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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求问金鳞生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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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处理”掉赵喻飞,路云月落个一身轻松,但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杜风朗说要留个电话的时候,便连连答应,道:“萍水相逢,杜兄真是拔刀相助,此情感人。”要知道,杜风朗可不仅仅是在“助”季路言,更是让她摆脱霉运,险些脱口而出:“大恩不言谢,我当去云台寺替你点祈福灯。”
然则连日来的不得安生,终于回归平静之时,路云月心里的担忧也终于“尘埃落定”。就说那赵喻飞出门哪能只闹笑话不出事?这不,网络上当晚就爆出漫展出事了——某女coser意外身亡。
路云月倒不是管闲事,只是赵喻飞这人向来“预言”精准。犹记得电梯里的外卖小哥说遇到怪人诅咒,后果如何她还没忘,那赵喻飞可是说过某女“留不得”。路云月哄睡了愿愿,小手在键盘上舞刀弄枪一阵,立刻就把那女coser的生平扒了出来。
正是那个“咪咪酱”,陈红霞。
路云月犹豫再三,决定还是给杜风朗打个电话,谁知电话响了半天,那头竟然是赵喻飞。
赵喻飞道:“有官差来提审,杜风朗有重大嫌疑,我在人间不便主事,便让那些官差把他捉了去。”
也不知人间审理罪犯的官差如何办事,会不会将其过往罪孽一并翻出。沧渊自知杜风朗并没有杀了那女妖,万妖之王即便转世投胎,根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怎么会杀自己的子民呢?但他尚且不能直接将其一刀毙命——太便宜那罪大恶极之徒,只能任由官差将其捉走严刑拷打,先磋磨一番。若杜风朗知过,念在他对季路言一片真心的份上,他或许还能留其一具全尸。全尸,便是仁至义尽——对那卑贱之人,念其可怜,就是对己残忍!
然而不知为何,对杜风朗的杀心越是坚定,意识里就有股力量越是阻碍他。他想,大抵是白韵清救他后,还养育了他十五载。十五年,几乎每个昼夜,他目之所及、心之所念都是白韵清。
杜风朗只是随警察前去接受调查做笔录,女子根本不是死于凶杀,而是用药过量。这些违禁品的源头,才是警察要追查的东西。
据查,咪咪酱本名陈红霞,实际年龄三十二,身份证写二十二,资深外围。最后所见之人只有海城两大阔少,韩余和杜风朗。韩余有时间证人,那杜风朗非但没有,与其同处一屋的高大男子还道:“杜少对那女子纠缠不清,痴迷得很,走哪儿跟到哪儿,说要什么都肯给。”这就使得杜风朗不得不被带回警局,细说二三了。
杜风朗怪不得赵喻飞瞎说八道,脑子受伤了,不容易。他本是当即想要找季路言求助,却想到那人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准备领养孩子,又是忙着婚礼,杜风朗咬牙,不去叨扰。
人生许多路口,他该和季路言小别了。是以杜风朗只能一面呜呼哀哉地大呼冤枉,一面怂里怂气地求人民警察,莫要把他这事儿告诉他爹。他那个虎爹,就是他一身清白,也会为了给他长教训,把他送进局子里关起来。他倒是想长教训,可他记不住啊,他的记忆就这样,不痴不傻,就是总忘事,他也不想这样。
而且他怕。不怕自己一身污名,是怕那监牢太黑,总像有无数铁链将他缚得无法喘息,暗中有手要掐死他,撕碎他。
好在警方办事得力,杜风朗很快被洗清嫌疑。然则他一心忐忑怕着他爹耳通八方,却不想拐了个弯,在弄堂里就被人套上麻袋一顿暴揍。
那些人下手狠毒,杜风朗连求饶都没机会开口,就觉得有人往他身上扎了什么,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一室黑暗,全身如同被无数蛇虫鼠蚁在啃骨食髓,让人分不清冷热,又辨不得疼痒,百爪挠心,莫名空虚,着实恶心,那滋味任他挠得两胳膊流血,都无法缓解。
“怎么,发/情了啊?”阴翳的声音从黑漆漆的角落里传来,不无嘲讽。
“不……不是,我、我难……难受。”杜风朗声如风中破碎飘絮,有气无力。
一半真无力,一半心虚。他有怪病,难言之隐。小时不明显,十来岁经季路言一点拨,“开窍”到青出于蓝,令季路言都发怵。
他“好色”,平时里也就四处勾搭,成不成随缘,可一旦犯病,就非要云雨之欢才可疏解浑身疼痛鼓噪。他一年“犯病”一次,七月中旬左右,一次不至于一个月起码也有十天半个月。与其说男人下半身的冲动云云,那感觉不如说身中奇毒,仿佛命不久矣,疯狂做,疯狂哭,然后疯狂吐。清醒的时候还知道找个女人,到身体彻底空虚,不得不吃药再接再厉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虚的,如在梦游。
他也在一些辱骂中听闻,自己和男人怎么着了,但他不信,反正事后不记得。仗着事后住院都是季路言在忙前忙后,事事给他打点妥当,他也不操那个心。记性不好,全当不知道,没发生。
但眼下这种难受,绝不是那种可怕的感觉来了。杜风朗快要被那种锥心蚀骨的难受劲儿折腾得再度昏厥,以至于是谁在同他说话都分不清。
“白韵清,没想到你曾经风流天下,偏端得一副纤尘不染的高贵模样,如今落得如同牲畜一样,看天发情,还如此急不可耐、没羞没臊,真是报应!处处被人践踏,哈……大快人心!”
沧渊笑出眼泪,吼得痛快却让肺管刺疼,他不知这算不算大仇得报在即的痛快。
早先他一路跟着杜风朗去了衙门,在墙角躲着等着,他想要看看那人出来的时候,是不是痛哭流涕知错悔改,也想再看看那有白韵清轮廓的人,到底和原来有多不一样。谁知,那人出门后竟被人拖去打了一顿。他当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心里痛快着,几度想要拍手称快。人走后,他去“捡尸”,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回到酒店。
夜幕四合,无星无月。沧渊关了门窗,没有开灯,连门缝都用毛巾堵上了。他想,待他动手时,这人叫的不要太凄惨,那样,又会让他想起不该想的画面,那回头再看荒唐可笑的十五年。
白韵清,该是无论何种存在,都是死有余辜的啊!
然则杜风朗的情况越来越糟,竟开始浑身抽搐,别说问话,就连正常脉息都变得奇乱无比。哪怕一片漆黑,沧渊依旧看得一清二楚,那杜风朗,竟然把自己的手指生生掰折,手臂挠得鲜血淋漓,喉管呜呜噜噜如同溺水之人。
……要死了!沧渊大骇。在杜风朗昏迷之际,他试过以结魂珠置于其口中,祈祷心愿。然而结魂珠并没有反应。
到底是因为结魂珠破损,还是因为杜风朗肉体凡胎根本催动不得珠子,沧渊本就摸不准,他只知若是杜风朗当真死了,那他如何才能回到万年前?!
不得已,他只得招来凡间百晓生,路云月。
路云月震惊于赵喻飞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雨腥风,她平平安安过了二十几年,怎的一碰上这男人,就片刻不得安宁?但此时她好像也置身其中,不能视而不见,无奈,只好抱着睡得昏昏沉沉的愿愿,赶往浦江边这座富丽堂皇的奢华酒店。
一路上,她心里的困惑与迷茫挥之不去——明明该先报警,可当一听闻那个初次见面的杜风朗有了性命之忧,她便觉得天都要塌了。如同看见他被人欺辱的那刻,她就生出了哪怕自己三年起步,也誓要讨个说法的决心。
但她不会吵架,从漫展回来只得默默打开电脑,把韩余的股票期货全部抛售一空,再高买低卖胡乱操作,保守估计能让韩余一夜赤贫,并将其账户名改为“朋友妻不可欺”。即便如此,她心里依旧煎熬,十足不痛快。
这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从何而来?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眼误终身,她栽在了一个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男人身上?
待她见到杜风朗,莫说那些镜花水月的情愫了,路云月当即吓得手脚瘫软,说要立刻把人送往医院。
那杜风朗此刻的症状,和那陈红霞最后被偷拍的“遗容”如出一辙,怕是沾上了不好的东西了!
沧渊不允。路云月一想也是,若杜风朗真的沾了违禁品,那么陈红霞一事还未水落石出,他不就是成了最大嫌疑对象?再看杜风朗这幅奄奄一息的狼狈模样,她心中再掀波澜,那滋味既怒也痛。
她明白了,原来这不是爱情,是锄强扶弱的正义感,是被愿愿唤醒的澎湃母爱!
她好人做到底,再高价请了私人医生速来。一看,杜风朗果然是注射了新型毒品,那东西目前只在黑市流通,成瘾性极强,且十分危险。医生只得注射药剂,先稳定情况。
路云月留了个心眼,眨眼唰唰两下,把那医生的黑历史查的滴水不漏,再一顿威逼,这才使得医生只是到此一游,“功成身退”。然而杜风朗的情况只是暂时稳定,务必要去医院做正规的检查和医治。
沧渊怀疑杜风朗在装蒜,他不信“白韵清”这么容易死,于是袖手旁观。路云月忍着骂人的冲动放下愿愿,洗了毛巾来给杜风朗擦身上的血渍。愿愿一离路云月,猛然乍醒,一见眼前的景象,吓得呜呜哇哇大喊,恐惧至极,沧渊想要安慰她,却被她挥手打开,旋即飞扑到杜风朗面前。
杜风朗醒来,难受劲未消,啊啊啊啊地叫唤着,继续抓挠自己,眼泪鼻涕唾液混为一谈,如地狱里爬出的、最肮脏的饿鬼。沧渊生怕他招来凡人,不得不用毛巾塞住其口,并将其捆住。路云月顾不得多想,只当他是怕杜风朗发作起来伤了自己。她寻了半天台词,慌张开口:“啊,莫要恐慌,夜晚总是格外漫长,忘了该忘的,宇宙还有星辰月光,太阳还会东升,你的命还很长……”
过于激动时,路云月习惯性地吟诗作赋,无奈技术流的她文墨总是差些意思,抒情的时机更是总踏不到点子上,以至于她有心交友却人缘不佳。
沧渊终于想起,她这副样子是在效仿谁了,暗中冷嗤,心说这丹心灵鹿转世,倒是把那白韵清文绉绉的一面记住了,就没想过自己的主人,瑶光女神是如何而死的吗?瑶光灰飞烟灭时,白韵清在做什么?
冷漠一眼,擦身而过!
恨。
“呜呜呜啊啊啊!”愿愿叫得声音嘶哑,路云月焦头烂额,一手掐杜风朗人中,一手捂住愿愿的眼睛。而愿愿就像是个“勇士”,越怕什么越要看什么,她大力扯开路云月的手,猝然抱住杜风朗,埋在他胸口呜咽。杜风朗已神智不清,抓住愿愿一手挥开,将那羸弱小儿生生扔出数米,一脑袋撞在了墙上,晕了过去。
路云月再也忍不下去,起身戳着赵喻飞的鼻子咆哮道:“你脑子有问题,眼睛又没瞎,帮把手不会吗?你这人晦气不说,还铁石心肠,你到底是真笨还是故意的?你当真为了老百姓、为了家国太平而战而受伤?那你的心怎么如此冷漠?还有没有个人……”
“哗!”愿愿浑身如同被金光灼烧,只是眨眼间,那原本倒地不起的女娃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巴掌大的条状物。路云月简直怀疑自己气出了幻觉,那是什么?蜥蜴?娃娃鱼?一截……狗粑粑?
沧渊瞠目,随即俯身将那小东西托在掌心。他的应龙,他的庚辰,原形气冲九垓,如今怎就成了巴掌大的泥鳅样?但无论如何,应龙现形,后颈上的金鳞正熠熠生辉。几乎同时,沧渊就将那路云月提手扔出门外,而后捧着应龙跪地道:“庚辰,对不住,再借你金鳞一用。”
说罢,他以指尖按住金鳞,精诚道:“降我光辉,上投朱景,人间万事,令我先知!”
口诀字字铿锵,宛如实质利剑而出,撬开那豆子大的金鳞,霎时间,灿灿金幕凭空萦绕半壁屋舍,仿佛宽平铡刀,斩断今朝与过往,齐齐整整、一挥而就。沧渊咬破指尖,血书求问:“以结魂珠召唤乾坤时空法门,不得,为何?”
陆压要他问的不是这个,他自己也有许多问题要问,然则金鳞开,只能问天一次,就这一次,势必还要有损应龙修为。但应龙显形机会难得,杜风朗要疯不死无法反抗,路云月在门外大吵大闹,门外脚步杂乱,凡人不解仙法到时候如何解释?迫在眉睫,机不可失!
金幕中,血书天问渐退,赤红小字一一显露:“解铃还须系铃人,乾坤时空法门,唯有结魂珠之主,可召唤之。”
竟是要“白韵清”亲口来说,才能打开乾坤时空法门?哈哈哈哈!阴魂不散,阴魂不散!白韵清,哪怕时过万年,哪怕面目全非沦为腌臜凡人,怎么,还这样厉害?乾坤时空法门唯一的操纵者,竟是这样粗鄙肮脏之徒,天地啊,可曾笑过自己瞎了眼,孕育出这么个恬不知耻的东西!真是天地混沌,鸿蒙却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