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不见月》小高小高快乐长高

3、第三章 迷雾重重

　　柳承修正在自己房中钻研术法，窗缝中飞进来一只黄鹂鸟，在柳承修身上站定，便传起话来：“速来圆成阁救火！”说完便化成一股青烟消散了，这是吴晓惯用的传音招术。
　　柳承修赶忙御剑往圆成阁去，这阁中存放着巫山派所有书籍，这些书籍仙术重建不易，若是因火毁于一旦，实在难向师尊和众弟子交代。等他飞至上方才发现毫无烟火，柳承修觉得奇怪，落地往里面走去。只见余柯扯着吴晓的衣袖在说着什么，十一坐在一旁，满脸写着无奈，原来这就是吴晓所说的“火”。柳承修多日未见十一，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轻轻走到她身边，先听听吴晓他们在争执什么。
　　“师兄，你来得正好，快救我，余柯她好不讲理！”吴晓满头大汗，哪里还有平时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用力想将衣袖从余柯手里拽回来，但不知余柯哪里来的力气，随他怎么用力也丝毫不动。
　　柳承修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书生这样狼狈，十一看他们争吵又看得起劲，便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也不搭理吴晓，转身给十一倒茶去了。
　　“我怎么不讲理了！我余柯做事光明磊落，既然我不经你同意就亲了你，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修仙生活清苦，我也没有什么相送的，只能委屈一点把自己给你。师兄你评评，是不是这个理？”余柯满脸都写着认真，她知道自己当日行为鲁莽，但她也是真心愿意负这个责任，况且她年轻貌美、冰雪聪明，吴晓还能吃亏不成。
　　正在喝茶的柳承修和十一被余柯这番话惊到，两人都被茶呛得连连咳嗽，先是面面相觑又齐齐别开头去，一时间气氛无比尴尬。
　　“师兄！”吴晓和余柯见柳承修不言语，齐齐喊道。
　　“咳咳”柳承修看着旁边的十一，心中思量了许多遍，终于开口：“是这个理。”
　　十一不禁咳嗽得更大声了。
　　“不取得对方同意，擅自与其肌肤相亲，毁人清誉，当然是要负责到底的。”柳承修看着十一，一字一句大胆且认真表达出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吴晓被师兄的严肃吓到，这事过于荒唐，余柯行事果断迅速，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师兄又给自己下了定论，急得大喊：“可我现在不需要她负责！”
　　“那就等到你需要为止！”柳承修义正严辞的驳回了吴晓的话头，拉着十一扬长而去，只剩下美滋滋的余柯与生无可恋的吴晓两人。
　　十一被柳承修拉着一路往前走，心中十分懊恼，自己本来只是个来看戏的！！余柯找到山中溪谷来，只说有大事需要她见证，就拉着不明就里的她匆匆跑到圆成阁，她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又见着了柳承修，真是躲也躲不过。
　　这百年来同柳承修朝夕相处，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她早在数百年前心许他人，只能让他情思错付，但又害怕说清以后，当时那场交易就不做数了。
　　她心里终究不能放下，当年劫难的真相未明，她也不想考虑这些，况且她还有许多事情一直瞒着柳承修。所以这段日子一直刻意躲避着柳承修，却没逃过余柯这个机灵鬼，原本以为能看一场好戏，不料和自己经历如出一辙，又撞上柳承修，活脱脱成了戏中人，现下又被一路拉到了柳承修的住所里。
　　“十一，我……”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十一慌忙打断他的话，转身就想离开。
　　“你等等！”柳承修拉住她的手将她转过身来，紧紧握住了她的双肩。
　　柳承修看着自己的脸映在她双眸之中，满满的，只有自己。“我已决定，通过试仙石后我会接任掌门，拿到玉简，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帮你查你想查的真相。我不会一直做这巫山派的掌门，我要留在这山中，一直一直陪着你，我们自在逍遥过你想要的明天。”
　　“让以前都过去，剩下的岁月你看看我，好吗？”柳承修放软了声色，轻轻环抱住十一，不自觉央求。他承认他很没骨气，他也知道十一心里放不下什么，他只想让十一能够重新开始，快乐的活着。
　　十一在这个温暖而又安稳的怀里，思绪万千。
　　会过去吗？又能过去吗？她轻轻推开了柳承修，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柳承修，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的，其实我......”
　　“你不必急着回答。”柳承修打断她：“没关系，多久都可以。”
　　十一已经不见身影。
　　十一回到溪谷中，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梳理起她刚醒来那一日婆婆告诉她的许多事情：
　　她刚醒来的那日夜里：
　　“你回来了，我等你许久”。含笑婆婆知晓她沉睡数百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巫山派中寻人，也知道她会听到这个噩耗，在这溪谷中等了她许久。“有许多事情，你应该知道。”
　　“婆婆！”她扑上去，在婆婆的怀里止不住流泪，半晌才平静下来。
　　“这巫山有天界山神驻守，敬称琊影，当日巫山遭此大劫，这山神却不知所踪，你可知为何？”
　　“我不知。”十一这才想到，作为山神，保护巫山原本是职责所在，可是她细细回想，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个山神，但那日除了巫山弟子拼死抵抗，并未有其他人出现，即使他未曾露面只在暗处施法，天界的仙法与巫山派完全不同，她一定能够察觉。
　　“因为当日，他与我都在北海。我仰慕他数千年，劫难发生前几日，他说北海风光秀丽邀我一起去看，那是他第一次邀我出游，我心欢喜当即与他一同前往。北海路途遥远，即使是最擅于飞行之人，日夜兼程也要飞行三日，后来细想，当时巫山派掌门章添习已经飞升，只要我与他合力，或许能够与天雷一抗，而我当时若在山中，断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他是刻意离开，同时将我引开。”
　　“他身为巫山山神，究竟为何要这样做？！”十一不解：“私自擅离职守已是重罪，又为什么还要引开婆婆？”
　　“如果，这天劫就是他一手造成呢？”
　　“婆婆！”十一紧紧握住了婆婆的手，不敢相信。天劫的原因她猜测过很多种，她一度觉得是因为自己，她非人非妖只不过机缘巧合由山脉所化，却妄想和凡人一样生活，或许是因为她改变了修仙之人原定命格，使得许启之放弃原本飞升机会，上天震怒才降下这天雷，而巫山本身所受的重创都反噬到她身上，又使她沉睡这数百年。
　　“你可记得，那个能自由出入巫山的凡人女子。”
　　“记得。”她曾有一名凡人女子何莹相识，那女子不知为何，竟能随意出入巫山，不被迷障所困。
　　“我见过她一次，她身上所佩玉玦，是山神之物，那玉玦是为龙形，龙张口露齿，又勾饰有云雷纹，极为精妙。我同他相识几千年，他日日佩戴从不离身，却莫名赠予这位凡人女子，这玉玦应该就是使她能随意出入巫山的原因。你细细想想，你们相处之中，那名凡人女子可有行事怪异之处？”
　　“或许山神垂爱何莹，将玉玦作为信物相赠，或者玉玦丢失被何莹捡到，觉得新奇便佩戴在身上，倒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婆婆怎么会觉得有异？”
　　“我化为人形后陪伴他数千年。他还是凡人时有一发妻，后与他一同飞升，因在天界办事出了差错，搅毁了天帝宴席，被天帝惩罚贬下凡间。他在天界奔走求助，想尽一切办法才得知发妻轮回转世会投胎在何处，偏巧这境内有这座巫山，于是他向天界请命来做这巫山山神。他在这山中等了数千年，果真等到了，可惜听说他这位发妻命运不济，这一世只过不惑之年便香消玉殒再次入了轮回道。他们夫妻伉俪情深，远无他人插足的机会，这玉玦原本有一对，是他们夫妻定情之物，怎会轻易赠予她人？又怎会弄丢？且这凡人女子经常出入巫山，玉玦在她身上，琊影不可能不知。”
　　说到这里，婆婆忍不住苦笑：“原本我们这种做树的，都是死性子，千年万年都愿意等。偏偏我又是个心细的人，有关他的一切格外在意，不然我如何能瞧出端倪，我不知他究竟在谋划什么，但事关巫山派几千条无辜性命，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又岂能大意！”
　　十一明白婆婆的苦楚，凡人追求永生，可是永生也带来了无尽空虚与孤寂落寞，原本等一个人就已经很苦，可永远等不到那个人自然是更苦。
　　于是十一尽力去回忆，寻找是否有被自己遗漏的记忆，婆婆今日提起了何莹……，她想起当时她和许启之已经约好，要和他一起站在华镜台上，陪他接任巫山派掌门之位，可是那日她起迟了……起迟？！
　　十一想起来劫难前的那天晚上，何莹星夜上山，说要与她饮酒谈心，其间何莹曾谈起她与一凡间男子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互相爱慕，对方为了自保而踏上修仙之路，一别数年，于是非常羡慕她与许启之能够长厢厮守……又敬了她许多酒，她不胜酒力醉倒酣睡，这才误了第二日和许启之约定的时辰，醒来后她匆匆下山去往华镜台，并未注意，现在细细想来……那日她醒来时何莹已经不见身影，她只觉得头晕脑胀，以为是酒喝太多不以为然，她虽然不胜酒力，但醒酒很快，也从来没有这样醉酒深睡过。再细想，当日醒来时她手臂有些疼痛……。
　　说到这里，十一撩起衣袖，她没有记错，左手臂上果真有一道伤口，那日趁她酒醉后，何莹究竟做了什么？
　　含笑婆婆上前仔细查看一番：“这是……她取你心头血？！心头血凝聚修仙之人全部修为，最为宝贵，取之少量只会伤及修为并不会致命，且一般手段难以取出。若在刀刃上抹上琉璃草汁液，汁液沁入肌肤内便可引出这心头血，这刀痕经久不消也是这个原因。她一介凡人，这样的隐蔽又恶毒的法子从何得知？”
　　婆婆思量一番，将这些线索连到一起，大胆推敲：“是他！先让凡人女子接近你，取你心头血在先，擅离职守又引开我见死不救在后，琊影啊琊影，你究竟做了什么！”
　　十一惊愕，婆婆今日所言让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事疑点重重。无论如何，若找到这山神，就能接近当年真相！究竟是他们做错了什么遭上天严惩，还是被他人算计谋害，只要找到山神，只要能找到他！！
　　“婆婆！”十一噗通一声跪在含笑跟前，不停磕头：“我知道婆婆不理世事多年，今日能告诉我这些已是为难，但求婆婆能告知山神模样，或者告诉我如何能找到他！”
　　含笑连忙扶起她：“我落地生根在这巫山之中，看着你长大，巫山派几千个修仙之人又因此殒命，我如何能置身事外。只是琊影……我得知消息后在赶回巫山途中和他走散，从那以后一直没有见过他，若论长相，并无突出特征。倒是那枚玉玦，他断然不会轻易舍弃，或许可以凭这个找到他。”
　　婆婆于是在空中描出玉玦模样给十一细看。“巫山，这些事情虽然是我的怀疑，但最终只能由你自己去查清，我既他无缘，又不耻他所作所为，今生已不想再与他有瓜葛。”
　　婆婆怜惜地替她顺好耳鬓凌乱的细发，转身离去了。
　　十一回忆完那晚与婆婆的对话，又想起方才柳承修所说，只觉得心中无尽悲凉。
　　她从前几百年的人生，从未想过明天是什么样子，只要有许启之和那群好友在她身边，她才觉得自己这看不到尽头的漫漫人生被填补完整。无人介意她是谁，无人在意她是什么身份，无人在意她是否会有威胁，只因为她是她！
　　可是上天给了她这样完整的快乐，又在这一天通通收走，这世间人有千千万，可是天上地下，仙境黄泉，她所奢求的一切已经不在，她爱的人再也无处可寻！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还我……把他们还我……求求你。”十一对着苍天祈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明天，她再也去不到她想要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