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职业与高味职业》正版岑空

5、千里姻缘靠自己

　　何婵的孩子突然不明原因出现了抽搐，急诊医生初步判断是因为低血糖，虽然孩子父亲出差在外无法陪护，但是坚持让何婵带着孩子办个一日住院，查一个24小时的脑电图，以排除癫痫。
　　办住院的接诊医生正是庄灯。
　　庄灯最近可谓是命运多舛，认认真真地搞学术、科研，清清白白地看病、做人，未成想从产科会诊结束，就被人打了一顿。打了便罢，还听不相干的人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他心头的郁结一层又一层，最后在健身房高强度锻炼了好几个小时后，才稍微心平气和地坐在电脑上做演讲汇报的PPT。
　　由于演讲汇报和值班冲突，庄灯只好先让护士和脑电图室医生按照常规给孩子安排上，又让规培生先问着孩子家长的病情情况，最后让同事替自己值一个小时班，才到会议室进行了主任给他安排的小讲座。结束以后，他匆匆赶回科室，披上白大褂，看了看病历夹里入院需要签字的几个项目，都是空着的。估计是规培生今天新入科，还不太清楚流程。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实习医生时候的样子，又回忆了一下做研究生时规培的样子，摇着头笑了笑。时过境迁，他也从跌跌撞撞的学生变成了带教老师，仍然跌跌撞撞。
　　看着规培生正在认认真真地写24小时出入院记录，他想，算了，自己来吧。于是他拿起病历夹向脑电图专用病房走去，却在门口听到了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宣言，惊到写成小说都会被屏蔽的那种。
　　所以他的脸非常黑，尤其是当宣言主人机械一般地转过头，让他看清楚了这张脸时。
　　哈！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他手上公事公办，眼睛死死盯着罪魁祸首，心口的郁结重现，令他忍不住想要小小报复一下。遂是心里快速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干过的好事，终于让他抓住了一个亮光点。
　　杨木易被这个亮点羞得满面通红，飞一般地买完了饭，准备埋头在病房里，不再出门。cp大粉头夏蹊恨铁不成钢，怒斥杨木易浪费如此好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把她赶出了病房。
　　杨木易做了两次深呼吸，小心翼翼地趴在医生办公室门口，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大概是本科室的人都去听讲座的原因，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庄灯和一个规培生。
　　“过来。”庄灯在埋头吃饭间隙，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一句。
　　杨木易愣了一下，这是在和谁说话？
　　她还没有开口回应，规培生就放下筷子跑到庄灯身边问:“怎么了老师？”
　　庄灯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在规培生手里说：“你去值班室吃吧，吃完睡个午觉，醒了再看看我给你改的这几份大病历。”
　　“好的老师。”规培生说完，接过钥匙就抱着盒饭走了出办公室。
　　杨木易一直盯着庄灯的手，而这只手拿出钥匙时，她就一直盯着钥匙，仿佛钥匙发出的清脆响声就像巫婆的铃铛一般带有魔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令她辨出了钥匙环上串了一个U盘，两张门禁卡和五把钥匙。她猜，应该一把是值班室门钥匙，一把是值班室衣柜钥匙，另外就猜不到了。
　　太过灼热的目光，使得规培生和杨木易擦肩而过的时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杨木易回神，对着规培生尴尬一笑，再回头的时候对上了一双怒目。
　　“过来。”白净的脸庞仍旧臭得不行。
　　杨木易心虚地进了办公室，下意识地关了门，用极其沉重的步伐把自己的身躯挪到了庄灯旁边的椅子上。
　　“可算被我逮到你了。”庄灯从面对电脑而坐转到杨木易面前，双手抱臂，越想越气，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翘起了二郎腿。
　　然而杨木易想的是，难道不是她自投罗网？
　　但她还是果断说：“我错了。”
　　她认错认得极快，努力让庄灯回忆起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亘古真理。
　　庄灯看着她眨巴眨巴的眼睛，长出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脸色问:“你认识程垣？”
　　程垣？杨木易想了一下，哦，是夏蹊未婚夫，于是她点点头。
　　“托你的福，现在全院都知道我是那个手指白皙修长可惜太干瘦，看起来身高好像不低但还是被揍，嘴角有伤的脸像玉如意裂了纹，发量和发蜡数量不知哪个更多，长得有点儿像羽生结弦，重点是在妇科和产科门口被医闹的丹凤眼。”庄灯面无表情，平静地阐述事实。
　　杨木易听得一愣，这话题转的这么快吗？最近自己很有福吗？怎么大家都托她的福呢？
　　来不及细想，她问:“你们医院也有医保知识大赛吗？”
　　“什么？”
　　“那你也一定是第一名。”杨木易缓缓伸出一个大拇指。
　　庄灯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简直是巨浪滔天。他这辈子都想不到，有这么一天，他会以这种方式扬名整个人民医院，再将美名传回庄灯的耳朵里。所幸，大家没有添油加醋，而是直接截图聊天记录。
　　始作俑者此时睁着无辜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们儿科民风淳朴，你这一个纯情大闺男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她的双手逐渐握拳，给自己壮了壮胆，眼睛迸发期待的光说:“要不然，我对你负责吧？”
　　“负责前……”
　　庄灯悠闲地晃了一下腿，一句话还没说完，杨木易怕他又说出那句虎狼之词，“啪”地一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打断了对方。
　　“先加个微信呗。”
　　庄灯保持双手抱臂的姿势看了看手机，看了看杨木易，没有动静。
　　“你们有打印完的废纸吗？”
　　庄灯没有转身，单单背过一只手，一言不发地从电脑主机上面随手摸了一张放在桌子上。
　　“笔能借我用下吗？”杨木易指指庄灯插在胸前的笔。
　　庄灯随着她的手指看向了自己的胸口，白大褂口袋里插着蓝黑、黑、红色的笔各一根。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毕竟在医院，借出去的笔就没有收回来过，但是他看了看杨木易穿的红色连衣裙，全身上下没有可以揣笔走的地方，故此还是给了她。
　　杨木易接过笔，在废纸背面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大大的长方形，郑重其事地画了一张名片。
　　“杨木易，女，A市中医院肛肠科住院医师（很快就是主治了），QQXXXX，电话1XXXX，微信同手机号。主治痔疮、肛瘘、肛裂等一切肛肠科相关疾病。”杨木易心想，如果被自己家父亲知道到头来是自己做简历，还做成这个丑样子，一定会被嘲笑的，家门不幸啊。
　　“真是肛肠科？”庄灯瞥了一眼，有些怀疑。
　　“是啊。”杨木易捋起袖子，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说：“痔疮分外痔、内痔、混合痔……”
　　庄灯见她这架势，不讲个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罢休，于是敲了敲桌子，打断她的话说:“我饭还没吃完。”
　　杨木易见状，不好意思地收了收手，却拉着凳子靠近了他一些问：“那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高危职业和我这个高味职业，有些天作之合的意思呢？”
　　庄灯冷笑了一下。
　　“你不要嘲笑我这个行业。”杨木易也学庄灯抱起双臂，“虽然我是被调剂过来的，但是我现在真心喜欢这个行业，我们这个行业远比外人想象得重要多了，这不仅能大大提升人的生活质量，还要用自己人格魅力和专业能力打消患者心里的千千结，非常不容易。你想啊，痔疮也就算了，如果是肛瘘呢？如果是尖锐湿疣呢？如果是直肠癌呢？如果是……”
　　“你在偷换概念，道德绑架。”庄灯放下双腿，转身回到电脑前，改起了规培生写的大病历。
　　杨木易挠了挠脑袋，虽然这一次的学术探讨和以往一样，刚开了头就被人无情打断，心里的小九九也被人看穿，但她并未气馁，因着庄灯语气中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她看着庄灯的侧脸问：“我不是杠，也不是嘲讽你，就是诚心诚意地问一下，你这么能说会道，怎么还会被人打？”
　　庄灯并未张口，只是下颌骨动了动，也不知是想说什么，还是咽不下一口气。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啊……我回头请你吃饭当赔罪吧。”
　　“不用了，你走吧，我不跟你计较。”庄灯改不进去病历，索性放下鼠标，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扒拉起饭。
　　杨木易看出赶人的意思，不便再打扰他，于是说：“那回头见啊。”
　　？？？
　　她说完，就挂着甜笑走出了办公室。
　　庄灯看着闪出门的身影，怀疑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就是对方的耳朵出了问题。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回头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说不定第二天早上落枕后就再也回不了头。
　　但当他吃完饭准备继续整理病历时，倒是希望杨木易赶紧回头，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我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