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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宝源村被屠一空 是非善恶各执一词3 ...

  •   这又要说到为何那圣河国国君,前脚和向西辽国称臣,后脚又给了殷熠背后一刀了。

      起初,如宝源人的美好愿望那般,南北割据形成,圣河国归附西辽国,上供国宝日轮金冕以表决心。一切看似他们的西辽国国祚蒸蒸日上,大有再现当年帝国辉煌之风的迹象了。
      可殷熠对这种虚妄的东西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反感,但他已经被架在了“南王”的位置上了,每一步都不是他的选择,但却是他走出的每一步成就了今天的局面。那日轮金冕有多重,他不需要知道,他要一方太平,只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姚彩芝说:“我的家乡在百越山里的宝源村,我喜欢那里每年春花盛开,左邻右舍夜不闭户,那世外桃源,应该是王上您每一片土地的样子。”

      姚彩芝早就嫁出去了,她哪里知道宝源村后来什么样?她的记忆是桃源春花,现实却是魑魅横行。桃源的门不对她开,她便在梦里感怀出越来越不切实际的故土。

      姚彩芝大姚秉芝许多,早年丧父丧母后,便是她一人养家,养活了弟弟姚秉芝。但她一个女子,那时也就比现在的多娣大不了多少,养活自己都难,怎么养活弟弟呢?于是在魔祟祸害宝源村的前一年,她主动去换亲,换来了一个宝源村的新娘和好多好多的粟米桑麻,她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了慧娘子,以求能帮忙照应年幼的姚秉芝。
      慧娘子一家很善良,把姚秉芝教育得很好,又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姚秉芝从没受过什么亏待,反而是读书的天赋很好。慧娘子在这事上说动了她的祖父,让姚秉芝“出去”,去读书,见世面。那时,村里已经有了“外来户”,宝源村人常年故步自封,小富即安,四平八稳下再也没了斗志和动力,外来户一来,便一点抗衡的余地都没有,处处受人拿捏。那个时候,族长还“清明”,小姚秉芝也算是命好,得了这一名额,逃过了宝源村后来的献祭噩梦。

      然而,姚彩芝是换嫁女,去显贵家还有可能,去达官家就绝无可能了。她去了一贵族人家做末等小妾,形同姬婢伎的小妾。她不可能再回宝源村了,弟弟活的怎么样呢?长高了没有?束发了没有?她不争不抢,只安安分分地活着,活得像是个透明人。

      直到某天,她被“姐姐”使唤去买胭脂,让她去花街柳巷里买胭脂,就只是买胭脂?名节那么重要,但重要不过做一个透明人,只要她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她就对得起那换回去的新娘子和那些嫁妆,如此,弟弟才能有个好生活。

      然而她遇到了一个人——姚秉芝。她的弟弟怎么不在宝源村了?在这花街柳巷的画斋里做什么?他多大了?那么俊秀个少年郎来这种地方怎么可以?
      她一路悄悄跟着,眼里的泪水激动又担心地偷偷流着,还好还好,她的弟弟是想做个读书人,心系家国,是个好少年呐!只是因为穷,又没有门路,只得在这不入流的地方,借住在画斋老板家里打杂。他在描字,在读圣贤书,在做坦荡的了不起的梦!

      她不能做透明人。寒门难出贵子,这世道都让世家贵族给垄断了,再是有才,也比不过有权,或许她有捷径可以帮助弟弟呢?

      姚彩芝开始打扮。她模样本就有底子,女红做得也极好,现在开始磨练歌舞诗词,把自己当作那勤学的少年郎,生生练出了一身文墨与媚骨。功夫不负有心人,来往老爷府里的宾客有严谨的,她奉茶的时候就无意展现那么两句;大多都是世俗人,那正好,她穿上自己做的舞衣,跳得是翩若惊鸿,唱得声如黄鹂。很快,便得了独宠,她有了钱,托了关系给画斋老板,让姚秉芝去正经书院,住清雅单间。

      这还不够,心系国家就是想要走仕途。走仕途,门第太重要了,她出身不好,能得老爷独宠已经是到了极限,她想要再多,开了口便是破了底线,她会一无所有,而且,老爷也就那样,给不起她想要的仕途捷径了。

      峰回路转,她结识了一位殷公子,是个颇有才情的清贵公子,江心亭一遇相见恨晚。他们谈论了许许多多,很聊得来,从诗歌到家国,姚彩芝见识虽然短浅,但已经是女子里的佼佼者,令那殷公子耳目一新,过目难忘。

      那时,她不知他是国君,他不知她是人妇。他懵懂地失了体面,主动相约再见,她拒绝了,再见时,是她家老爷的家宴上——西南王要推行新政,要拿传统贵族开刀,作为走下坡路的老贵族中的代表,宴席上,老爷让姚彩芝用心讨好那要卸磨杀驴的年轻君王。她难堪地穿着轻薄透纱,不成想,抬头看见的是那握紧酒樽的“殷公子”!她羞耻得恨不得当场咬舌,可她知道,她不能死,生死都看开了,那羞耻又算得了什么?她不过是在听命于主人,在为弟弟挣一个前程,她要听话,她有所求就要更听话。

      她强迫自己大大方方地对高坐者施礼,道:“民妇姚彩芝,今日献舞一支,望君……上之属,莫不鸾翔凤集,济济群英。”新政需要用人才,愿秉芝能成人才,愿殷公子得偿所愿,新政,听起来很让人期望。

      她像一朵山茶,百般艳丽,却又可爱别致,傲立于霜雪没有梅花的孤傲,却有着可怜的,让人心疼的倔强。殷熠目不转睛,老爷喜上眉梢,二话不说将美姬献上。殷熠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姚彩芝忐忑地跟着队伍末端回到了王宫,她从未见过的富丽堂皇,却是一个比宝源村还要密闭的世界。

      殷熠给了她一处寻常的住处,在一妃子的院内,让她给那妃子专做衣裳。衣裳总不能天天做个没完,她有大把时间,没人敢指使她,她便看书描字,都是姚秉芝看过的书。她一介妇孺,实在不知该如何打发这大把虚无时光,宫规森严,旁的她什么也不敢做。
      殷熠会来后宫,甚至他会坐在庭院里,正对她的房门,她便跪在门外,听着正宫娘娘的娇嗔,别人夫妻的甜蜜。

      她渐渐像一滩死水,山茶花被雪欺负得低头了。

      后来,她的生活不那么死水似的无趣和磨人了,她得了个小丫鬟,百越山人士,不曾去过宝源村,却是识得宝源轶事的,她怎么会有小丫鬟呢?那么巧,知道宝源村的事。她又开始笑了 。

      那小丫鬟知道的可真多,她想那桃源了。有一天,小丫鬟偷摸塞给她一个包袱,那包袱里是一只小玉枕,昆仑璊玉枕,那是他们宝源的命根子啊,不是只有“那边”的王室才有吗?原来,人皇已经没了,西南王是独立国的国君了!她怎能连时局都不懂一星半点,还妄想要替弟弟挣前程呢?可她从哪里去懂时局?识字都是一点点抠着学出来的,是女红还是歌舞、是诗词还是字帖能够让新政推行,让弟弟有寒门翻身的机会?

      “你拿的什么?”殷熠路过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

      “鸾翔凤集,”姚彩芝一笑,捧出昆仑璊玉枕,“君上,这东西是小女家乡的宝物,据说枕着会美梦成真 ,愿君上能收罗各地贤能,无论贵族还是寒门。”她没有什么眼界,自认为察言观色这些年,善解人意的本事还是很好的,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只玉枕和美色了。

      这昆仑璊非比寻常,有一条红色的纹路贯穿,像极了一对冲天的鸾凤,而姚彩芝豁出去的私心,在殷熠听来甚是大胆,一个妇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而这句话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破除旧制度,总要有点什么顺应天命的迹象来佐证。

      姚彩芝大胆,昆仑璊玉枕正好。那玉枕头在夜里被“请”进了西辽国的镜泊湖里,叫人给打捞了起来,报官、鸣锣,一路风风光光地送到了王宫。有臣说那是鸾翔凤集,也有臣说那是鸾凤和鸣,更有人是说那不是鸾凤 ,是鸾音鹤信,是天音吉祥。不管怎么说,那昆仑璊过去只归属王权,如今在西辽国的镜泊湖里出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殷熠过去不争王位 ,现在也不争。他只求自己做一天的一方之主,所属之地皆是那春花盛开,夜不闭户,是滚滚向前的盛世和朗朗乾坤。他早就倾心姚彩芝,一见倾心,再也难忘,但宗教礼法门户阶级摆在那里,他只能偷偷看着,装作无心去采撷那深情。

      国家越来越好 ,和姚彩芝的感情越来越深,她是他的王妃,独一无二的鸾凤台是他们的家。他在战场朝堂上冷血无情,可只要入夜了回家了,他只是一个寻常的新婚丈夫,霸道又羞赧地等着她哄。
      她能帮助弟弟了。那小丫鬟的消息也越来越有趣,她知道宝源村有了外地人的帮助,变得不一样了,如这个国家、这个世道,那些故步自封的过去都在光阴里瓦解,万千气象接踵而来,那便有人喜、有人忧。有人又喜又忧。

      殷熠欣喜于国富民强,新的土地法让西辽国的老贵族不敢再躺在功劳簿上拿乔,而平民也为了改变命运上阵杀敌勇猛,垦地开荒勤劳。新的政策让殷熠这个君主名正言顺、脱颖而出——殷熠对名利向来看的淡,只求能做出些可以在史册上流芳传世的政绩,不求生前万人敬仰、死后地宫遍地金银奢华,他随大流地成了八大独立国“君主”之一 ,又阴差阳错地做到了八国国君之首。

      如果就这样下去也是顺遂一生。可怎的奉旨拿下轩南国后,一切都变了?他为何成了“南王”?因为圣河国国主的臣服,因为那顶金轮日冕。他好像必须要和殷显争高下了,否则什么太平盛世,他甚至保不住河山、百姓、出生入死的将士,还有……妻子。

      姚秉芝的姐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他仕途如此寥落,最终不得不回宝源村?因为他从搬出了花街柳巷,就知道他的姐姐“找到”他了。可他是读书人,拿着姐姐的换嫁的钱谋生,就已经惭愧地抬不起头,再说,他有真本事,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能再拖累一心只为他活的姐姐了,听说她很幸福,那就不要为他丢了这份幸福——王妃是前贵族的贱妾,仅这一点就是新政反复推行不利的当头棒。

      西南王能顶住世人压力,那沙场无情,万一……他的姐姐如何保全自己呢?他是姚秉芝,是孤儿,是寒门学子,王妃是谁?他不认识。

      那些巴结姚秉芝的人开始疑惑了——断是没有送到手中的好处还被推出门的,若是这样,只能说这人识时务,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冒认荣华富贵。那化名“秉勤”的呆板书生,定然不是王妃要寻的弟弟。
      姚秉芝既然无依无靠,那就要步履维艰地往上走。可封建的顽固如那瓢泼大雨,有人撑着华盖可以大步向前,有人只有油纸伞,有人……赤手空拳,被那大雨浇得在泥泞里来回打滚,在蹒跚中不进反退。

      国家是有希望的,希望却不属于他这不会种地又不能杀敌的弱书生,乱世里生死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哪容得下慷慨激昂的嗟叹。姚秉芝回了宝源,心灰意冷,然而宝源村里巴掌大的恩情冷暖,似乎更加浓烈。

      宝源人知道了如今的王妃是谁,这都要得益于那些个外来户,尤其是那沈富,一门心思地钻营,昆仑璊玉枕就是让他寻来再托人送进宫的,送到姚彩芝耳边的,同时还有姚秉芝今天看了什么书,吃了几碗饭等等鸡毛蒜皮。

      姚彩芝好开心,她越开心,沈富对那落魄的姚秉芝就越上心,有心帮他“抬一抬”在宝源村的地位,那也是在给他自己往后铺路。宝源人对姚秉芝的态度出奇热络了起来,仿佛百岁坑都没有这个皇亲国戚来的尊贵,王妃多得宠啊,若以后西南王制霸太平人境,他们这宝源村可就是养出金凤凰的圣地了。

      就算百岁坑再断,他们也不必愁了。

      沈富是个人精,借着王妃赏赐的几件小物,四处招摇自己和王室的关系如何亲密,无论真假,许多人愿意信其真,就如沈富相信姚秉芝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好运,让他在乱世里可以风光出头。也如沈贵相信,宝源村一定要走出去,才是机会变现的可能。

      然而 ,沈富不知中了什么邪,和姚秉芝一个鼻孔出气,说宝源村不能走出去。说到底,那沈富能巴结上的也不是多重要的显赫,随便来个小司徒李花蕾都够他卑躬屈膝上一天一夜的。

      后来他也不再拿王妃的关系说事,在历史都一天一个样的乱世里,他这颗小石子投出去几许浪花,自是眨眼就让人忘了。

      那沈富为何突然转性了呢?过去那些谄媚巴结用得还是那么熟稔,却是一次次阻止外来人对宝云村的窥探。总不至于那些个重生的孩子里,还真有那么几个是沈富的种吧?沈多宝长得跟他兄弟俩一个模子似的,也没见他怎么在意过这孩子的死活,为什么一定要藏着掖着孩子们重生的秘密呢?

      姚石柱是个被压久了无时无刻不想着反弹的主儿,总一门心思地想要寻那些外来户的短处,他想,若是拿住了那些人的短处,能不能争回宝源村不重要,他也管不起,但能给自己找些好处是跑不了的。

      姚石柱矜矜业业地游手好闲,晨昏定省地听墙根,还真让他抓到了不得了的秘闻!就说那姚秉芝的性子,在外头被驯得不愿与人打交道,说白了就是胆小怕事,还总是张口闭口圣贤道理,简直酸腐得叫人起鸡皮疙瘩。这样的人做了村长是如何服众的呢?王妃姚彩芝是他姐姐大家心知肚明,可人家不认呀,说到底,沈富落到实处的帮衬才是关窍,可这俩原来是互帮互助呀!

      沈富和姚秉芝之间,亲密得都在一张榻上烙饼了!!!

      哈,姚秉芝不是清高的读书人吗?哪一卷圣贤书里教了这种腌臜龌龊?!看起来不怎么情愿,不也半推半就地跨在了沈富的腰间,热汗粘腻淋漓,双颊绯红,嘴里叼着里衣衣摆,也堵不住那一声声从肠子肚子里咕叽出来的深叹!这可不得了,沈富是沈家当家的,更是外来户里话事拿主意的,这让他一下抓到两个村长“同流合污”的铁证,那岂不是……岂不是宝源村里也有他说话的份儿了?

      姚石柱当即去找沈贵敲诈,果然得了甜头。

      随后,沧渊化作雾言来了宝源村,宝源村虽未门户大开,却也走上了和洽吉村合作互通集市的路。此时西辽国国力空前,连连战胜,人心膨胀——姚彩芝的后位也是时候拿来说道说道了。
      打着为江山社稷、祖宗正统的名号,要废掉姚彩芝后位的朝臣此起彼伏,殷熠不在朝野,鞭长莫及,姚彩芝险遭“逼宫”。

      在这档口,沈贵找到姚秉芝,道:“若能得圣河国相助,王妃此后无忧。”圣河国国土虽小,但那金轮日冕的名声让它的存在感很难被忽略。

      明理人都知道,西南王战胜多国却无心占据土地,打完就走,认为后事安排当是中央王权该操心的。
      姚秉芝明白屈服和归顺之间,差的那个“民心”有多重要,他明知殷熠志不在称王,但他的姐姐等不起了。于是,在沈贵的建议下,他将宝源村里那些重生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

      姚石柱先前和沈贵就通过气,又自作主张地开始四处张扬重生之人天赋异禀,并拿沈多宝做要挟,强迫姚多娣当众表演了几个小法术,比如让一朵枯死的花抖擞两下,无聊却新奇的戏法,让无所事事、前途茫然的村民们兴致勃勃。

      “重生之人有天赋神力”的秘密就这样不胫而走,在姚秉芝把孩子们聚集在一起之前,这个消息就“走”到了圣河国。

      而同时,姚彩芝从小丫鬟嘴里知道了那处处接济帮衬自己弟弟的沈富,她过去百般感激的沈富,居然糟蹋了她的弟弟!这口气让姚彩芝差点一头栽倒在鸾凤台,若不是沈贵看不过眼,她怕是还要被那沈富蒙骗在鼓里!
      她要报复沈富,不,不止沈富。即便自己左右都是荆棘。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姬婢伎:在古代这类女人,比妾地位还要低,父子共用,还会被送去招待客人或赠送,她们也可以称为妾,不过命运更加坎坷,且身份得不到承认,基本都和菜市场的白菜一样,喜欢就买回来,不喜欢时就随时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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