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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杀孽畜回万年前 ...

  •   金幕消散,沧渊将应龙放在一旁,抬手捏住杜风朗的下颌,扯掉堵口的毛巾。他目眶眦烈,全身战栗,不知是激动还是绝望,狠道:“杜风朗,不,白韵清,看着你的灵核,说,说你有过、有悔,说,说你要回万年前!”

      杜风朗牙齿打颤,眼神失焦,口舌歪斜不得语。门外杂七杂八的脚步由远及近,敲门声震耳欲聋。

      沧渊手中使劲,杜风朗下颌立刻塌陷一块,嘴唇硌在齿间,鲜血淋漓,却是目光涣散地“看”向了沧渊。突而一笑,他不知痛,不知今夕何年,更不知此时此刻的自己是怎么了,就觉得,季路言的表哥回来了,季路言该高兴了,而他,也好高兴啊。只是说不出话来,万千话语都在喉间,变作咕噜噜的腥甜。

      笑,又是笑,不发一言的笑!这笑容着实刺激了沧渊,他魂飞魄散前一刻,白韵清就是这般笑着,而后给了他最痛最致命的一击,背叛、抛弃、苍生、恩师……种种种种,都在白韵清那黯淡世间的笑里染上浓稠血污。猩红幕布落下,此时,却重叠在了一身脏污狼狈,如浑身疮口流血流脓的窝囊废杜风朗脸上!

      “说!说你的心愿就是回……”

      “你回来啦,我……我带你回家,回家好……好不好?”

      沧渊狠绝咆哮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杜风朗此时涎液带血,沥沥淋淋,不知是深陷幻觉还是回光返照,他已经口齿不清,却还迷迷瞪瞪地笑。

      污秽不堪的模样,送出的却是温柔至极之语,只可惜杜风朗早已神智混乱,怕是不知在说什么了,否则,他怎么会觉得眼前的轮廓,那般熟悉。久于生命的熟悉,便是死了都忘不掉了。

      那眼泪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而那般温柔细语,在沧渊看来虚伪至极,又是在试图蛊惑他!但是抱歉,万年前他不过弱冠之年,白韵清风姿绰约,万人崇拜,他才会迷了心窍。如今杜风朗人人可欺,他也不再是无知少年,怎么还会信这人的鬼话?!

      他捏住杜风朗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便撅断了,声音颤抖,像兴奋至癫狂:“疼吗?我帮你,帮你醒醒,帮你记起来你是谁!休要装疯卖傻,说,赶紧按我说的开口!”

      “不疼啊……不疼。”杜风朗左腕垂下摇晃,他看都不看一眼,就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不疼,你回来,我……我不……唔!”

      捏在下颌的手指再加力气,沧渊竟是直接捏断了杜风朗的几颗下牙!就算他没有法力,那他也曾是负重千钧而脚下生风的特种兵王,这等手劲,信手拈来。杜风朗的碎牙随着血水从糟污的口中跌落,鼻涕眼泪乱成一团,时而抽搐,时而僵硬如石,只是那和白韵清如出一辙的眼睛,一直盯着对方,一眨不眨。

      再昏再醒,不过眨眼。他唇角的笑容终于不在了,断了十指,折了手腕,膝盖被人踩得“咯咯”作响,终于是觉得疼了。

      药劲暂退,但每年如期而至的灼烧剧痛又前赴后继袭来,那沙哑怪音又控制了他的意识,令他的渴求胜过过往数倍,他混乱了,他疯魔了!
      杜风朗趴在地上,含混不清哭喊求饶——

      “疼,好疼!哥,哥,好汉、英雄,对不住,对不住!别打我我叫你爷爷、祖宗……”他已看不清眼前是谁,只知道,这个时候谁能帮帮他,他就是做牛做马给人擦一辈子鞋,只要他记得,他做,他什么都肯做!救命啊,救命!!!

      他要痛死了、烧着了,出不了声,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宛如破釜沉舟,不死不休。他手肘撑地,猛地扑抱住面前人的大腿,不停道:“你……你是谁都好,帮我……帮帮我……我要做,怎么做都行,帮我,求你帮帮我!”

      不要脸!渣滓败类!毫无羞耻心,又贪又痴根本没有底线!沧渊倒吸一口凉气,急速抽脚,仿佛被一口浓痰脏了鞋,连多看这垃圾一眼都是遭罪。他根本不知杜风朗此时已不辨东西南北,疼痛抛诸脑后,却是更加生不如死。这样的感觉好些年了,年年都有,而今年,在此时,格外汹涌,一切……失控了。

      “手机,我存了……电话……路……我给钱,给好多……叫她来……”杜风朗只觉五内俱焚,仿佛再不把那邪火引出去,他就能原地炸成肉泥烂浆,他脑中什么都不剩,唯有那个念头,比什么都疯狂。

      “呸!”沧渊啐了一口唾沫,把这人当做臭鱼烂虾一样狠踹几脚,又一脚踩在那人不复乖巧可爱的脸上。杜风朗脸颊变形,连吐鲜血,却是执着地伸手,缠上沧渊那修长硬实的小腿,断掉的手腕摇摇晃晃,比地狱饿鬼还要贪得无厌,下作无状。

      沧渊额间青筋突突,反手抓起桌上的花瓶,“咔嚓”敲在他手臂上,花瓶碎裂,露出里进外出的獠牙,獠牙上挑的全是鲜血碎肉,那獠牙正一寸寸逼向杜风朗心口!

      “别恶心我!”沧渊厉声道,“白韵清,说,说你想回万年前,回那个我做归墟之主,而你,最后悔的时候!”

      被点将封神,成为归墟之主,是鬼王沧渊最风光骄傲,也是他能力最盛的时候。以那个时候的法力,若能早早发现白韵清的异心,诛之后快,哪还会有后来的祸患?

      花瓶利刃入血肉,杜风朗痛苦惨叫,声音弥留如掉队昏鸦,或是有人听来的声嘶力竭之悲凉,或是有人的耳中聒噪不能忍。沧渊听得心跳砰砰,仿佛要震碎了去,他一把捂住杜风朗的口,再捏碎几颗牙。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手中的利刃每进一分,又退两分,来来回回反复磋磨,堪称“精雕细琢”——将杜风朗心口的窟窿越剜越大,却是割破衣服皮肉,绕过心脉,好似雕了一盏生动无比的玛瑙小碗。

      不能轻易让他死,沧渊想,他要让“白韵清”生不如死!那么多性命,一条条合该他血债血偿!!!

      杜风朗终于止住叫声,垂头倒地不起,气喘如牛打响鼻,张口换气进多出少,像濒死的鱼。旧损的结魂珠被沧渊生生按压进那浆糊似的血肉里,用手指,一点点抠挖,一点点挤压。

      “噗嗤……噗嗤……”

      只要杜风朗还有一口气,他就是在此把人千刀万剐,做最残忍的事来,也要逼问出那句话。往日恩情?呵,他们早就两不相欠了!

      私通魔境,造尸山血海,犯滔天恶业,委实天理难容。既然那白韵清逃过一劫,自然得由杜风朗来受!该!还不够!

      “说,一字一句说清楚!”沧渊恨不得拿出教雏鸟学舌的耐心,一遍遍重复自己的心愿——务必要借助杜风朗之口说出的心愿。但他手中的动作却凶狠至极,哪怕过往在战场上和敌人短兵相接,他也不曾在见血时,有过这般惬意、痛快之感。那血肉脆生生的,哔哔啵啵地裂开,杜风朗的血格外清澈,没有鲜血特有的粘腻,如同此人脑子一般,不带半点有用的东西,哗哗流得畅快。
      他该是惬意痛快的吧,沧渊脑中一片血色,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的……心愿……回……万年前……最后悔,疼——”

      “咚咚咚!”结魂珠通体绿光,从血肉里应声滚落到沧渊脚边,像来寻他。应龙苏醒,金光微弱,化作三岁小儿,同一时间,门外众人破门而入。而此时……

      此时整间屋子绿光蓬勃,宛如极光喷涌,然而如梦似幻的极盛绿光下,掩盖的是鲜血横流。如当年那白衣飘飘,含泪浅笑的华彩,醉了九州的破碎山河、烈血残阳。

      绿光散退,只留有倒地不起的一大一小,横陈在血泊之中。

      “赵喻飞?”路云月大喊,“赵喻飞你他妈疯了还是死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风朗,杜风朗……”

      乾坤时空法门已然洞开,沧渊一脚踏入其中,他最后听到这个混乱世界的“人话”,便是路云月的惊慌失措。窸窸窣窣的凡人见不到乾坤时空法门,无奈灵鹿、应龙皆是。

      “待本君重回归墟,一切重新来过!灵鹿你是素女瑶光的灵兽,是人间智慧,不会是一个傻呆呆的、和谁都打不来交道的凡人。还有庚辰,本君定会救你,不让你再走歧路。”
      幸好结魂珠虽破,但还是起了作用,而它,依旧在他手中。沧渊将结魂珠贴身放好,紧贴心口,心想绝不能丢。

      不知回万年前,这东西还能否要挟白韵清。

      然则,当时乾坤空法门即将彻底隔绝身后的世界,隐隐绰绰有什么画面从他脑中闪过,稍纵即逝,根本来不及让人捕捉。但沧渊却莫名心慌,蓦然回头,只留下杜风朗那双似真似梦的眼睛,好像在看他。

      杜风朗真的就这么死了吗?为何这样不真实?白韵清与天地齐寿,转世后的凡人就这等不堪一击,连反抗都没有?

      他亲手杀了杜风朗,白韵清的转世,为何大仇得报的痛快却如过眼云烟?他现在心里的感觉是什么?莫不是在后悔?

      不。不是!

      他在替天行道,且看那杜风朗临终前的德行,他怎么会为这种人分神?不会,再也不会。他和白韵清之间早已互不相欠,白韵清欠了天下苍生,死有余辜!他死有余辜!

      穿过乾坤时空法门,沧渊紧闭的双眼半晌都未睁开。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有片刻不知所措,但当他紧握双拳,屏息凝神,他发现自己体内灵力充沛,灵核驱动自如!

      他回来了,白韵清带给他的灭顶之灾不复存在,他自由了,他是归墟之主,他是那个可审判万鬼善恶的鬼王沧渊,真正的,沧渊君。

      他伸手,欲要施展久违的法力,如初次起飞的雏鹰,内心激动忐忑,头皮发紧。
      ……心诀已出,可他怎么全无半点法力?!沧渊这才怔愣睁眼,而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震撼且骇然。

      他倒退数步,连呼不可能。眼前徐徐流淌、无声无息的,竟是渊河!渊河自西向东,流向他的身后,再去往的便是大荒无界。是皓华仙君所执掌的仙境!

      他为何不在归墟,在大荒无界的西极作何?沧渊垂眸看向自己衣衫,一身白色掐银线的劲装,再看袖口,赫然两枚银色护腕,上雕精妙绝伦的昆仑百花图,每朵都是昆仑独有的娟花,花心都是昆仑绝有的宝石,宛如银河星辰,光彩夺目,好不奢华精致,简直十里地外都能看到这身富贵光华!

      他快步冲到渊河边,对着无声流水定睛细看。身量依旧,只是清瘦几许,劲装那天蚕银丝玉带上,颗颗都是昆仑无暇美玉,稀世珍宝,将他的腰身趁得劲窄笔直。面容还尚存几分青涩,浓密墨发成满头发辫高束于脑后,一摸,果然有一枚簪子斜插入发。

      桃木玉心簪。脚下是黑龙皮的皮靴,永不染尘,冬暖夏凉,日行千里也不觉累。

      白韵清,都是白韵清给的。浑身上下都是白韵清所赐,就连那一头让人毛骨悚然的发辫,也是白韵清亲手编的!白韵清生性奢靡,只因他这位宇宙至尊拥有使不完的寿命和富贵。然而本是雍容带雅的品味,如今再看,沧渊只觉浑身汗毛竖立。

      他还不是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鬼王沧渊,他还没被点将封神。若没错,他此时正是初入大荒无界,拜师皓华仙君之时。

      这时九州分五部,主神只有三。西面昆仑妖境,白韵清乃万妖之王。南面太平人境,由素女瑶光执掌。北面乃是魔境,原本是有秦镇、秦钟共同司之,怎奈魔物可怕,竟是早早便将二位天界神官同化,成了其余四部要共同对抗的敌人。

      至于中部……

      就是他脚下的土地,乃大荒无界,由皓华仙君所辖。这个时间,位于东极的归墟鬼境,也由皓华仙君代理之。

      而他,刚及弱冠,此刻叫做“青枫”!

      “白韵清”说回万年前最后悔之时,怎的不是自己私通魔境作乱那时?那人因此最终落了个再无不死之身,再无风光荣耀和通天本事,而是人人可欺之辱之的凡人下场。
      若他只是照旧享乐人生、得过且过,老老实实地两耳不闻窗外事,还能活个永生永世。难道白韵清不悔自己无端生了野心,要与天争高下吗?为何,会是送他来大荒无界拜师之时?

      是了,是了!沧渊彻悟,若他没有皓华仙君开蒙,若他没有逆袭成为一个有用之人,还是跟在白韵清身边荒废度日,怕是只会学得一身吃喝挥霍的臭毛病,哪里能够主理归墟鬼境,除魔卫道,最后封神称王?这不是阻碍了白韵清的“大业”吗?

      白韵清,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后悔了!

      “景……”清幽兰香忽至,一件吉光裘并时披在了沧渊身后,那慵懒又温柔的声音继续:“青枫,大荒无界不比昆仑,吉光裘予你,御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杀孽畜回万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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