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职业与高味职业》正版岑空

23、遇见你真好

　　最近庄灯心情很不错，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交班后，主任打趣他说：“小庄这个意气风发的模样，有点儿当年刚来科室的样子了。怎么？又想到新课题了？”
　　进修回来的康复师赵老师见庄灯笑而不语，说：“看小庄都不好意思了，刚开始他要做科研，都没人支持他。”
　　小徐医生附和说：“赵老师这次可是沾了庄灯的光，拿了一个打脸剧本。”
　　“打脸剧本？”庄灯不明白，心里紧张了起来。
　　“小徐，你看你说话说一半，把小庄吓的。”
　　主任摇头一笑，科里就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原来赵老师去省城进修的时候，别人认为他是小医院来学技术的，也就只和他进行一些技术交流。赵老师提出希望能学习管理及科研思维，旁人明面不说，私下却觉得他想太多。直到有个人听说他是A市人民医院儿康的，意外地问，他们科室是不是有人申请下来过国自然，还发过SCI？倒连忙向赵老师请教起经验。
　　这一下，赵老师可谓是扬眉吐气，一下子和康复师打好了关系，学习到了他们很多技术和科研思维。然而康复师的科研大多要靠医生帮持，就在赵老师和省城医生讨论时，那里的主任路过，看见他们的电脑界面，说了句：“A市人民医院，这种地方的文章你们也看？”
　　小医生弱弱地告诉省城主任：“这个是中文核心……而且这个人还发过SCI……”
　　可谓是狠狠打了省城主任的脸。
　　“所以我当初就说，小庄的思维方式虽然是B大的方式，未尝不适于咱们嘛。”作为当初力挺庄灯的赵老师，骄傲地说：“你不做科研，都不知自己哪里不如别人，也不知道自己优劣在哪里，那不都是温水煮青蛙？”
　　庄灯听来，稍微有些心虚，当初申请课题，其实只是因为，这是他习惯做的事情。或者说，是信心的来源。
　　“小庄，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
　　庄灯摇摇头说：“听听大家的意见，一起学习进步。”
　　其他医生打趣说：“庄灯怕他说要长程脑电图，主任一激动，买！要懂脑电图的人，主任再激动，招！要联系基因公司的人，主任三激动，合作！给庄灯搞得像妲己一样。”
　　科室里笑成一团，主任倒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淡定地说：“行了，都去查房吧。”
　　大家嬉笑着四散开来，庄灯也对规培生说：“走，查房去。”
　　庄灯脸上的笑还未收回，让规培生体验到了春天的感觉。只可惜，这位撒种的庄老师，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一双大长腿让人追得都要小跑起来，毕竟庄灯的患儿是整个科室最多的。
　　其他医生的患儿来源主要是定期康复的老病人，以及从主任门诊收住院的患儿。而庄灯除了上述之外，还会收自己门诊的患儿。曾经他也尝试着将自己门诊上的孩子收给别人，但别人一来是不好意思，二来是许多疑难杂症搞不定。
　　久而久之，其他医生看到了庄灯的能力，对主任额外器重他的非议少了许多，并且常常会拿出疑难杂症和他进行讨论。
　　说是讨论，确实没错，因为很多疾病，庄灯也束手无策。查了基因，确诊是什么疾病，也就到头了，最终还是康复治疗，等待新药的研发，就像庄灯和杨木易在门诊上收的那个患儿一样。
　　“庄老师，那这些孩子在这里，和在B大，除了康复技术以外，治疗上会有什么不一样吗？”杨木易照常每周跟着庄灯的门诊，问一些她不懂的问题。
　　“有。”庄灯停下翻着的书，看着她说：“有一种病，它的基因药已经研发出来了，但是只有国外才卖，一支药大概几十万美元。这里，甚至省城医院都不会给孩子用这个药，只有包括B大在内的几个医院敢打。”
　　“几十万美元！”杨木易瞪大了眼说：“那也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了的，希望以后会便宜一些吧。”
　　“从无到有的过程，就是这样。”庄灯合上书说：“好的是，有些疾病虽然没有基因药，但一些普通的药物其实可以维持他的正常生活，只是需要额外的日常生活管理。”
　　杨木易想到了小云那个孩子，又想到了她跟着庄灯收的孩子，托着下巴想了想问：“庄老师，我好像懂你那种感觉了。”
　　庄灯看她趴在桌子上蔫蔫的样子，眉眼温柔问道：“什么感觉？”
　　“很无奈的感觉吧。”杨木易将下巴放在手臂上说：“基因药这么贵，有些孩子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负担得起的那一天，对他们来说，所有检查都做遍了，最终也不过就是确诊罢了。尤其是和别的孩子一对比，就感觉挺难受的。”
　　庄灯没有反驳，他也是这么认为。只是他没有想过，原来这种无奈和无力，也会影响到她。
　　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杨木易眼中又充满了光说：“庄老师，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庄灯失笑问她：“你又要说什么？”
　　杨木易将身子向庄灯探了探说：“我之前问了一些老同学，他们说，有些医院只是看大家都在查基因，所以也在跟风查罢了。但是他们其实既不懂基因，也不知道一份报告出来以后可以做什么。”
　　“嗯，听说过。”
　　“可是你不一样呀，你会为他们搜文献，为他们制定治疗方案，告诉他们预后，推荐他们医生。而且你见多识广，可以降低误诊率，就像小云一样。可以让他们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孩子是什么病，安安心心地治疗。他们在大城市也无非是求个诊断清楚，毕竟在那里没有落脚地，医保转到上级医院，还会降低报销比例。”杨木易注视着庄灯的眼睛说：“庄老师，你能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她说这句话，并非要诓骗庄灯留下来，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里能有他，真是太好了。
　　庄灯张了张口，说不出任何话，末了还是抬起手看了眼手表
　　“该下班了。”
　　近日暴雨连绵，导致今天门诊上没有什么孩子，只有一个脑瘫的孩子来康复住院。庄灯为这个患儿开了住院证，在门诊上下了医嘱，等下了门诊再去看一圈就可以了，毕竟住院病历会有规培生写。
　　想到这里，庄灯将手机递给杨木易说：“帮我订份外卖，我不知道你们女生喜欢吃什么。”
　　杨木易看着他，委屈地说：“我听出来了，不是给我订的，你在外面有其他女人。”
　　霎时间，庄灯心里又有说不明的情绪，大有忍不住揉揉她脑袋的想法。但他只是笑着解释说：“给学生订的，学生一直在病房等着收新入院、写病历，她家又不在市里。之前让这个学生自己订饭，我给她转钱，但是她不收。”
　　杨木易轻轻拍了下桌子说：“我学会了，旧新套路新用之这个女人竟然拒绝我，她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好独特，她好不一般。”
　　庄灯心中觉得好笑，起身洗手问：“那你要给这个好独特、好不一般的人订饭吗？”
　　“订。”杨木易拿着庄灯的手机问：“那我呢？我能和你共进晚餐吗？”
　　庄灯收拾着诊室说：“庄校长今天亲自下厨，我妈让我务必回家吃饭，杨老师如果不嫌弃，可以和庄校长共进晚餐。”
　　杨木易摸了摸手上的茧子说：“那……还是算了吧。”
　　“做过心虚事？”
　　“也……没有吧。”
　　杨木易这个表现，令庄灯笃定她做过心虚事，只是不知道庄校长是否还记得。不过，不管他记不记得，庄灯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此时，被勾起好奇的庄灯，想拿庄校长收藏的学生纪念影像和资料，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做饭有这么难吃吗？”
　　庄校长很生气，自从上次和庄母吵架之后，庄母就罢工不再做饭了。起初庄校长以为她只是说着玩，结果庄灯没有回家的那个晚上，庄母坐着庄校长的车回家后，一晚上没有做饭，也没有吃饭。一次也就算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庄校长稀奇庄母修仙了不成。庄母淡定地说，她的一日三顿都在科室吃外卖解决了。
　　庄校长很无奈，他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只好在庄母的激将法之下自己做了饭。庄母唯恐只有自己受到荼毒，命令庄灯必须回家吃。
　　而看到庄灯吃得满脸纠结，庄校长心头竟然生出一丝英雄迟暮的悲伤。
　　“庄老头儿，看不出来庄灯有心事？”
　　“他能有什么心事？”
　　“反正不是和你一样自以为是。”
　　“好，那庄灯你说，你有什么心事？”
　　庄灯咽了咽口水说：“没事。”
　　“那你说，我做的饭好不好吃？”
　　庄灯又咽了下口水说：“爸，其实我想看一看您收藏的学生影像之类的信息。”
　　“书房里，自己找。”
　　庄灯果断端起好不容易吃完的空碗，走向厨房说：“谢谢爸。”
　　看着庄灯迫不及待的模样，庄校长疑惑地问：“我做饭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还行啊。”
　　庄母看着庄灯的身影，意味深长地说：“凑合吧。”
　　“我就说嘛，我看猪跑都看几十年了。”
　　庄母变了脸说：“你才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