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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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嘶吼。
恐怖的呓语。
强烈的躁狂之中，他的精神被撕裂为无数碎片，不可抵抗地滑向深渊般的漩涡——
“——！”
突然坐起的动作太过猛烈，使得质量不佳的上下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眼神恍惚的克莱恩呆滞地看着屋内熟悉的场景，许久才缓缓回神，目光重新聚焦。
“唔……”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些瘆人的声音，克莱恩闭上眼，赶紧活用白天刚学的冥想，不停在脑海里描绘出层层叠叠的光球。
直到入耳之声仅剩夏夜的蝉鸣，他才停止冥想，重新睁开眼。
克莱恩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又害怕地想道：
“诡异的噩梦……这是队长所说的‘魔药残留精神’的一种影响，哪怕我其实没有服食魔药？呃，也不一定，毕竟原主‘克莱恩·莫雷蒂’记忆不全，搞不好早嗑过药了……
“或者，非凡能力本身就会导致疯狂和失控，无关其获得的方式？
“难道我从此告别好眠了？这，我不能不睡觉啊……
“明天问问队长他们，人家是专业的，肯定有对策……
“也可以试试大帝日记中提到的‘扮演法’……”
一番思考下来，克莱恩逐渐镇定，刚惊醒时的恐惧已从心头散去。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臂膀，感觉身上有些粘腻，下意识伸手一摸，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
1349年6月30日，周六。
“有人在跟踪我。”
从克莱恩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邓恩·史密斯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道：
【“按照之前的道路返回，然后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克莱恩愣了一下，按着队长的思路想了一遍，才意识到自己漏了关键部分。
“我知道对方在哪里，甚至隐约能看到他的长相。”克莱恩赶紧补充，并忍不住加了一句：“您要不要考虑一下，现在就逮住对方？”
他可不想让一个动机不明的人缀在身后当尾巴，一分一秒都不想！
邓恩的灰眸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反应过来：“就像你‘预感’到我们在门外时一样？”
克莱恩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
富有诗人气息的年轻值夜者伦纳德·米切尔走在克莱恩身边，两人并肩而行，沿着地下通道走回圣赛琳娜教堂。
“不用担心，不用紧张。”昏暗的地下走廊中，伦纳德漫不经心道，“队长虽然记忆力不行，其他方面还是很靠谱的。”
不，我担心的不是队长……克莱恩暗中腹诽，瞄了眼身穿未扎入腰带的白衬衫和紧身黑裤的同行者。
察觉到克莱恩的视线，伦纳德嘴角微翘，低笑道：“还是说，你担心的是我？”
……咱们有话好说，不要这么Gay里Gay气的行吗……克莱恩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当然不是，有你和队长的加入，我现在非常安心。”
说着，两人已经到达了圣赛琳娜教堂的地下楼梯口。
他们目前的计划是这样的：克莱恩装作一无所知，原路返回教堂，伦纳德则作为“克莱恩偶然在教堂遇见的友人”与他同行，在此期间，克莱恩想办法锁定目标，并隐秘地告知伦纳德，然后伦纳德会以某种方式将跟踪者的情报传达给邓恩，让暗处的邓恩进行抓捕。
回到教堂，克莱恩发现之前指引他的牧师仍站在原地，见克莱恩返回时身边多了一个同伴，牧师神色未变，没有说什么，沉默地让他们走了过去。
教堂外阳光明媚，空气燥热而温暖。
与此同时，那种被老鹰盯住的被注视感也重新回来了。
不过，现在谁才是猎物，可不好说……克莱恩吐了口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他隐蔽地扫了眼四周，打算和伦纳德暗中商量一下，看把“猎物”引到哪里去最方便队长行动。
他侧过头，正要开口，却直直对上近距离的一双绿眸，惊得他差点倒退几步。
伦纳德丝毫没有自己的举动是否不妥的自觉，他绿眸微眯，盯着克莱恩的脸，突然问道：
“你昨晚没睡好？”
克莱恩的眼下没有黑眼圈，脸色也正常，所以伦纳德之前并未察觉，直到对方站到灿烂阳光下，他才发现这位新同事眉眼间似乎很疲惫。
“……”克莱恩脑里瞬间闪过自己方才“Gay里Gay气”的评价，好不容易压下后退的冲动，勉强笑道，“嗯，噩梦。”
这并非搪塞，他昨夜确实被噩梦惊醒了好几次，最后是靠着反复的冥想才艰难入睡。
虽然早晨起来后他没有因睡眠不佳而爬不起来，精神的萎靡却无法避免。
伦纳德闻言，原本散漫的表情瞬间严肃了几分。
克莱恩在他出声前苦笑道：
“我明白，非凡者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任何异状都不可疏忽大意……在遇到跟踪者前，我本来就打算来公司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伦纳德立刻道：“你可以申请领取些安神药剂。”
“嗯，你和队长商量的时候，我已经去领了一批。”克莱恩拍了拍衣兜。
伦纳德的神情放松了一点，又道：“另外，记得睡前向女神祈祷。”
这是不久前还是唯物主义者兼无神论者的克莱恩没想到的思路，他顿时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教堂。
也对，女神是“安眠与寂静的领主”……
“或者，你现在就回教堂祈祷一下？”伦纳德提议道。
克莱恩略有心动，却突地想起他接触到女神圣物时那神秘的注视。
他顿时悚然一惊，差点没绷住表情。
当时他被“恭喜你你其实是非凡者哟”的消息砸得不轻，没机会细想，如今回忆起来……嘶，不行，不能再想，再想可能要遭天遣了……
“……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们突然返回可能会让跟踪者起疑，还是按计划进行吧。”
见伦纳德没有表达异议，克莱恩暗中松了口气。
*
廷根的路边公园里，一个衣着脏污的男子躺在供游人歇息的长椅上，用外套盖住脸，正在阳光下午睡。
忽然，男子被人狠狠一戳，差点长椅上摔下。
戳醒他的警员收回短棍，大声吼道：
【“起来！街道和公园不是给你们这些懒惰的、不想做事的流浪汉睡觉的地方！这是《济贫法》的规定！”】
见流浪汉惊醒后迷迷瞪瞪，没有第一时间挪位，不耐烦的警员抡起警棍，准备暴力驱逐。
此时，一个与友人并肩散步的英俊年轻人走了过来，碧眸扫了警员与流浪汉一眼，接着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嘴里哼着小曲自两人身旁路过。
那警察的神情忽然恍惚了起来，他用力眨了眨眼皮，却依然抵抗不了突如其来的强烈睡意，于是身子一歪，瘫坐在地，直接靠着长椅打起了瞌睡。
流浪汉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半晌才回过神。他瞅了瞅开始打呼噜的警官，犹豫片刻，还是爬起身，快步离去。
几乎在他离去的同时，那警官缓缓醒了过来，他似乎忘了刚刚发生的事，只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兀自咕嘟了几声，便也拖着步子离开了。
克莱恩望向流浪汉佝偻着身子匆匆离开的背影，回头深深看了伦纳德一眼。
伦纳德脸色毫无心虚愧疚之色，还冲克莱恩眨了眨眼：
“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现，对不对？”
克莱恩以棒读的语气重复：
“嗯，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现。”
“我是认真的，你可别告诉其他人。”伦纳德以丝毫不认真的散漫语气道，“上面的家伙都古板而保守，要是得知我随意对普通人使用能力，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克莱恩理解地点了点头：“我会帮你保密的。”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两人在公园里逛了一圈，寻了个无人的长椅坐下。
坐下后，克莱恩抖开几分钟前从报童手中买下的《廷根市老实人报》，抽了几张分给伦纳德，然后摊开手里剩下的部分，开始读报。
片刻后，借着报纸的遮挡，他低声将“感知”到的跟踪者情况告诉伦纳德：
“男性，身材瘦削，位置在我身后五点方向最远处的喷泉那里……”
伦纳德轻轻颔首，随即放下报纸，身体后靠，像是要闭目养神般阖上了双眼。
克莱恩灵性一动，愕然发现伦纳德竟然睡着了。
几秒后，那股死死钉在他身上的隐晦视线消失了。
将近十分钟后，伦纳德重新睁开眼，笑道：“行，搞定了。”
对上克莱恩惊讶的眼神，他好心解释道：
“队长是‘不眠者’途径序列7的‘梦魇’，只要不是离得太远，他就能进入我的梦境，在梦中进行情报交换。”
克莱恩恍然大悟，接着又有些疑惑：
“我和队长之间应该也可以吧，他为什么不直接入我的梦？”
“……”伦纳德看着克莱恩，表情顿时复杂了几分。
他的反应令克莱恩颇为不解，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后，意识到伦纳德可能以为他是在吐槽“有你不多，少你不缺”。
他立刻又道：“我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单纯的好奇。”
队长不是没入过你的梦，只是后果不太美好……忘了事先就此编好说辞，又不敢随意承诺“以后也会轮到你”，伦纳德只得睁眼说瞎话：
“只有‘不眠者’途径的非凡者之间才能这么做。”
“原来如此。”克莱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伦纳德似是随意地转移话题：“麻烦解决了，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回去补觉？”
“大白天的，可不能这么颓废。”克莱恩轻笑道，“我打算去趟射击俱乐部，好好练练枪法。”
伦纳德嘴角微翘：“‘占卜家’和‘窥秘人’一样是辅助，你可以多依靠我们一点。不过，基本的自保能力还是得有，毕竟在我们这行，你永远不知道会碰见什么，队友也无法保证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
“是的，这就叫‘求人不如求己’。”听出对方话里的调侃，克莱恩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两人对视片刻，随即双双收起报纸，默契起身。
“感谢你今日的帮助，伦纳德。”克莱恩抬了抬礼帽，行了个不正式的告别礼，“那么，周一见。”
“周一见。”伦纳德亦笑着挥手道别。
*
与克莱恩分别，又确认队长那里不需要帮忙后，伦纳德沿路返回黑荆棘安保公司。
俊美的年轻值夜者独自走在街上，在白日的喧嚣中低声问道：
“老头，克莱恩有失控的迹象吗？”
“目前没有。”
他体内的苍老声音道：
“说实话，几乎没有任何指导和帮助的情况下，你那位新同事至今能保持理智，我还挺意外的。
“嘿，说到这个，你们黑夜教会对他的态度，很耐人寻味啊……”
“有什么奇怪的？”伦纳德疑惑道，“克莱恩成为非凡者的方式或许透着邪异，但既然得到了塞西玛阁下和圣物的承认，立刻吸收进队伍也不算不符合流程。”
苍老的声音呵呵一笑：
“放任一个序列5的非凡者野蛮生长，也算符合流程？”
“……序、序列5？！”
伦纳德震惊得几乎忘了自己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差点当场惊呼。
注意到行人打量的目光，伦纳德稍稍回神，仿若无事地继续迈步行走，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声音依然不由自主地提高了点：
“不可能！克莱恩怎么可能有序列5？队长都只有序列7！”
“我认得‘占卜家’序列5的能力。”苍老的声音冷静道，“但你新同事的状况特别奇怪，应该是不完全的序列5。”
伦纳德张了张嘴，反复几次，仍然说不出话，似乎是被惊得丧失语言能力了。
瞠目结舌的同时，他也感到了强烈的疑惑：
一个年仅二十多的序列5，绝对属于天降人才，足够资格前往贝克兰德甚至黑夜教会的总部宁静教堂接受精心栽培——要知道，教会如今着重培养的高级执事克雷斯泰·塞西玛，也不过序列5！
难道教会没意识到克莱恩的真实序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伦纳德就立刻否定了，如果老头都能发现，手持圣物的克雷斯泰·塞西玛不可能不知道！
可这个结论更没道理了，伦纳德惊疑不定地出声：“教会为什么……”
“我哪知道。”
苍老的声音没好气道，忽然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有预感，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会很有趣，非常有趣……”
作为前置序列为“命运木马”的“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他已经隐约感受到了轻轻泛起的命运涟漪。
伦纳德听着，愈发迷惑不解的同时，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
与此同时，在佐特兰射击俱乐部，克莱恩同样陷入了困惑。
“伦纳德到底有什么企图？”
砰！
“最开始对我警惕又忌惮，之后也一直试探……
“结果他自己先暴露了……”
砰！
“我以为他在昨天之后，一定会尽力避开我，结果他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
砰！
“虽然我依然没有想起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伦纳德应该明白，继续接触会让他的秘密有再次暴露的风险……
“这是对自己的秘密太过自信了？”
砰！
“我其实无所谓别人有自己的小秘密，反正半斤对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而且伦纳德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恶人……”
砰！
“当然，不排除演的可能，不过以他昨天那约等于自爆的演技来看，不太可能……”
砰！
完成一轮射击，【克莱恩甩出转轮，让六个弹壳当当落地，然后将剩余的黄铜色泽子弹一枚枚塞入。】
做到一半，他忽然拍了拍额头，无奈自嘲道：“没睡好就是这点不好，居然走神了。”
甚至都忘了看射击结果，这轮估计是浪费了……克莱恩一边想着，一边抬头扫了眼枪靶。
然后他倏地顿住了。
克莱恩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靶子上，除了第一发打在了靶圈外围，其余五发全部正中靶心。
“……”居然不是幻觉吗？
克莱恩愣愣地看了看靶子上的成果，又看看自己持枪的手，忽然眉头一皱。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