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不见月》小高小高快乐长高

4、第四章 或许死灰能复燃

　　十一已经不吃不喝在圆成阁中呆了数日，比吴晓还痴迷书本，吴晓因事下山去了，她又不愿意让柳承修相助。她翻阅这些书籍，一是想看是否有修仙之人心头血用法的记载;二是想看是否有仙术需要以心头血为引，这些仙术又是做什么用途，或许对她查清真相能有帮助。
　　柳承修已经表露心意，她不能视若无睹，也不能回应他什么，并不愿意利用他，或许之后他会不愿意再继续那场交易，她也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那玉简身上，婆婆的猜疑或许可以通过需要别的途径来查清，她必须行动起来。
　　这圆成阁中的书籍简直多如牛毛，数之不尽，不眠不休一连好几日下来什么也没查到，她却已经憔悴得像个油尽灯枯的村头老妇。
　　柳承修已经在圆成阁外踟蹰流连了数日，余柯路过时忍不住打趣他：“大师兄你再走下去，这圆成阁前的地砖都要被你踏平啦。”
　　可是他不敢进去，不知怎么面对她，又害怕这样下去十一会坚持不住，他用仙术送进去的仙果、饭菜甚至十一最喜欢的酒都丝毫未动，思来想去，只好御剑而起，下山寻吴晓去了。
　　吴晓再怎么也没想到师兄丧心病狂到了如此程度，那日师兄莫名其妙同意让余柯负责这事已经十分荒唐，如今为了撮合他和余柯，居然亲自下山来捉他！他真是有苦难言。原本为了躲开余柯，特意跑到这山下凡间集市上潇洒，每日听听戏曲说书，看看凡间书籍，逛逛集市，没了那个闹腾的小妮子在一旁，虽然有些不习惯……
　　这日他正在大街上走着，师兄乘着长剑从天而降一把将他拎起，呼啸而去，只剩一群还未反应过来的凡人愣在原地。
　　“师兄！师兄你做什么！”
　　柳承修已经懒得用手拎着，使了个仙术将吴晓定住，放在自己身后，加快了飞行速度。“同我回去，圆成阁中有人等你。”
　　圆成阁中还能有谁在等着他，吴晓想都不用想就以为是余柯，没想到平日里师兄高冷得很，私下里是这么个热心肠又关爱师弟师妹的好男子，不惜找到凡间将他带回去只为不让余柯久等，吴晓心中好生感动，甚至盖过了将要见到余柯的烦恼。这数百年他同余柯相处久了，性格都被她带成有些轻浮放浪，倍受感动的吴晓突破定身术，向前一步抱住了柳承修：“呜呜呜，师兄你真的太好了。”
　　柳承修十分嫌弃！他若不是集中心思在御剑，若不是为了让吴晓赶紧给十一解惑，他一定现在就将吴晓踹下去！
　　柳承修带着吴晓回到巫山派中已是第二日黄昏。“你进去吧，她在里面等你。”
　　“师兄……你得陪我一起。”吴晓哪里敢单独见余柯，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负责到底的话，赶紧拉着柳承修一并入内，看到只有十一一人立时就松了一口大气，突然又明白了柳承修的实际目的，害得他白白误会一场！
　　“十一姑娘。”吴晓开心的上前轻轻拍十一的肩膀，却被十一吓到连连后退。“你看看你自己，这披头散发又眼圈深厚的模样，在这灯光下，哪里像个妙龄少女，简直就是个青灯鬼！”
　　“你既然回来了，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十一无暇理会吴晓的奚落，扔开了手中的书本。
　　吴晓见她认真的脸色，便也认真起来：“你说，看在师兄的份上，我必知无不言。”
　　“这圆成阁里的书，你是否都看过。”
　　“阁中书籍众多，我读过的也只算得上七八成。”
　　“七八成也算不少了，你有没有看过哪本书上记载修仙之人心头血的用处？或者是否有某种仙术、阵法必需要用修仙之人的心头血来启动？”
　　吴晓认真回想许久，方才回答：“我不曾听闻也未曾见过书上有载，心头血既珍贵又仙力醇厚，寻常仙术阵法难以承载，且以心头血为引，轻则使人修为受损，重则伤及性命。若巫山派中真有这样的仙术阵法，定会列为禁术载于玉简之上，毕竟这种术法违背天道，不管是做什么用途，都极易招惹天谴。”
　　“天谴！”十一顿悟，如果真有这样的仙术或者阵法存在，如果真的是山神指使何莹当日取了自己的心头血，又辅以某种强大的仙法来达到他的目的，那么何莹为何能自由进出巫山，为什何会突然降下天雷，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但这都只是十一的猜测，若要得到确认，依旧要看到玉简或者找到琊影。而且琊影究竟用这血和仙法做了什么，才招致这样威力强大的天雷，目前也无从知晓。
　　但幸好，十一看到了曙光，熬了数日一口气卸下来，竟然有些站不住。
　　柳承修察觉她的憔悴无力，上前及时扶住了她：“别的先不要多想，我送你去休息。”
　　“等等，十一姑娘，我还有话要同你说。”吴晓叫住十一，神色复杂。“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真相，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查清楚了，就算有人刻意为之，但那些死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的！”
　　“吴晓！”柳承修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十一深深低着头，声音显得空灵又失落。“可是他们有的人到死之前都以为是自己害了所有人，到死之前都不知道为何而死，我没能和他们共赴黄泉，但我也不能让他们即使魂飞魄散，都不知道被谁所害。吴晓，换作是你，又当如何？”
　　吴晓摇头叹息，他看着十一身旁的柳承修，以前自己一心修仙，从不在意旁人的事情，但柳承修与旁人毕竟亲近几分。
　　“这次下山，在凡间听说了不少传闻，虽不知真假，但毕竟事关当年巫山派大劫。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我师兄待你如何你自应知晓，往事如风，我自然是希望你多看看眼前之人。可是……师兄为人磊落坦荡，并不在意这些，也定然是希望我能告诉你的。”
　　十一只听到他话里提到大劫，挣脱柳承修往前走进几步，死死看着吴晓的脸：“你说！”
　　“凡间有一些说书先生，常年四处漂泊，故而见闻广博。前几日我闲来无事，在一酒肆闲坐，听一说书先生讲起，数百年前，距离巫山不过百里之处忽然凭空出现一派魔教，这群魔教子弟不过数百人，但奇怪得很，并不为祸人间，只是一心在山中修炼，若有前去投靠的妖魔也一概不收，后来还养了一只面相极其丑恶的魔兽，周围百姓虽然惧怕，但百年间从无交恶。”
　　十一不解：“魔教之人与巫山派又有干系。”
　　“怪就怪在，这伙魔教之人中有人自称曾是巫山派弟子！据这位说书先生所说，此话并不止一位百姓听到。如果我没记错，巫山派建派以来，并没有出现过弟子弃仙成魔的先例。”
　　“能成为巫山派弟子的，大多是天生资质优异，适合修仙之人，放着前途光明一朝就能飞升的路不走，没有理由要去走这不为天地所容的魔道。”柳承修倒觉得这位说书先生所言未必属实，若是有人冒充巫山弟子也有可能。“吴晓，你有实证没有，这些捕风捉影之事，不可轻信。”
　　“那日数道天雷滚滚而下，巫山派弟子无一幸免，怎么……怎么可能有人生还。”十一摇头苦笑，她当日亲眼所见，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已经只剩许启之一人，他放弃抵抗，任由天雷击中化为乌有。
　　“我也不信，曾刻意去查证，我找到一位曾经与魔教接触过的凡人，虽已年老，却依然记得那个魔教人的名字。”
　　“叫什么！”十一强压住心中的冲动，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欢喜还是害怕，紧紧扶住了阁中的梁柱，却忍不住泪眼婆娑。
　　“有位魔教之人搭救了一个凡人小孩，当时自称胡意，古月胡，意思的意。”
　　胡意，胡意！
　　“姐姐，我……我叫胡意，古月胡，意思的意。”
　　初识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十一欣喜若狂，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喉咙一阵腥甜，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柳承修看她这般反应，已然明了。十一自那场劫难过后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却不料她支撑多日，会严重得突然呕血，急忙冲上去渡自身内力为她治伤。
　　十一却觉得心中舒畅，当年巫山派有十位内门弟子，年纪最小又最得众人照顾的就是这个叫胡意的男子，他还活着！魔教又如何，至少他还活着！既然胡意还活着，或许……
　　“李钰、苏叶……许启之这些人，那位凡人可否听过？”
　　“那位凡人唯一记得的，只有这个名字。那个魔教山头我闯过，但那只魔兽极为厉害，山下又设了许多阵法，我实在无法闯入一探究竟，就算是师兄去了，也未必闯得过。而且……山中所用阵法，虽然诡谲，确实同我们巫山派的困阵有相似之处。”
　　“我知道了，多谢你告知我这些。”十一拱手向吴晓道谢。
　　“我与他们同为巫山派弟子，倒也没有什么谢不谢的。”今日十一知晓了胡意还活着，肯定又有了许多的期盼，吴晓知道今日这番话多少会影响到柳承修与十一的关系，但他还是选择如实告知，吴晓不禁，担忧的看向了柳承修。
　　十一现下又多了一个疑问：“如果那伙魔教真是当年的巫山派弟子，那么他们是怎么从天雷下存活，又是怎么堕入魔道的？”
　　她虽不能出山，就托山中灵兽帮忙，幸好以前被许启之逼着学习了许多仙术，其中傀儡术最是得心应手，于是又用纸张造出许多傀偶，让灵兽们带着傀儡往巫山北边那座魔山去了。但这魔山越往上越是山势险峻，魔气深重，又有魔教凶兽镇守，灵兽们只到山脚下便不敢往前，十一就在巫山中驱使着数十个傀倡往里去。但巫山与魔教相隔甚远，远距离同时催动数十个傀倡非常耗费心神，单是想通过魔教中第一层阵法已经难如登天，这些傀儡小人儿每每连魔兽面都没见到就已经被阵法损毁。十一不死心，拜托了一波又一波的灵兽，造了一批又一批的傀儡，数月下来依旧是一无所获。
　　柳承修来山中看过十一许多次，每次来都带着许多吃食，先是拜托伙房那些喜欢研究用仙术做饭菜的弟子们，后来索性自己研究了许多菜式，借用了伙房的一应设备，又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个人研究了许多，才熬制出来一份鲜美的鱼汤。可是他送过去的吃食，十一都不曾动过，相识这一百多年，他曾经以为自己了解她，也足够接近她，从那天她得知了那群魔教的事情后，便一直呆在这溪谷中，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我知道，这百年里的陪伴，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为了一场交易，我曾经幻想过，岁月如此漫长，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等到你看着我的时候，看到的不再是另外一个人。”柳承修喃喃自语着，转身离开了溪谷，自行修炼去了。
　　魔教之中，在山中设下法阵之人察觉了近日阵法的异常，便来查看，只见这个黑袍男子在阵法中捡起了还未消散的傀偶，仔细端详一番。
　　“巫山！”男子咬牙切齿低声喊道，将这傀儡一点一点在指间烧成灰烬，露出了一丝笑容。
　　十一又探查了魔山多次，这群魔教之人修为深厚，将落脚之处藏得滴水不漏，至今没有办法进入。但是，这次从魔山脚下回来的灵兽，却给十一带回来一张字条，十一既惊讶又忐忑不安，坐在石头上对着这张字条呆坐了半日，终于鼓起勇气打开。
　　几行字从纸条上飘至空着展开：“明日午时，北面山坡下，请故人一叙。”
　　是胡意？还是别的什么人？故人？此人与她相识，会是何人呢？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或者是她挂念的那一群人？
　　十一觉得无比快乐，日子终于有了盼头，连这巫山里的景致都变得绚丽缤纷起来，想起许启之那一句“朝朝暮暮长相见”，忍不住拔下头上的簪子，散开她所有的头发，赤足在这石头上旋转飞舞起来，这巫山中的生灵受她感染，树叶婆娑迎合着，仙鸟围绕在她四周飞舞，灵兽驻足溪谷中齐鸣，与她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奏出动人的仙乐。
　　翌日，十一早早便在约定地点等候，巫山在山神所设置的迷障内还有一道天然的仙气屏障，这道屏障只在那年大劫巫山山体受到重创后自动消失过数百年。一是能保护巫山仙气不外露，二是巫山自身能够阻拦妖魔入侵，妖魔之物即使能够破得了迷障，也难以过此道屏障。巫山仙气醇厚，与妖魔之气相克，若是触碰屏障，身体会受仙气侵蚀，再怎么强大的妖魔，若进入屏障吸入这仙气，仙气即侵入其五脏六腑使□□腐烂化脓。
　　十一等了几个时辰，不见人来，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如若真是巫山派弟子，这外头的迷阵自然困不住对方，也知道她无法离开巫山只能在此等候。
　　十一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却听得有声响，从迷障的浓雾中渐渐显露出一个黑影来。
　　来的不是故人，来的也并非是人，而是一只魔兽。
　　这四只脚的魔兽身形巨大，浑身黑色，散发着魔气，全身更是遍布着大小不一的伤痕，一副尖利的獠牙突出，左脸甚至还留有黄褐色的脓水，凶神恶煞的模样令人惧怕。
　　十一静立在原地没有后退半步，仍由这魔兽靠近，因为她更关心这魔兽后面是否有她想见到的人。
　　魔兽远远见到了她，停下脚步迟疑了几秒，忽然间变得欣喜，摇着尾巴大步冲她跑来。
　　十一这才渐渐看清了魔兽的脸，忽然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拼命抑制自己不叫出声来：“小……小狐狸？”
　　十一冲上前，试图更仔细的看着冲自己跑来的这只魔兽，却被屏障阻隔，魔兽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