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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地狱太满 又见故人 ...

  •   三大主簿请示过沧渊后,各自去往自己所司之处。果不其然按照日子来算,大批因八国战乱而殒命的凡人之魂涌入了鬼门关,若不是一路有那万里桃林“画”出来的路,怕是乌泱泱的魂灵如过江之鲫,早挤得满度朔山都是了。

      只能说归墟鬼境的当事者能力都不差,否则这么个无序的地方早就乱套了。如今新官上任,新政伊始,效果显著:看守鬼门的鬼差按照沧渊君先前的指示,将入关魂魄的信息一一登记造册。过往,魂灵过鬼门只道是地狱可怕,也不知哪里得出的结论,总之是会在鬼门前好一顿缠磨,撒泼打滚抵死不进的也不再少数。非得鬼差找来他们的“虚寿”,痛陈利弊,把人一股脑儿地先塞进鬼门再说。而后才是好一顿打罚镇压,把那些个不配合的鬼魂磋磨掉一层皮,更甚者,鬼魂都散了几魄才算是规矩入四司。

      沧渊虽可任免人事,却不能改变幽冥地狱里常年既定的“规则”,即便他认为严酷镇压无异于饮鸩止渴,甚至反感。于是,他便将那四司之下的炼狱,以幻境连形带声地传到了闹哄哄的鬼门前。

      真正的炼狱,枉死城里的严酷不及其万分之一。

      造下口舌恶业的鬼魂被烙红的铁钳子拔舌头,或是投入蒸笼蒸上个几成熟,就被鬼差提起往那布满铁刃的树上磨蹭,挑几缕肉条下来,而后风干重塑人形再入蒸笼。
      对于犯下杀业的恶徒,则是将其鬼魂投入油锅中炸透,任那油脂迸溅,眼珠子如气泡般在滚油里跳动,惨叫瘆人,鬼差不闻不问,便将那鬼魂提入冰山封冻成干,一化便是脆灰,碎灰再被扫到一处,硬拼出个奇形怪状的人形,注入比凡人更加敏感的五官六感,反复冰火两重天……

      上一世他不忍看这些,却因为自己是归墟之主,是主神鬼王,因为要维护鬼境秩序,认为大恶之徒罪有应得,因为终于可以和“爹爹”白韵清平起平坐了,行事作风必须要“拿得出手”,才能得到那人的另眼相待……因为这因为那,他不忍看地狱惨烈也生生地看了。
      这一世,他依旧不忍看,即便在他心中天劫七日是最惨绝人寰的存在,可眼前的,断不输天劫。沧渊撑着自己的眼皮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惨景,告诉自己道:“天地规矩,存在便合理,大恶之徒,活该如此。”

      活该如此,活该如此……他把自己的心念得麻木。

      “庚辰,把那油锅再烧旺些,把那冰山冻得再硬一点。”沧渊喉结生硬,可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连个磕巴都没有,宛如他就是天生铁石心肠、薄情寡义,此间除了欺师灭祖,就没有他不敢做的……哪怕“弑父”。
      已在炼狱的鬼魂,放出来就是前功尽弃,它们受得罪越狠,越是能叫鬼门关外的魂灵们安分,自己心里好有杆秤,到了此处该做什么就老实做什么,免遭身心之苦。到时候,就给这些炼狱里的罪魂,一人加一段红线罢。
      他要快,必须尽快做出成绩。皓华仙君对他恩重如山,雾言还在来的路上。

      一招制胜,鬼门关外的魂灵们立马战战兢兢地排好队,不待鬼差询问,便主动交代了自己的来历,极为配合,就等鬼差们点人头了。

      不得不说,法度从严也是有一定好处的,沧渊吐了口浊气。无尘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安静如鸡。
      事宗司的位置沧渊坐了,他也赐了无尘座位,当个文书,可无尘哪里敢坐?他自知自己是戴罪之身,又连番见得那沧渊君是何等说一不二,手段可以说是一个巴掌再给一粒糖渣,看似赏罚分明却又叫人心里没底,几乎是以分秒计算地将整个归墟都纳入了他至高的权柄之下,无尘不禁开始怀疑,他们几个人被那沧渊君安排进落琼殿,到底是为了“同心共事”,还是在明里监督,暗中鞭策,指不定何时自己就成了下炼狱的那一个。

      无尘打了个寒颤——自打做地官来,头一回觉得地狱这样冷。仿佛他身前坐着的是炼狱本身。

      很快,幽冥地狱里便满当当的了,明善司和昭罪司最先开始忙碌起来,好在有了鬼魂们的“主动坦白”,他们办起案来也顺畅了许多。然而,事宗司里紧接着便来了鬼差,行礼恭敬道:“启禀沧渊君,明善司和昭罪司主簿有断不了的案子……”

      “等的就是这个,终于来了。”沧渊心道。“拿卷宗,提鬼魂!”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他心里的滋味极难形容,不好说是他熟悉地狱,还是地狱熟悉他,总是觉得和从前坐镇归墟、执掌地狱的时候相比,有什么东西变了。沧渊眉心忽然一热,他这才发现自己离灯太近,竟是一直垂着头,像是在落寞什么。

      他嘴角艰涩一弯,尽是下垂的苦涩,指腹揉捏着眉心,心想金莲印许久不曾提示他了,或许,是他正把九州正道刻入骨髓,如此……便好,便好。

      卷宗和鬼魂同时被鬼差带向事宗司,沧渊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那堂下鬼魂,四大两小。四个大人的里又是三男一女,其中一男子在最前,见了沧渊也不跪,仅抱拳颔首,做了个不算敬重沧渊君的平礼。

      沧渊向来不怎么平顺的眉毛皱得更深了,再看卷宗,果然,来者竟是“故人”!他心跳加速,看向那两个跪趴在地上的小孩,男孩哆嗦的厉害,大一点的女孩抓住他的手,也不知是不是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小手又青又白地钳住男孩,时不时地捏一捏,像在安慰。

      “大胆!见沧渊君为何不跪!”无尘呵斥道,一挥衣袖,一道劲风直扫那为首的男子膝窝。男子脚下一个趔蹶,但很快稳住了,不卑不亢,像个英烈枭雄。只可惜他那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一圈,多少显出些惊悚的滑稽来。
      男人原是身首分离!死后被重新缝合在了一起,那细密的针脚可见用心良苦,但并不适合那刚硬的脖颈。

      男人抬头,眉眼平静地看向沧渊,看得沧渊心里狠狠一跳。西南王殷熠,除了眼睛其余都像极了殷灿,他眼神带着深沉的黑,像是了无牵挂中带着无望的渴求。只听曾经险些问鼎人皇之位的西辽国国君道:“听闻此处是沧渊君做主,我殷熠自认对得起天地苍生,也愧对天地苍生,无论功过是非,愿一力承担,但呈请沧渊君能放过我……夫人一马。”

      话说得好似情比金坚患难与共,可殷熠并没有看跪在他身后半步、正簌簌发抖的女子,仿佛他们只是陌路。

      殷灿……殷灿和白韵清的关系像是沧渊心里的一根刺,以至于他一见殷熠心里就乱成了八十一道惊雷齐力而下,将他的心脏冷不丁地劈了个里外焦糊。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三生石上的一刀两断,敌不过一个影子的凝视。

      无尘还要教训这生前的“枭雄”,沧渊果断阻止了,他错开眼神,对殷熠的话暂时不知如何回应,他看向那两个小孩,暗中深吸一口气,忍着五脏六腑胡乱翻腾,揩了把掌心里的冷汗,低沉的嗓音呼啸着朔风,不知冷了旁人没有,他自己倒是先肤粟股栗起来,道:“沈多宝,过来。”

      沧渊分不清自己心里惶惶的寒凉,有几分是因为肖似殷灿的殷熠而起,但他清楚沈多宝姐弟的出现,以及那跪在最后的沈富和姚秉芝……宝源村又出事了。

      一听熟悉的声音,沈多宝不抖了,抬头一见高座上的竟是相识的“大哥哥”,立时一个骨碌爬起,像只找到巢的幼鸟,叽喳雀跃着,就要同手同脚地蹦跶起来,他兴奋地喊道:“大哥哥!怎会是你呀,太好了!”

      沈多宝正要往前飞扑而去,那大哥哥的肩膀很宽,曾带他摸过“天”,太好了,实在太好了,原来他心中的神仙哥哥真的通天盖世,只要有他在,天就在,自己的委屈和害怕也有处说了。现在想想,入鬼门前那一幕幕看得真是吓得他肝胆俱裂,比死的时候还可怕……他死的时候,可什么都不怕呢。
      然而他的脚步骤然一顿,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沈多宝低头一看,原来是姐姐拉住了他的衣角,秀气的眉毛拧出严厉,冲他摇头低声道:“多宝,不可无礼,跪下!”沈多宝虽然不明就里,但似乎很听姐姐的话,虽然那也不过是个半大的丫头片子。他犹疑地跪下,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害怕了,时不时偷瞄沧渊,眼珠子忍不住发光带笑。

      卷宗上道:“沈多宝,男,宝源村人,虚岁六周,纵火烧死人命七十二条,同葬于火海,善心恶果,实为愚昧,命数黑红参半,轮回待定。”

      “多娣,女,宝源村人,虚岁十周,杀父辱母,葬于火海,年少心狠,实为杀业歹毒,重生之人,命数先红后黑,轮回待定。”

      沧渊愈发看不懂卷宗上的字,那沈多宝一脸欢喜,哪里有作恶的悔恨?怕是根本不觉得自己犯了错。还有那个重生还魂的女娃多娣,明明见过地狱何等模样,为何还会……

      暂且不论殷熠,再看卷宗,那一言不发的姚秉芝跪在末尾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那前西南王殷熠的“内弟”——是西南王妃姚彩芝的亲弟弟!西南王何其风光过,若凭着国君是自己“姐夫”这层关系,他何愁不发迹?怎的仕途处处不通,最后归隐宝源村?姚秉芝为村长时,为宝源村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沧渊当时是亲眼见过的,怎么会也成了“黑红参半,轮回待定”?

      还有那沈富,本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凭什么也送到他这事宗司来“轮回待定”?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嫌疑人到场,案件单元开启。第一个案件当然是出镜率极高的宝源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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