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王又蠢死了》鱼缸儿

76、魔境再犯大荒无界 两难选择成殊途4

　　建木下，九龙神柱宛如只是个摆设，那寻常小仙根本入不得的方圆里，白韵清双眼通红，他痛饮一坛昆仑觞，睫毛颤了颤才睁开了眼。第二坛在手，他却是看也没看，随手便洒在地上。深色的水渍在他的白靴前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弧线，那弧线立时闪过银白光，向九龙神柱飞去。

　　他抬脚一步步向通天建木而去，他走得很慢，似是闲庭信步地消遣，浅梨涡变得深刻，琥珀瞳仁寒凉锐利地看着建木下的魔尊魔圣。那一黑一墨蓝的身影并肩而站，一模一样的身形，当真是孪生兄弟才有的肖似。

　　站在秦钟身边的秦镇收敛不少，闭紧了那张贱嘴，面目全毁的铁皮脸上坑坑洼洼，只留下一对空洞的眼睛看向白韵清，他大概还是怕了，脚下微不可查地向后滑了一步，却又被建木死死抵住。白韵清突然笑了一下，清风徐徐吹过，幽兰香气弥漫，魔尊秦钟在黑色斗篷下也意味不明地笑叹了一声。

　　白韵清像是没有听见，依旧缓慢地向二人走去，秦钟忽然抬手，黑雾缭绕的手掌一翻，那魔圣秦镇便被高高抛起，向九龙神柱外飞行而去。白韵清脚步未停，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九龙神柱上的盘龙竟然同时现身，恪守在这方寸之间，将秦镇挡下。

　　秦镇跌落在地，怒不可遏道：“白韵清，你莫要……唔！”话音未落，银波锦绫飞出，将秦镇的嘴巴捆扎得结实。秦钟却这时笑道：“桐吾君，你真的是一点顾忌也没有。没想到，我精挑细选让秦镇把你引到这里，你居然还敢动作！”

　　那九条神龙仿佛像是商量好了，只做墙壁，不参与战事，虽不知为何听令于白韵清的召唤，但却是没有一个上前使用神力相助。白韵清仰头看了一眼高不见顶的建木，神色平静，纤长的睫毛湿润，如同不堪寒气一般微微下垂着。他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眼中醉人的温柔荡然无存，突然，他看向秦钟。
　　那一眼，他看得极深，像是看穿了秦钟黑色斗篷下的真实面目，目光里尽是了如指掌的清明。

　　秦钟突然不笑了，手中忽现那“魔族圣剑”，白韵清拢在袖中的双手动了动，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腕，转眼到了秦钟面前。秦钟拔剑指向他，两个人之间像是在打哑谜，谁也不说话，谁也无法做到先打破对峙的那个。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尖锐哨音，十分短促，像是某种暗号。被捆成一团的秦镇扑腾起来，秦钟也缓缓放下了手中圣剑，忽然向前，那黑雾似包裹又像是穿过了白韵清，只见秦钟“抱”着他，像是许久不见的老伙伴似的亲密，在他耳边道：“宇宙至尊，你的劫来了。”那声音绵长起伏，像极了要吞灭一切的漩涡。

　　白韵清眉心一蹙，向后飞移数步，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眉心皱得愈发明显，像是刻薄挑剔的洁癖者被脏污不堪的东西沾染上了似的，一刻也等不了地爆发灵流，整个人仿佛落在时空的空白中心，消融于此。但那银光很快褪去，只见白韵清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耀光绫袍，滚金线缀玉绦，满袖背昆仑百花娟影，吉光裘披在身后。通身华贵，人却轻云出岫，实乃妙不可言。

　　沧渊赶到时，正巧看见白韵清颇有闲情逸趣的“换装秀”，心中的愤怒几乎就要按捺不住了。然而自从他断了白韵清的灵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正主，许是受了秦钟幻术的影响，幻境里发生的一切不禁就开始在他脑中翻涌。

　　那时，他对白韵清的恨意到达巅峰，以致对秦钟手起刀落时，是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的。现在突然明白了，原来自己对秦钟的愤怒和憎恨里，还有那么几成是因其脏了白韵清的模样。仿佛他们哪怕只剩解不开的恩怨情仇，那也是他二人之间的事，任谁，都没资格横插一脚。

　　那白韵清现在是在做什么？和秦钟这般亲密，居然恬不知耻地跑到建木下来“换装”，怎么不给一人换一身鲜红，在此拜了天地算了？！

　　正恼着，金莲印突然发热，沧渊这才醒悟过来——他怎得像个拈酸妇人？眼下难道不该是除魔的档口？！然而，他的神武却在这紧要关头召不出来了，再唤法力，灵流如被灵核镇住受阻，竟破不得九龙神柱结界。恍然间又生两方力量，一个拉他入结界，一个推他而出，转眼即逝，结果令他紧贴神柱，根本动弹不得！

　　更令他无措的是，那先前不肯听从召唤的先元神力失控乍现，苍龙白虎幻影将他固在其中，这一刻，沧渊觉得自己像个只剩感官的废物，就连一身法力也彻底沉寂！

　　结魂珠，是他身上这颗假结魂珠！是在反噬他的力量吗？沧渊惊怒地看向白韵清，正好，白韵清也回头看了过来。

　　微风拂发，凌乱的发丝极为柔顺，就像白韵清的性子其实也是有极其温柔的一面的，可那发丝似有似无地遮住了他的眼睛，令这一眼对视近在咫尺又远离万年。

　　间不容发，秦钟一翻手腕，魔族圣剑向白韵清后背刺去，那动作显然是避开了心脉要害，冲着他灵核周围的血脉而去！
　　秦钟不杀白韵清，对那一次次坏他“好事”的白韵清，秦钟为何手下留情？！沧渊双拳紧握，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一刻，他还是不禁脱口而出：“小心！”

　　只可惜，他被囚困于“牢笼”中，他的声音无法传递而出。圣剑撞在吉光裘上，火花迸溅，声音震刺，不知是不是错觉，沧渊似乎看见白韵清冲他笑了笑，而后便见那人抬手撤下吉光裘一绕，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圣剑绞进了吉光裘中，稀碎银光四溅，木剑顷刻毁灭。银波锦绫如鞭如剑刺出，将那黑雾绑缚在建木上，须臾眨眼，白韵清就抓住了那为祸九州经年的魔首，简直信手拈来！

　　秦钟却没有一个阶下囚的仓惶，黑雾在银波锦绫中上下挥舞，那黑色斗篷下传来他干哑难听的话音：“我不信你不知，我是无法灭绝的。”说着，他一偏头似乎是“看”了秦镇一眼。

　　白韵清的唇角徐徐一提，合眼催动了自己的灵核，像是最后的杀招必要用在刀刃上，先前他不使用法力，就是因为谁也不配。

　　沧渊一头雾水，这叫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那白韵清还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召唤法力如大姑娘绣嫁妆，难道不知此时耽误一刻便会徒生变故无穷？再看那白韵清，虽然催动了灵核，可他那慢悠悠的动作，似在有意放水……
　　沧渊那恨魔族入骨的正义心，起了燎原大火。

　　突然，那被束缚的黑雾变得愈发浓稠，一阵阴风而过，魔尊秦钟居然从建木上逃脱，再次站在了白韵清身后，安然无恙，移形换影，黑雾大手绕去白韵清的心口，森森然道：“怎么舍得杀我呢？我可舍不得杀你，不如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舍得’我的……”
　　黑雾竟是突然握住了白韵清一直藏在衣袖中的手，嘶哑的声音又道：“灵脉于你可有可无，所以你这般犹疑对我下手，是因为……”黑雾一转，居然拥着白韵清掉头面向沧渊，黑雾那暧昧又晦涩的腔调再次响起：“好香的酒气。据说桐吾君酒量差极，但醉酒后的风光甚好，不知此间谁有幸见过？”

　　白韵清额间渗出冷汗，紧闭的眼睛连睫毛都开始打颤，他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但他却不得不忍着。那秦钟满嘴臭气，但他说对了一件事——“宇宙至尊”有劫！
　　银波锦绫冷不防地挥出，打散秦钟黑雾的同时，他像是忍到了极点，脸色煞白，手中立刻托起一坛昆仑觞，极像一个犯了酒瘾的糊涂鬼，仓促地扬起脖颈。

　　沧渊看得鬼火乱窜，那恼怒着实太多，千军万马地杀了他个昏天黑地，以致于他在气什么都无法择个明晰的理由来。然而白韵清却只是浅尝一口，突然将手中的酒坛倒扣在地。酒水汩汩而出，那九龙像是得了什么号令，齐啸升天，对准秦钟秦镇就是兜头痛击。同一时间，更令沧渊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满是光阴岁月黯淡痕迹的建木，竟然旁逸斜出了许多嫩芽，那象征通天神位不近人情的阶梯，终于像是意识到自己有生有灵一般，渐渐爬出新绿！

　　建木……不可能是“活”的。若它无限生机无尽生长，那么当初天地之间只留这一条通路的意义何在？人族生命强盛，在太平中或许从容一生，可逢乱世，便都有做人魔的可能，而这最难克服的心魔一旦成了，泛滥了，那便是神也救赎不了的。所以，只能留下一方清明圣土，永葆九州繁荣不息。

　　就在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中，金光再度从建木自上而下倾泻，天际大开云门，一团浓烈的金光降世——皓华仙君。

　　建木停止了生长，在枝丫未出九龙神柱结界之时。

　　皓华仙君很是疲惫，“归元”不是易事，散出去的修为一时无法恢复，叫他擒着丹府扇都稍显吃力，并且，仙君……只是虚影并无实形！于是丹府扇一扇，无量山本该山河改势，但他的法力却像是留在了另一时空，只够给九龙助力些微。

　　皓华仙君向白韵清伸手，面色较之从前可称作“哗变”了，仿若焦急里有着化不开的担忧。而白韵清冷了仙君一眼，像是吃了憋屈没处发泄、见人就咬上两口的疯子，向秦钟走去的脚步一驻，猛地折回，怒气冲冲地一推仙君的肩膀，再擒他衣襟，不发一言，那凶狠的眼神像是在质问仙君：“你为什么要来？！”

　　沧渊确信自己没有眼花，那白韵清就是这般胆大妄为，不分青红皂白地敢对仙君动手……
　　他眼里有着赤｜裸裸的有恨！

　　为什么要恨师父？这人简直不讲道理，令人发指！

　　也不知那秦钟是突然想开了，还是怎么样，只听他一声回荡天地之间的悠远哨音起，腾空而上，双手下压，黑色雾气立时如暴雨而下。那秦镇突然挣脱银波锦绫，化出八面昂魔槊与九龙战得飒飒生风，且战且退，打出空隙的瞬间，竟然是一头扎进秦钟周身的浓黑墨雾中，与那秦钟合二为一！

　　万年前，天劫之后余波未平，沧渊遵仙君之命还在死守归墟，就在他以为魔境二主被诛，欲与白韵清一较高下之时，那魔境二主也是这般突然融合！可这一世天劫尚且未有定数，怎的……怎的这二人会融为一体？！

　　地下不知何时钻出无数黑色烟雾，白韵清突然侧眸看向雁不归——那远的看不见的地方。他像感知到了什么，皓华仙君同时面露震惊……

　　雁不归的结界开了！

　　牢不可破的天之结界，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在皓华仙君加固了封印之后，居然，开了！

　　秦钟大笑不止，道：“我魔族得圣剑，为的就是劈开雁不归结界，多少年了，最后一把圣剑终于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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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通知通知：这一场打完了，又到了每个小节盒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