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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入仙境 “父子”离心1 ...

  •   白韵清,不可一世,桀骜不羁。却是用那满腔的柔情待他万妖子民,尤其是他,“青枫”。就这般的温柔宠溺,无上荣光,多么令人心驰神往,却也险些将他养成了废物!

      沧渊知晓他现在没有法力,无法与白韵清抗衡,只得乖乖认下“青枫”的身份。回想初入大荒无界拜师,那时的青枫可是对白韵清言听计从,恨不得捧着供着天上去,若是白韵清说渴了,他怕是放干自己的血,也在所不惜。

      事已至此,沧渊只得忍着心中将要出离的愤怒与郁结,极力扮演一个二十岁的凡人模样。做那白韵清的哈巴狗!

      “爹……”
      “爹爹”二字他横竖喊不出口,嘴里像含了团浸满陈年血块的棉花,这时白韵清打断了他,“青枫”终是昭昭地长舒一口气。

      白韵清在他身后道:“青枫啊,以后莫要唤我别的,”他轻点沧渊肩头,将人转过身来面向自己,扬手摘掉他头顶的雪花,“你长大了,便唤我长离吧。”那雪花竟然在白韵清的手中不化,被他托手一舞,像白绒花似的兀自飘走。

      白韵清,字长离,号桐吾君。

      天下谁人不知知白韵清是何等风姿绰约,以通天彻地的本事登“宇宙至尊”之名,享誉九州。而作为九州主神之一的桐吾君,又是何等骄奢淫逸,风流倜傥。
      唯独“长离”这个字,很少有人提及,包括白韵清自己。

      这算是殊荣,还是攻心?曾经不察,白韵清说什么便是什么,如今再看,沧渊只觉得那白韵清可悲。平辈人以字相称,一个做了自己十几年“爹”的人,“自降身份”,怕是连那人自己也没有算到,有朝一日,他养大的“儿子”,后来竟真能和他平起平坐了。

      沧渊欣然接受这份平等,拽过身后的吉光裘,推入白韵清的怀中。他不禁吞了口唾沫,才从那张恍如隔世却经年未忘的脸上,找回该有的理智,回忆起“青枫”的言行,垂眸乖巧道:“……长离,这吉光裘我不能要。”

      吉光裘不仅御寒,还可御风而行,刀剑不入,水火不侵。

      水火不侵?法宝再是法宝,怕也不是无所不能,至少那幽冥火阵的烈火,吉光裘无法抵御。

      “你……”白韵清捏着吉光裘,突而失笑,伸手攥了一把从渊河上游空中飘过来的雪花,转身,雪突然变大,却始终只有零星几片穿过他们身后的结界——横截在渊河河面上的一道金银交叠的光障。

      那便是昆仑妖境和大荒无界仙境的分界了。以大荒无界为中心环起三座大山,那山即是天然屏障,也是天之结界,可说是五部秩序的开端。北有雁不归,魔境不得过;东有逐光山,鬼怪不得出;南有不姜山,有灵核、有资质的凡人皆有机会通过不姜山结界,进入大荒无界修仙,若再通过重重考核,那么最后便可登上位于仙境中心的通天建木,入天界,点将封神。

      唯独西面,仅以一条自西向东的渊河,上有白韵清和皓华仙君共同打下的结界作屏障,分隔妖、仙二境。只因昆仑巍峨,绵延万里,而那白韵清无人能敌。他的昆仑北阻幽都魔境,与雁不归一同围死魔族出路。然而昆仑仙山在中段和南段绕过了仙境和人境,分出渊河和赤水,抵挡险恶,却是让人、妖、仙有个可以“来往自如”的缓冲地带——在他想的时候。

      大荒无界不会下雪,常年仙云缭绕,吉光裘多余。

      只是今日的雪有些奇怪,多多少少还是沾染了大荒无界的圣土。

      “皓华今日回天界复命,怕是要明日才归。青枫,我带你先去你的居所吧。”白韵清道,只留给沧渊一个背影,但那耀光绫的衣衫,在零星雪花里,仿佛白韵清随手就将日月星光散落在了仙境的云雾中。

      沧渊谨记现在的身份,为了报仇忍辱负重在所不惜,他务必要比之前更加勤奋苦练,这样,才能尽早突破法力,拥有和白韵清抗衡的资本。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白韵清身后,见那人将吉光裘随手扔在地上,吉光裘又顷刻消失。白韵清目不斜视,轻车熟路行于仙境,那纤长舒展的身子难得没有慵懒倦怠,脚下走得虽慢,却罕见地留下了寸寸脚印。

      路遇修士,驻足瞻仰这两道白影,见得是白韵清,立刻喧嚣着上前跪拜,其中不乏有人偷窥白韵清的容姿,而他置若罔闻,翩翩而行,始终快“青枫”一步。

      “桐吾君!”一小撮人执着跟随,再次拜倒在白韵清面前,拦住去路。一人大胆道:“求桐吾君赐我昆仑仙草,助我突破灵核壁垒,施展更甚法力,为除魔卫道奉出绵薄之力!”

      说话的,是个十八/九的少年修士,然则白韵清的面容亦是如此。他驻足看向少年,不想,闷头跟随的沧渊一头撞了上来。白韵清纤长劲瘦,弱冠之年的青枫却是高过他大半头,健壮得很,可就是这一撞,反倒是那参天树木一般的“青枫”,险些来个人仰马翻。白韵清挥袖,广袖中化出遒劲飘逸的银波锦绫,如蛟龙腾云出海,将“青枫”窄腰一揽,再把人往修士前一推立稳了,便猝然收回。

      白韵清露出浅浅梨涡,对跪地少年道:“想必你天资过人,才能来大荒无界求仙问道,怎么,找我走捷径?那你且问问你面前这位。”

      众人抬头看向青枫,沧渊长期“与世隔绝”,在现代社会又被人东厌西嫌,冷不丁被众人用这种羡慕向往的眼神一看,颇不自在,薄唇紧抿,侧头看向白韵清。

      白韵清悠然道:“他,青枫,在我昆仑十五载,伴我最久的人便是他,该是对他偏心照佛了吧?”他一掸衣袖,漫不经心道:“你大可问问他,我可曾给过他一丝昆仑仙物?”

      沧渊咬牙,道:“没有。”

      分毫没有!昆仑遍地仙宝灵物,白韵清却教他摘了仙草编蚂蚱,拿着不老花榨汁、雪地涂鸦,以金银玉石投壶取乐,甚至是那一片叶子就能叫凡人去病延寿的仙桃树,白韵清竟是让他儿时在上打秋千,后来随意砍来做木剑让他和小妖们对打……

      昆仑仙宝灵物取之不竭,都被那白韵清生生糟蹋了。沧渊握拳,想他曾经还觉得好快活,殊不知那些东西拿来做些什么不好?!

      “不一样!”少年修士激动,随即意识到眼前是谁,立即噤声。身后的人却窸窸窣窣、纷纷附和,七嘴八舌道:“他天资聪颖,少年得道,是难得的好苗子,就差最后一点点啦……”
      就差最后一点点,即可成仙,有被点将封神的可能。也差一点点,若在大荒无界修炼满五年而不被仙君认可,便会从哪儿来被送回哪里去。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白韵清望了一眼“青枫”,再看向跪地少年,梨涡复平,道:“你入大荒无界前明白的道理,怎得越修仙越是糊涂?这是一条苦心智、劳筋骨,重炼五官六感,斩断七情六欲的路,是走是留,是煎熬还是值得,在你,不在我。”

      “那为何,他青枫一个不……一个普通凡人,有桐吾君的亲自护送?”少年满腔不甘,但敬畏桐吾君的神威,见那高高在上之人欲要蹙眉,话头忽而一转。

      不错。沧渊心道:“他们眼中我确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但谁知道我现在的灵核如此强大,且灵力顶顶充沛?怕是连白韵清……”
      上一世,他的天赋是皓华仙君所发掘,令他苦心修炼,再一路建功,才激发了那弱小灵核,获得至盛灵力,修得了得非凡法术,最终受天帝嘉奖,被赐予神武。
      重生归来,在能和白韵清较量前,他可得藏好了。

      “我乐意,我高兴,我开心。”白韵清未有半分起伏的声音,继续道:“我是你口中的桐吾君,是这天地的桐吾君,随心所欲一意孤行,谁,能奈我何?”

      目光生波,浅笑皎皎。

      若不是没有半点法力,沧渊听到这令人深恶痛绝的台词,真真是有冲上前去,一掌捏碎那白韵清喉骨的冲动。这人就是这般唯我独尊,尽管是在维护他,但沧渊却不觉得荣幸之至。不过是他还能作为白韵清的“乐子”罢了,他羡慕也庆幸那少年好运,不得白韵清之眼,逃过被他“狎”在身边逗弄的命运。

      前尘往事,倨傲散漫的白韵清丝毫未变,历史重演,不变的东西还有很多,包括白韵清对他的偏爱。以至于多少人心生妒忌,与他为敌,处处刁难。
      只是这份偏爱……

      偏心照佛,是久伴所以长情的意思?实则是无情无心,仅此而已。

      白韵清拂手,那独有的清幽兰香加剧,如同金钢铁索飒然而出,自带风刃。他那浅色发丝纹丝未动,便将眼前一众修士掀飞一地。
      他兀自走了过去,几步后顿足,没回头,道:“青枫?还不跟上。”

      沧渊低头,看向那一地横七竖八的人——那些,都是和他一样的凡人修士,甚至天赋远高于他。他们一身荣光来此修仙,沾沾洞天福地的仙风灵气,就是可以光耀几代的人间传奇。
      而他,即将有皓华仙君的亲自指点,这些人只能靠自己摸索——反复摸索。这本就不公平,而这样的不公平,因他在天秤高处,得之,在欣喜若狂后,大可心安理得地称之为“造化”;若不得,怕是也和这些人一样心有不甘。沧渊不禁想起自己近万年来的郁郁不得志,无论是魂还是人,他都在天秤的低处,谷底,深渊。

      感同身受的滋味,让他触情生情。他伸手去拉拽那个少年修士,岂知那少年奋力一推,怒道:“假仁假义!得了便宜卖乖,丑陋虚伪的狗腿子!”

      沧渊无话可说,他是“得了便宜卖乖”,至于“狗腿子”,青枫做的再周全细致不过了。他虽自知理亏,但他的面容生得实在是张扬锋利,不语而视,便如同在挑衅。

      少年修仙多年,仙法功底可观,起码对现阶段毫无法力的“青枫”而言。
      只见少年暗中手起法印,若这一击而来,以沧渊现在的凡人体魄,怕是会口吐鲜血元气大伤。沧渊不愿伤及凡人,那是素女瑶光、恩师皓华仙君以命相护的人族。命运轮回,他终将成为归墟之主,但扪心自问,那不过是他占了“不公”之利。修仙问道的修士本不该有如此狭隘怨气,而这一怨,他理应认下。

      可那法印不过才堪堪成形,便被一道银光打得稀碎,少年被反噬,倒地不起,狂吐鲜血。

      其身后众人惊惧,惊呼的,求桐吾君大发慈悲、手下留情的,求青枫说说好话的……应有尽有。白韵清却是再接一掌,雷霆之势,身形宛如虚影,又顷刻回归衣袂飘飘的模样,负手而立,仿佛不曾动过。
      只是那倒地不起的少年捂住胸口,呜呜咽咽道:“灵核……我的灵核……”

      白韵清抬手,指尖飘飘洒洒落下无数齑粉,黯淡如骨灰。道:“灵核碎,再无缘仙道。”指尖银光化风催云,瞬时那少年不见了踪影。

      不待众人磕头认错,白韵清道:“此人已回太平境,无性命之虞,尔等若不收起怨念,这便是下场。”他转身,看向昆仑所在方向,如藐视万物,“不问过往,不问因果,只看今朝。同在大荒无界修仙,命数各有不同。青枫是我养大的,我徇私是我之过,他无辜。谁若对他有怨,便是对我有怨,若能赢我,来战。若不敢,且互相帮扶,共同修仙得道,求长生不老也好,除魔卫道也好,‘忍’字,是要学的第一课。”

      “青枫。”白韵清的声音,突然像醉了似的绵柔,道:“走了。”

      沧渊赶紧跟上,他现在是青枫,要时刻做出对白韵清万分崇拜,唯命是从的模样。刚才那一幕和万年前如出一辙,当时他怎么做的呢?
      像条癞皮狗似的,抓着白韵清的衣袖,不停念叨:“爹爹对我真好,我定当有所作为,好好报答你,此生竭尽全力!”

      那时,白韵清却是一抽衣袖,漠然道:“多大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且说过让叫我长离,莫在‘爹’来‘爹’去地唤着,听着恼人。”

      白韵清这人就这样,爱端个架子,心口不一。那时的青枫,早已习惯他这般“嘴硬心软”,依旧巴巴上前,再牵起白韵清的衣袖;而白韵清那张永远少年的脸上,故作出和岁月相当的老沉,向外站了几步,却任由衣袖被他牵着。那时,他因这份独宠而喜不自胜,大着胆子道:“长离长离,莫要皱眉,现在看年岁我都大过你了,不生气了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有一天我变成了白发老翁,也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白韵清不知哪又不如愿,拂袖离去。那时的他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想去追,又不敢。
      那背影,是他的向往,可望又不可及。

      “长……长离。”沧渊收回心思,叫住白韵清,声音紧绷。仿佛回到万年前的大荒无界,时隔久远,一切变得陌生,连同心中的那份仇恨,都快要在短短一瞬的接触中瓦解——他曾无比渴求着眼前人,他的……“爹”,能给他一个“青枫,不错”的笑容。
      白韵清的垂青,世间罕有,都在他这了,哪怕是假的,也足以迷乱心智。

      只可惜前尘重现,沧渊的心境已处两端。

      “何事?”白韵清走在前头,脚印留在后头,比之前深了些。直到这时,沧渊才发现那昆仑的皑皑白雪,竟是随着白韵清下了一路,入了大荒无界!

      “仙境下雪了。”沧渊盯着那弱雪中的翩然背影,暂忘心中质问,鬼使神差道。

      只见白韵清身影一顿,随即仰头,一头浅色长发随风舞了舞,挥扫掉肩头雪花,道:“这样萧索不合适桐吾君的身份?那便不下了。”话音落,风雪骤停。白韵清催道:“青枫你又不是三岁小儿,怎得走的那样慢?”

      “嘁,莫名其妙就这般气急败坏,也不知谁又惹着这位‘桐吾君’了。”沧渊心中嗤道,口中却说:“长离,为何要彻底废了那少年的灵核?”不仅取出,还彻底破碎,灵力散尽永远不复。“他说的可有何不对?我本……确实不公。”沧渊以青枫的懵懂,说着自己的痛恨。

      白韵清“不应有怨”、“首当学忍”言之在理,但他知其本来面目,细细一品其中滋味,颇像是他“唯我独尊”、“随心所欲”的佐证。

      “不公?”白韵清突然狂笑不止。他常笑,但像这般肆无忌惮,隐约带着无可奈何的愤怒之笑,少有。“这天底下,最公平的就是‘不公’,”他猝然转身,疾步走向沧渊,看着那硬朗凌厉的眉眼,盛满清澈疑惑,他狠狠闭眼,道:“我的青枫,煞是可爱的紧,很好,好,好,好!”

      白韵清眉头突然松懈,沧渊就见一道白光笼罩而来,周遭银辉如梦,隔绝了大荒无界,白韵清竟是狠狠擒住他的衣襟,指尖银光灼灼,似星河变幻。

      白韵清为何突然癫狂反常?莫不是要施法?沧渊岿然不动,血液逆流,隐去眼神里的憎怒,满是“欢喜”地看着对方的亲近之举,却是将周身灵力聚拢于自己灵核,再紧逼那颗贴在心口的结魂珠。
      突破,必须要突破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如今白韵清的软肋在手,虽不知其是否有用,但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他万万受不得再被人封了灵力灵核,变作废人一个!

      岂知银光乱舞,白韵清只是随手拾走了他衣襟上的雪片,喃喃道:“怎么又沾惹上了?不该,不该。”像是载着无尽孤独,宇宙至尊竟低下了头!
      他又低声道:“我的青枫很好,傻的可爱,愿你永远天真,我……”话语凝噎,白韵清慌张后退半步,侧脸看向光罩结界,一声叹息:“所有的公平都是不公换来的,你不需要懂这些,好好修仙,照料好自己。仙君给你的居所我重新布置过,你会习惯的,去罢,我就不同你去了。”

      结界撤离,白韵清自言自语道:“这地方太清贫,看得人生寒,你赶紧走。”说着,举起衣袖作势要抽打青枫,言辞嫌弃:“快走啊,蠢东西,不会离得我连路都认不得吧?只见过离不得娘的孩子,还没见过你这种缠着爹的,走走走,皓华那厮的宫殿西厢便是你新居,无人敢拦你。”

      沧渊一头雾水,白韵清却已凭空消失。他知道白韵清又骂他蠢了,可却生不起气来——这一幕,上一世没有,他不过是为那凡人争辩几句,那白韵清怎么就跟疯了似的?说好的仙风道骨,倨傲轻狂呢?怎得如同疯癫之徒一般,忽雨忽晴,此人,何曾这样激动失态过?

      如此反常,白韵清在隐藏什么?沧渊心口突然灼热,那结魂珠居然生出荧荧绿光,眨眼不见,如蒙灰破败古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初入仙境 “父子”离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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