多白领就有多白领。而我呢,上身是一件洗得发白的卡其色衬衫,袖口靠下的位置还被磨得毛了边,下面穿的也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而且,在经过一天一夜的火车之旅之后,它的颜色由发白变成了发黄。

      我站在她身边确实很象个非洲难民。

      “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她用不满的口气对我说,似乎在那一刻才明白了我始终找不到合适工作的终极原因。

      “这样子也挺好——”,我嘿嘿地笑着,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下来的镜框。

      “你看看你这眼镜……还有这头发……这刘海……谁把你的头发啃成这个样子的?!”,她扯着我的头发和眼镜,不住地啧啧称奇,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目。

      我脸红起来,但心里面却觉得很亲近,只有真正关心我的人才会这么批评我的头发和眼镜,在过去的几年里,我却一直在拒绝着这样的亲近。

      “走走走,赶紧跟我回家去收拾收拾!”,她不分由说地拉起我的手。

      我停了下来,“我说过了,欢欢,我不去你家住的——”,我急急地说道,然后又捋了捋额边的头发,“我洗个澡就行了——”。

      那天晚上,黎欢在离她们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小旅馆让我住了下来。

      第二天我就开始了多灾多难的求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我和黎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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