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识苏景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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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S市的遭遇并不比在H市的好多少。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所有公司负责招聘人员的大小领导们都把眼睛擦得雪亮，力求从众多的求职人员发掘到一匹既不吃草又能长跑的千里马。
黎欢曾经考虑过把我介绍到她上班的公司，但苦于那时她们公司里正在裁员，她也只能自求多福的不被裁员。
我从H市带来的积蓄一天天地减少，与我日渐焦虑的心情完全成反比增长。
我很少问黎欢她父母的事情，她也很少对我说起，我想我能理解她的难处，当初他们全家举家南迁的时候也许她的父母对她说过什么，甚至可能要求她做了一些承诺，也许那些承诺里面涉及过我。
直到有一天，黎欢跑到我住的小旅馆来找我一起吃完晚饭之后，我们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小池塘边聊天。
还没聊多久，她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便一边打电话一边四处看着。听她的口气，她并不希望对方知道她正和我在一起。凭着直觉，我猜到了那是她的父母，或者他们在什么地方看到了我们，于是打电话给黎欢来查明情况。
那种久违的耻辱感再次袭来，我静静地站在她旁边，打算等她打完电话之后就向她告别。但我没来得及那么做，黎欢放下电话之后便匆匆地对我说：“对不起，小晗，我得回去了，刚刚可能是我妈下楼看到我们了……”，她的话有些吞吞吐吐，“小晗，你来这里的事情，我一直没对我爸妈说起过……”。
我不想让她感到为难，说到底，她已经帮我帮得够多了，当年去看桃花遭遇那件事之后，还是她忍着痛把我扶下山的呢。
“没关系——，你赶紧回去吧，我还得回去把明天面试的材料准备一下呢！”，我若无其事地对她说。
第二天的面试让我觉得很难受，甚至有种屈辱的感觉。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对我的资料以及我的专业知识并不感兴趣，反而频频地打量我的脸，因为她的目光过于执着而犀利，我几乎觉得自己脸上长了外星人独有的特征。
在草草地问我的家庭情况及个人信息之后，她说了一句让我大吃一惊的话。
“关小姐，你能站起来把外套脱了给我看看么？”
虽然心里非常吃惊，但我还是站了起来，或者她需要看看我的体质是否强壮得可以呆在工地上工作，但接下来，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关小姐，麻烦你在这里来回走几步给我看看——”，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我硬生生地压下心里巨大的迷惑，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了两圈。最后，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是招工程技术员吗？”
我的问题似乎成了一个笑话，那个女人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最后才缓缓说道：“那只是广告上的说词……我们这么大的公司要找个工程技术员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然后脸一整，用严肃的声音继续说道：“其实关小姐运气不错，昨天我们总经理正好在那里，他一眼就看中你了……”。
我匆匆地离开了那家公司。
我的外貌似乎注定了我不能通过自己的专业找到合适的工作，而一旦把我的外貌恢复到从前的状态，我所出示的毕业证书甚至连一个面试的机会都挣不回来。我象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心里充满了愤怒与失望，但它们并不能改变我当时的处境，也不能充饥御寒，因为——我口袋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
一个星期之后，我重新去眼镜店里配了一副价格低廉款式老土的低度眼镜，再用一把旧剪刀把黎欢为我精心设计的头发进行了一次彻底的颠覆。第二天我来到了小旅店旁边的一家售卖五金器材的小商店里当上了零时工。五金店旁边是一家售卖光碟的音像店，老板是一个长满了胡子的中年大叔，他每天都笑眯眯地迎接着进店的顾客们，但据在那里打工的哥哥的可靠消息，那样用正版外壳包装的其实都是盗版碟。
音像店里经常大声地播放着一些老歌，大部分听起来都很缠绵，于是我常常会觉得虽然大叔长得并不浪漫，但那并不影响他有一颗浪漫的心。
我的工作除了帮老板出售店里的五金器材，也会在老板娘与老板对骂或者华山论剑的时候帮他们照看一岁两个月大的少公子。其实老板人不错，就是有些花心，而这正是老板娘最为深恶痛绝的事情。
我就是在那里认识苏景南的，他算是我在S市认识的第一个男人，不，严格地说，他曾经是我的一个客户。
五金店对面是一家小面食馆，面食馆的老板是个风韵犹存春心常在的中年少妇，她最擅长的不是面食的制作，而是每天下午趁着生意淡薄的时候，穿着性感诱人的紧身衣斜靠在小店门口，用一双如丝的媚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过往的人。而五金店老板显然对面食馆女老板的这种姿态入了迷，他常常如痴如醉地在自己的店门口傻傻地流露出中年男人对于异性的渴望，当然，在他的眼中，身材与性格同等彪悍的老板娘显然不属于异性之列。
苏景南出现的那一天，正好是老板对着面食馆女老板流口水被其彪悍老婆抓现形的当口，老板娘二话不说，把怀里的孩子往我身上一揣，一阵风似的冲到自己的老公面前，手起掌落，一声清响之后，一座巍峨的五指山赫然出现在老板的老脸上。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龌龊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老板娘骂人的词儿向来是信手拈来，三个小时不带重复的。
虽然这样的闹剧并不是第一次上演，但每次老板的脸上都会出现恼羞成怒的表情，其实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面食馆女老板在不远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地把自己笑的姿势演绎得花枝乱颤。我想她一定非常地享受那种被男人注视的目光，而老板与老板娘的战争无疑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料，就象在她的小店里吃面食少不了陈醋一样。
我抱着老板与老板娘的孩子，背靠玻璃柜台，冷眼旁观。
“是你的孩子吗？”，我记得那是苏景南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警惕地看了看他，五秒钟之后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因为他看起来很干净，一件白色的棉质衬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粗短而浓密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覆盖在头顶上，虽然皮肤有些黑而且不太光滑，但他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爸爸书里所描述的剑眉星目，在很小的时候，那便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的模样。
我还特别留意了他的衣领，也是干净得象刚刚洗过了一般。
“帅哥，要买东西吗？”，我不打算回答他的话，所以直截了当地问他。
除非他打算买我卖的东西，不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跟他多说一个字的，我想他是看出我的言下之意了。
接着他便看着我笑了起来，指了指我身后的柜台，“我要十个节能灯，40W的，最贵的那一种——”。
我把老板家的少公子放进旁边的推车里，转身走进了被各种各样的五金器材挤满了店里，在与头顶上一节岌岌可危的PVC管亲密地接触了一下之后，才从货架的最里端里翻出了几个节能灯。
可只有五个。
我只好转头向正在互相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老板及老板娘求救。
“在楼上——”，老板娘大概是看在我帮她带孩子的份上，在百忙之中回答了我的话。
所谓的楼，其实就是店铺里临时搭建的小阁楼。我从角落里把那个落满了灰尘的楼梯挪了出来，将它的顶端搁在了阁楼的沿上，然后便小心翼翼地侧着身体爬了上去。
“你确定——你找得到吗？”苏景南在下面对我说。
我瞪了他一眼，手脚并用地钻进了阁楼里。
五分钟之后，我在四处都是蜘蛛网与灰尘的角落里找了一个纸箱，从纸箱里翻出了节能灯。
在离地面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我的脚从楼梯上滑了一下，身体便不由自主地作自由落体运动，我的心一紧，手上却没有松，反而把那几个节能灯盒子搂得更紧了。
我以为我一定会摔个屁股开花。
但并没有，苏景南从身后接住了我，他的手很大，稳稳地停在我的腰上，还带着一种暖暖的热意。
很小的时候，如果我考试得了百分，晚上吃完饭之后，父亲会让我骑在他的肩上去散步，两只手稳稳当当地扶着我的腰，我一直很享受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因为那样的享受时间总是很短暂，而且发生的频率极低。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他，心里面有一丝恍惚。
“这活儿可不适合你——”，他温柔地对我说，然后便伸手去拂我额头边垂落下来的头发。
我忽然从儿时的梦里惊醒过来，蓦地一把推开他，手里的盒子落得一地都是。
我听到了那种玻璃破碎的声音。
正处于推搡过程中的老板与老板娘及时地停止了对彼此的攻击，他们的脸转向我，眼神里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暴怒。
“不好意思，是我打碎的，我赔……”，苏景南忽然在我身后说话了。
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完全不领他的情。
最后，他付了十个节能灯的钱，却只拿走了七个。
从那之后，苏景南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五金小店里，灯罩、开关、插座甚至煤气软管他都买过，当然，买得最多的是灯管，以至于我一直认为他是某个公司的专门负责维修灯管的电工。
后来我无意中从老板娘那里得知，原来他是对面大厦里某公司的一个部门小头目。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不仅如此，他买灯管的频率太高，这让我对自己售出产品的质量产生了怀疑。
“我们的灯管质量很差么？”，有一天，我趁着老板悄悄打量面食馆女老板的时候问他。
“说好不算好，说孬不算孬……”，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才省悟我才是真正的问话人，于是转过头来颇有些恼羞成怒地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别的不敢说，一个灯管用上三五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苏景南买灯管的频率显然与老板的质量承诺严重不符合。
终于有一次，我良心悄悄地探出了头。当他再次光临小店并要买灯管的时候，我低声地告诉他：“既然灯管这么不经用，还不如换一家买呢！”。
他被我的话弄得愣了一下，跟着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是，我们那儿灯特多——，你们这灯质量挺好的！”，他笑眯眯地跟我解释，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有了狗拿耗子的嫌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初识苏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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