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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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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源没有将百以翊立即下葬,而是用妖力将他尸身保存起来,爬进棺木里搂着他睡了三日。
他站在百以翊的棺木前,摸着他的脸颊,妖力将他尸身保存的极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顾源面无表情,只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
他道:“我确实很孤独。”
只是这份孤独,随着百以翊走后愈发明显强烈。
顾源化作一头巨狼,对天长啸,狼嚎响彻山林,悠远中带悲怆,让人不寒而颤。
百以翊用他那短暂的人生,教会了顾源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转头咬下自己一尾,将它放入百以翊棺中,他双手合抱着狼尾,带着安息的笑容。
有它你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顾源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合上棺盖,葬到了初次见面的槐树下。
黑狼躺在地上,将百以翊的坟墓圈了起来,阳光依旧温暖和煦,百花依旧争奇斗艳,只是这次觉得冷的不是百以翊,而是他自己。
黑狼把头蹭到墓碑上,一如当年百以翊躺在他怀里洋洋洒洒地晒太阳一般。
当时的他扬起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对这头黑狼道:“喂,跟你这么久了,你喜欢上我没?”
寒风拂了拂,黑狼动了动身子,将墓碑搂地更紧,似要把这块冰凉的石头给焐热。
只是当年若能回低声回上一句“喜欢”那该有多好......
光伐院的后院里。
莞儿刚把浣洗好的衣服凉起来,正要进去取点东西,但她前脚还未跨进门,后面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黑衣人突然将帕子捂住了莞儿的口鼻,她挣扎了一番,打碎了手上的一个瓢盆,而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周围一片黑暗,看不清是在何处,她缓缓坐起身,铁锁的声响随着她的动作在耳边响起。
莞儿一惊,自己的手脚全都被铁锁囚着,惶恐地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快放开我!我可是光伐院的人!”
她身旁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莞儿?”
莞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是人是鬼?”
“是我.....关阳.....”
莞儿看不清那边,诧异道:“关哥?你怎么在这?这里是哪里?”
关阳正要出声,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听样子,像是有两人。
那火光随着他们缓缓靠近,不一会便停在了莞儿面前。
莞儿被这强烈的火光照的睁不开眼,迷了好一会,才看清来者,震惊道:“安愿姐!”她爬了过去,道:“安愿姐,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还有他们为什么要绑着我啊?你是不是来救我的?”
安愿将手上的火团摆到了长明盏上,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莞儿以为是自己披头散发,她认不出来,拨了拨眼前的头发,道:“安愿姐,是我呀,我是莞儿。”
“我知道是你。”安愿的语气有些冷淡。
安愿身后走进来一人,那人站到了莞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莞儿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见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不由自主地颤抖道:“苍,苍长老?”
安愿道:“莞儿,你是故意带他进来的罢?”
莞儿一惊,连忙道:“安愿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他是谁?”
安愿冷哼一声,道:“还在装。”她蹲下身,捏着她的脸颊道:“六年前,安离谷血怜一夜之间全部身亡,也是你干的罢!”
莞儿连忙道:“安愿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我怎么可能......”
“你不能,但指使你的人能。”安愿甩开她的头,站起身,道:“若不是这次你私自进谷,我还真没怀疑到你头上。”
莞儿看了眼苍琰,爬到安愿面前,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安愿扔给她一包牛皮纸,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莞儿将那牛皮纸打了开来,里面包着的是一些白色粉末,猛地抬起头,惶恐地看向安愿,只听她冷冷道:“你用边域的挥肠毒,撒在空气中,让这些毒粉渐渐溶于水中,再被那些孩童吸进体内,这些毒素剂量不大,一两次是要不了他们性命的,但你日复一日,连着下了一年,导致那些毒素积累在孩童体内,然后你再用另外一种药引,将原本潜藏在那些孩童体内的毒素一次性逼出,导致他们突然暴毙身亡,这些药粉会随着孩童的尸体而挥散殆尽,就算我们查了池冥水源头,查了孩童尸首,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哪来边域这种罕见的毒粉,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莞儿猝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愿。
“枉我一直将你当成好姐妹信任你这么多年。”安愿将她踹翻在地上,怒道:“说!你在安离谷潜伏了这么多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关阳从暗处爬了出来,他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脸上的五官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跪到安愿面前,忙道:“安愿姐,此事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我根本不知情,你饶了我,饶了我!”他忽然抓住莞儿的手,喊道:“莞儿,你快跟她说,此事与我无关,你是让我带进安离谷的,是你逼我的,你快说,快说啊!”
莞儿甩开他的手,忽然大笑起来,道:“对,就是我!”她双目龇红,恶狠狠道:“都是我干的,安离谷那两批血怜,全是死在我手上!是我杀了他们!两千三百人!都是我杀的!他们迟早都得死于百家,我只是提前送他们上路,好让他们不必遭受这些痛苦!”
苍琰冷声道:“果然是你。”
安愿忽然怒道:“你将这东西带进光伐院,是不是打算对晚公子动手!”
“没错!我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莞儿忽然往后退了半步,盯着苍琰道:“天知道那天我抱着他的时候多想掐死他!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苍琰走近一步,道:“是百广真指使你的?”
莞儿忽然大吼道:“百叔叔待我如同生父!他早就看不惯百近瑾的所作所为,让我潜入安离谷内找好时机将这些血怜一并铲除。”
她恶狠狠地盯着苍琰,道:“你们都不得好死!百以则杀害他的叔父,百近瑾将他们四十多口人残忍杀害在路途中,说什么发配边域区自生自灭,我看百近瑾就想一支独大,早就想对他们下手。”
苍琰闻言皱起眉头。
安愿道:“放肆!你休要污蔑尊主。”
莞儿红着眼眶道:“怎么不是他!我那日路过百安山,听见百近瑾与他们发生口角,百叔叔说要把安离谷的事情公布天下,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引来了杀身之祸,不是百近瑾还有谁!除了他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还能有谁!”
关阳连忙起身,道:“对,都是她干的,与我无关!都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
苍琰转过身,往牢门走去,道:“一并杀了。”
莞儿忽然转向苍琰,疯了一般尖叫道:“你就是百家的一只狗,明知道百近瑾背地里干的这些好事,你还要帮他!苍琰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安愿看了眼关阳,追上了苍琰,道:“可是苍长老,可关阳并不知情......”
苍琰忽然停住脚步,看向安愿道:“宁可错杀,都不要放过一个,安愿,事情轻重你应该知晓。”
安愿怯怯地俯首,示意门外守着的那两人进去。
里边的莞儿还在尖声惊叫:“我不会放过你们!我要讲你们都拖进地......”
她的声音噶然而止,只听里面传来关阳惶恐的叫喊,不一会,牢笼便悄然无声。
苍琰来到抬明殿前,对案上翻看卷轴的百近瑾作揖。
他道:“尊主,前几日我在景城发现了屠饕,与他交手了几招,发现他虽修的人身,但魔气微弱,兴许是逃出鬼宴塔时被结界割伤。”
百近瑾放下手中的案卷,缓缓站起身,道:“他不是受伤,那不是他本尊,而是屠饕的分神。”
鬼宴塔就是为了镇住屠饕,但他去飘源城探查过,鬼宴塔并无异样,说明屠饕还在里面,既然与苍琰交手的确实是屠饕无异,那么只有可能是屠饕的分神跑了出来。
苍琰对百家鬼宴塔并不了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难怪与他交手时他身上的魔气零零散散,像是个刚成型不久的小魔。
苍琰道:“另外我们查到六年前安离谷血怜身亡一事,是百广真的一位侍女用边域的一种毒粉所致。”
百近瑾道:“处理了?”
苍琰道:“已经处理干净。”
百近瑾冷笑道:“这样都能活下来,那孩子真是命大。”
他像是想到什了什么,问道:“晚枂圸近日是否在查安离谷。”
他给晚枂圸下的蚀心咒,就只有他自己知道,百以则既然来求药,说明晚枂圸蚀心发作,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
百以则若是想告诉他,早在小时候就有机会跟他交代清楚,何必掐着下山这个点来说,知道百家养血怜的寥寥无几,除去云屹知晓此事被下了生死咒的,就只有山下的人。
但山下没有人知道血怜一事,唯一一位,就是魔族中的屠饕。
苍琰作揖道:“是,他偷看了布阵图。”
他本想替晚枂圸瞒住此事,至于为什么帮他,苍琰自己都想不明白,兴许是师徒一场,又兴许是知道再过几年,他便会亲手了结晚枂圸的性命,心生不忍。
百近瑾又问道:“进了安离谷?”
“进了。”
“那他就更留不得了,”百近瑾走了下来,语气冷的犹如霜雪,继续道:“待则儿大婚,立马安排轮血术。”
安离谷的女孩都被转移出去,就算有人进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他更为关心的是屠饕这个隐患。
屠饕把身世告知晚枂圸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晚枂圸是百家血怜,身上的血脉为鬼宴塔三道结界认可,又是百家这批血怜唯一留下的一个,他想煽动晚枂圸仇恨百家,帮他打开鬼宴塔的结界。
苍琰一惊,诧异道:“可是......衡渊还未满二十二......”
苍琰知屠饕出来后百近瑾必定不会久留晚枂圸,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竟这般留不得晚枂圸,竟是提前了三年!
轮血术,是当年百安用来抵抗血咒的一门禁术,也是因为这门禁术所需的血引,让百安不得不养血怜,这门禁术在血主年满二十二之后开启,轮血术之所以称之为禁术,是因为这门禁术有违天道,生夺人命,将血怜身上的炼制的血液与血主渡换,与其说是渡换,还不如说是强行引取,几百年来,轮血术下血怜无不血气殆尽,散魂而亡,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百近瑾森然道:“提前又如何,翊儿的血咒不也提前发作了?”
他人死活又如何能跟百家人相提而论,他只要百家留后,接掌云屹,统领众派,镇守鬼宴塔。
为天下而活,何错之有?
百近瑾看向门外,外头残阳似血,映得他双目猩红,只听他道:“只要则儿成婚,轮血术成,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琴冶从殿门外踉跄地跑了进来,她脸色灰暗,神色悲怆,再雍容华贵的衣裳都难以掩饰她的憔悴,几日不见,竟老态了许多。
她跑到百近瑾跟前,抬起通红微肿的双眼,质问道:“翊儿才刚死,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就这么急着给你的好儿子百以则大婚,这么急着办喜事?”
百近瑾转身走上台阶,对苍琰道:“你且去准备,退下罢。”
苍琰俯身告辞,琴冶不屈不挠追上百近瑾,追问道:“你说话啊!”
百近瑾坐到了殿椅上,冷冷道:“逝者已矣,你又何苦折磨自己。”
“百近瑾!那可是你的儿子!你就这么冷漠?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琴冶暴跳如雷,冲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襟,她瞪着血丝布满的双眼,怒道:“百以则是你儿子,百以翊就不是吗?他死了!你连难过都没有!”
琴冶气急败坏地伸出双手挠向百近瑾:“你这个混蛋!”
“你比鬼宴塔的妖魔更让人憎恶!”
百近瑾满为不悦地拍开她的手,阴冷道:“翊儿已经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好说的!”
琴冶丧子悲痛欲绝,早已哭得脑袋胀痛,浑浑噩噩,一听百近瑾这么满不在乎自己儿子的死,她怒极了,一巴掌扇到了百近瑾脸上,道:“你冷酷无情,你没有良心,是我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
百近瑾猛地将她推开,喝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琴冶不修法术,又是一个常年养在闺房的娇弱女子,哪里是百近瑾的对手,被他这么一推,便狠狠摔倒在地上。
百近瑾不欲与她继续纠缠,起身往门外走去。
琴冶撅着泪水,像个疯子似的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声嘶力竭:“百近瑾你不得好死!”
“我恨死你!”
呜咽声在身后响起,百近瑾听得厌烦,加快了脚步。
琴冶看见百近瑾拐出了门,忽然收起了哭嚎,她面目狰狞地盯着门外,道:“百近瑾,我要你身败名裂!”
不一会,大殿内响起她疯疯癫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