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职业与高味职业》正版岑空

19、庄灯的恋爱课题

　　身为科研人，庄灯身上并没有犹豫这项特征，从探讨课题可行性，确定课题，到结项，发表文章。任何一个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稍微慢了一步就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只不过，过去的三十年里，如果有人告诉他，将来会有一个女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喜欢他到想要为他摘星星，他一定不信。哪怕现在亲耳听到，他也不敢相信，甚至会想，她喜欢他什么？难道，他和那个向北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毕竟，因为向北女朋友的出现，她就要离开他。
　　想到这里，他心里除了烦闷外，又多了一丝酸楚。
　　恋爱这个课题，他一直不懂。哪怕感到自己不对劲后就及时向老王救助，老王也用他能听懂的比喻向他解释，他亦听老王和母亲的话，尽量主动一点，结果却好像变得更糟糕了。听到她哭泣的声音，他的心也揪成一团，可这是爱情吗？还是不愿意失去一个证明自己魅力的机会？如果稀里糊涂地在一起，是否又会弄成从前一般？
　　这个夜晚，庄灯辗转反侧。
　　他明白，这些日子里，他的思想作为越发不像自己，或者说，自B大回到家乡后，他一直处于目标不明的状态，一直不像他。
　　手机突然传来一声微信声，庄灯猛地从书房的折叠床上坐起，可惜不是她。
　　——“庄，你和孟晴晴的事，说不说？我妹天天缠着我，搞得我妹夫都要怀疑她出轨了。”
　　庄灯快速敲下字：“与你有关的部分，你可以说，以免在我阐述时，你认为关于你的事迹有失偏颇。”
　　——“嚯，这个语气有点儿像咱俩刚认识那时候了。”
　　这句话让庄灯回忆起两个人研一刚认识的时候，导师说庄灯本科时已经在中文核心期刊上发表过两篇综述，所以他的能力是够的，导师希望他挑战更困难更枯燥的课题，以实验为主。而盛夏为人较为活泼，与人沟通能力优于庄灯，更适合做以临床为主的课题。盛夏当时心里不服，庄灯便让盛夏阐述二人更适合哪个课题的理由，以免认为导师存在偏心。
　　那个时候的庄灯，目标明确，就是跟着老师做一个合格的儿康医生，一名优秀的科研人员。
　　他是有自己的行事方法的。即便回到家乡，灰头土脸的日子里，他也用自己的方法做出了成绩。
　　庄灯压了压眉头，他好像有了一丝灵感。如果说婚恋是一个情感问题，无疑是庄灯的盲区。如果它是一个科学问题呢？
　　如此想着，庄灯重新打开电脑，此时盛夏回过味，觉得不对劲，直接拨通庄灯的电话问：“你和孟晴晴，跟我有半毛钱关系？这话说不清楚，我跟我妹可也解释不清楚。”
　　庄灯坐在电脑前，新建一个空白文档说：“你从前说两个人谈恋爱，在一起舒服就对了，可现在看来，痛苦也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我说过这话？”盛夏疑惑不解，看来他要好好想想，自己在这段失败的感情中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好给自己的妹妹一个交代。
　　“对，暂时不说了，我在写标书。”
　　“可以啊，看见你没有放弃自己的科研大业，我也就放心地肝论文去了。”
　　庄灯“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然后在文档上正儿八经地写上：庄灯与杨木易的婚恋可行性及预后影响因素分析
　　立项依据：庄灯为三十岁适龄未婚单身男性，近日在同样适龄未婚单身女性杨木易的追求下，出现一系列动机不明的情绪及行为，对庄灯的生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鉴于杨木易是认真的追求者，庄灯非坚定的独身主义者，且庄灯对杨木易存在可疑动心行为，故特此研究二人婚恋可行性。
　　恋爱是两个陌生人的情感结合，婚姻是两个无血缘关系人类的家庭结合，婚恋本质为一种契约关系，通常维持此类契约关系需要感情、道德、责任等影响因素。但庄灯与杨木易作为个体，其所受影响在大众之外具有个人独特性。为维持一段关系的稳定，避免失恋或/和离婚为二人造成更大的情感及经济等损失，特此研究影响二人婚恋的因素。（以上为庄灯过往三十年的听闻及人生经验，无相关文献支持。）
　　研究内容：通过网络、好友问答等途径，明确庄灯的婚恋观。通过直接沟通与间接沟通等方式，全方面了解双方与自己的相投程度及婚恋可行性。通过调查问卷、访谈等形式确定二人婚恋的影响因素。（可根据实践调整）
　　研究目标：
　　1.确定庄灯与杨木易的婚恋可行性。
　　2.分析影响庄灯与杨木易婚恋的影响因素。
　　拟解决的关键科学问题：庄灯的婚恋观念。
　　研究方案：
　　1.通过网络、好友问答明确一个男人喜欢/爱一个女人的表现，结合庄灯个人特质确认是否喜欢/爱上杨木易，并总结庄灯的婚恋观念。
　　2.通过直接沟通与间接沟通，加深杨木易与庄灯彼此的了解，确认杨木易对庄灯是喜欢/爱，并能承担一定的责任，而非一时兴起。
　　3.记录汇总庄灯与杨木易之间影响情绪及进一步发展的因素，并汇总有效及无效解决方式。
　　可行性分析：
　　1.杨木易多次扬言要与庄灯产生某种关系。
　　2.庄灯间接听到杨木易的表白。
　　3.庄灯常常对杨木易的出现有期待行为。
　　4.庄灯与杨木易家乡相同，有重复好友，为间接了解及沟通打下基础。
　　特色与创新：本项目为庄灯三十年来首次明确感情问题，为庄灯未来几十年稳定的情感、家庭生活奠定基础。
　　预计研究结果：
　　1.庄灯与杨木易具有婚恋可行性，达成恋人/夫妻关系。
　　2.二人不具有婚恋可行性，达成朋友/陌生人关系。
　　3.明确影响婚恋因素，以规避高风险行为，获得婚恋稳定性、长久性。
　　预计进度：暂定1个月（30天）。
　　资金预算：不限。
　　庄灯确认，这是他写过最简单最粗糙的标书，但他认为，这有可能是他这些年来写的最有意义、目标性最强的一个标书。
　　他很满意，于是他决定按照标书所写，先确认自己目前是否已经喜欢上了杨木易。如果他已经喜欢上了，就可以总结自己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不至于再茫然地听从别人的意见。如果还没有喜欢上……不知道为何，庄灯下意识地否认了这条假设。
　　他惯性地打开知网，以“男人喜欢女人的表现”为主题，摁下enter键，搜索结果为零。
　　于是，他径直删除后面三个字，改为“男人喜欢女人”。
　　有了，第一条，男人喜欢从背后抱着女人。
　　庄灯靠在椅子上，蹙眉回忆。
　　印象中，他只在送杨木易回家时见过她的背影。很活泼的模样，波浪一般的乌黑卷发，匀称的体型，正面似乎也……庄灯突然感觉脸有些烫。
　　他突然想到科里学生玩闹时开的玩笑：“你那是喜欢她吗？你那是馋她身子，你下贱！”
　　庄灯默默关掉了知网，打开了某搜索引擎。
　　仍旧输入“男人喜欢女人的表现”，结果如泉涌喷出，但有些网页后面明明白白标注着广告，令他不知道点开哪一条是好。
　　庄灯陷入了从业以来最大的困境。
　　另一边哭着哭着就睡着的杨木易，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切。她不过是在睡到一半时，莫名其妙地惊醒，然后向夏蹊发了一条微信：“我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听《星星点灯》？以后不许听那首歌了，晚安。”
　　发完，继续栽头而睡。
　　夏蹊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又被突然的震动声惊醒，摸着手机眯眼看了一眼，心想这孩子真是魔怔了。
　　程垣见她醒来，问：“怎么了？”
　　夏蹊迷迷瞪瞪地问：“你今天听《星星点灯》了？”
　　程垣说：“没有，可能庄灯听了吧，不过电话一通，你姐妹就突然哭得挺大声，我也没听到庄灯那边有什么声音。”
　　“算了，不管她了，说不定是梦游呢。”夏蹊说着，将手机断掉了网络，躺在了老公臂弯里。
　　而程垣准备同步关闭网络前，收到了庄灯的微信：“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会有什么表现？”
　　程垣低头看了眼夏蹊，一手为她拉了拉被子，确认遮住手机的光后，另一只手回复：“不同的人，表现不同。”
　　——“有没有共同点？”
　　程垣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旁的夏蹊动了动，他一惊后发现人没醒，只是调整一下姿势。但程垣还是决定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有，比如你会很介意她和其他男人有过的故事，尤其你对此一无所知时。假如你喜欢上我家领导的小姐妹，你不会介意她心中的男神是谁吗？你可能想，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死了又何尝不是永恒的活着？重点是，你对他和他们一无所知，如同她对你和你的她一无所知一般。”
　　这话有些绕，但庄灯看得懂，他压低了眉头问：“你认识他？”
　　对不住了程一一，程垣心想。
　　——“我不认识，程一一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