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王又蠢死了》鱼缸儿

67、聚仙会千姿百态 应龙玲珑心察蹊跷

　　祓禊节这日，各大洞天福地的生灵浩浩荡荡地聚集在了大荒无界正中，无量山下。和上一世不同，沧渊这次被皓华仙君留在了身边。无他，他已经是天帝亲自降神嘉奖过的“英才”，不是仙，却是比那些个自诩为“准神”的仙官还要“准”，仙君留他在侧，也是各方考量过的结果。

　　传统祭祀祈福结束后，由司天碌才主持——无量山下，四位仙官亲临，东“点鬼雄”，南“点仙徒”，西“点妖精”，北“点灵兽”，山上石门前，碌才亲自“点仙官”。

　　这一点才发现，西面几乎一目了然，一只手就数过来了。负责“点妖精”的正是那三白眼仙官，沧渊这时才得知，此人名为辛濯缨，乃除魔武道的大能者，“天律仙人”。东面的“鬼魂”也好不到拿去，两只手数都有剩，那横眉竖目的护法紧随“天律仙人”来向碌才说明。碌才手执文墨，一丝不苟地记录九州微寸。一问一答间，沧渊听闻，那横眉竖目乃是“天罡大圣”，孟冠。

　　在北面“点灵兽”的仙官回来的也极快。据这位仙官所言，百十来只灵兽中，有两位最为特别，因此被碌才大书特书了三行。一是灵鹿，她绝非在被点灵兽之列，按道理，这位是神，那仙官哪里有资格去点，可这神的主人也就那么回事，更重要的是灵鹿自己要站在“寻常”灵兽之列，那仙官便是“听神之意”，合规合矩地将她点了进去，又单拎了出来。

　　还有一位，便是碌才在“聚仙会”前宣读了好几个时辰礼仪法度、告地谢天，又怀古唱今的末尾，代皓华仙君宣布的一件没有什么人在意的大事——此番点仙，将有一位特殊来客，既当世龙族之首“神龙君”，此乃龙族集大成者，与先元神龙颇有机缘。可无人在意，灵鹿不过尔尔，何况先元已灭悠悠。

　　那会子，沧渊的唇角一直紧绷，而他再看恩师，只见仙君对诸多明晃晃的不以为意充耳不闻，脸上依旧不喜不怒，手中的丹府扇不似往常潇洒，而是静静合着一动未动。仙君看向那通天的建木，目光像是一直透过了那高远的云端——庚辰的身份已经上呈天界，不知何时才能超脱那层并不坚硬，却无比严苛的云，再耀九州。

　　待到点了小半日仙徒的仙官回到石门前，属于仙官们的大会才开始。合众商议，挑挑拣拣了好一阵功夫，在那写满的名册上删减了几度春秋后，不合格的修士便被定了下来。随后，总共一百零八位仙官，分九列站了十二行，资历高的站在最前，新晋仙官站末尾。

　　仙官人数有定，且不同于神官不灭又不动，仙官犯了大错或是殉道了，是会有人顶替而上的。所有人都谨言慎行，甚至对于那触手可及的神位露出了战战兢兢的惶恐表情。

　　人数有定，仙官自然不需要再点人数，他们要做的，是“择神路”。

　　所谓“择神路”，便是在祓禊节这天，众仙官们从无量山石门出发，一步一叩首往建木而去。五级仙石壶从高到低，八万四千六百滴仙泉，悉数从最上的仙石壶归于最下那层时，一朵小小金莲浮出水面，众仙官刚好抵达建木前。此时九龙神柱间会浮现神官名录，仙官们将在此择一神，那天神的所从之道、所悟之法便是他们前路。

　　青枫作为第一百零九位外编，主动站在了队伍的最末，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般隆重的典礼，与有荣焉、百感交集，仿佛脑子里只剩那庄严无比的建木，十分落俗地出了满背鸡皮疙瘩。这是他第一次参与仙官的活动，却是脑袋被热得发空，觉得永恒的终点就在眼前。

　　碌才和往年一样，第一个出来“择神路”，也和先前许多年一样，不例外地对着那些神官的名字九叩首，而后起身对皓华仙君恭敬道：“老身虽长生，但早过盛年，愿留在大荒无界，为仙君略倾心尽力。”

　　皓华仙君微微颔首，其余仙官一个个上前继续仪式。沧渊跪地看着，那三白眼辛濯缨，以“天律仙人”之名，拜了信仰“明武神”。功德堂里有神官的人物传，据说，那明武神为凡俗时，被村民称为“神童降世”，出生便有祥瑞天象，灵核灵力斐然却因生缝乱世不甚在意。自幼才慧过人精通兵法，后来从兵入伍，舞象之年便立下无数战功，为后来的人皇能一统疆域版图打下坚实基础。就在所有人都艳羡他那无数封田与荣耀之时，他散尽家财，入了仙门修行。那时九州还没分五部，地貌却已形成——除了不姜山、逐光山、雁不归尚未成型。可仙山福地已归中央，那明武神的前身便是在这里清修。他多次除魔有功而成仙，后被魔族奸计围困，宁死不降，散尽仙法，以自己长生之命净化魔心，九死一生，终成神。

　　“明武神，”沧渊看向“天律仙人”的背影，心道，“异曲同工，有因有果却造化弄人。”

　　那横眉竖目的武官护法孟冠，则是拜了“灵武神”。灵武神，灵核出众却出身贫民，早年丧父丧母，受尽坎坷，但他以强大的意志和平静的内心逆流而上，得以踏足洞天福地。据说修仙之路异常漫长，天道酬勤，历劫数次最终在九州五部初定时，飞升成神。然而灵武神的神庙在人境找不到一个——他是唯一一个死后封神的神官，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位神在凡俗看来，似乎也没有多神。

　　这千位神官，从千个专道，各有所长，但仔细甄别，那几条道其实终归二十八个大道，仙官们大都选了些各道中耳熟能详的人物——或是传奇经典，或是庙观众多，或是天界里的骄子，享万千香火传颂。总归，都是大能中的大能，神官中的神。

　　终于轮到了沧渊，直到这时，他的眼睛终于离开了高耸入云的建木，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他毫不犹豫地哐哐九个响头，起身站在了碌才身侧。他选皓华仙君，那是他的信仰，无论什么变化，这是他心中能万分肯定的唯一真理。

　　择神路后，便是去沐浴。沧渊忍不住左右顾盼，然而从始至终他都不曾见到白韵清半分身影。不奇怪，瑶光女神也不在此，仙境之事，按理说其他主神未必要到场，何况瑶光女神身负净化毓灵之重任。可白韵清呢？不是最爱热闹吗？这么多仙官伏地磕头，他不该刻薄两句吗？不该让所有人不痛快他就痛快了吗？

　　白韵清呢？上一世在他和修士一起去沐浴的路上冲出来发脾气，所以真的只是巧合，他现在在无量山，白韵清并不会来这里，是吗？还是说，那人已经离开了大荒无界，因为……灵脉断了。
　　不在昆仑，不在大荒无界，他去哪里，要去哪里？！沧渊下意识地向北极幽都境望去，那红丝绢覆面的场景在他心头不轻不重地落下个涟漪。他摇头腹诽：“或许两不相欠，或许误会深重，再等罢。”再等等，时间那么漫长，总会把浮尘来冲刷。

　　仙官们要沐浴祈福的水源，是渊河上游，这里最近昆仑，最近那源头八功泉。是九州除了八功泉外，最钟灵毓秀的水脉了，加之皓华仙君还在水中置入了许多清明符咒，那都是驱邪避害的圣物。

　　仙官们衣冠正直地下了渊河，仙雾弥漫，人杰地灵。沧渊正要最后一个下水，怎料突然一阵劲风而过——沐浴前为了追求本真自我，所有仙官都自动封了灵脉，不可动用灵法，在此刻身心归于自然。沧渊自然不例外，谁知就这么片刻功夫，他竟遭了“暗算”！当他被劲风裹挟，在一处巨石间的缝隙里站稳身形时，才发现那“挟持”他的居然是庚辰。

　　应该是庚辰吧？头上价值连城的发带不翼而飞，耳坠子缠成了结，墨黑长发上还沾了些枯草败叶，一身华贵无比的劲装碎成了竹篾，一条一条的随风摆动，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脸上还赫然顶着一条红痕——鞭子抽的。好不狼狈的“无双战神”，这是庚辰吗？

　　庚辰瞪圆了眼珠子，几乎要喷火炸雷，紧喘了两口气，才咬牙切齿地道：“青枫，你那法子不管用。”

　　原来，灵兽沐浴都是有自己领域的，净峡福地的仙泉流域宽广，灵兽们隔着十里地才下水一个，只是因为它们普遍精力都不错，若是离得近了，哪怕是动一动都会将仙泉泼洒干了去。索性各自分了一块“领地”。

　　庚辰哪里知道这些规矩，起先自报家门的时候，他就看准了灵鹿，这下要下水，他毫不犹豫地跟着灵鹿一道，拿着今日他这“神龙君”的名号刚想套近乎，那飒爽女子毫不犹豫地化作一头银光闪闪的鹿儿，小树似的犄角立刻萦绕电光，在水中结出楚河汉界。

　　这等灵法对庚辰而言如同调情，他一头扎进结界，欲要相认昆仑缘分，表白心迹。哪知他这打擦边球造出来的“势”、布出来的“局”还没闪亮登场，便得来当头一鞭。是当年那“钓”过他的鞭子，蓝色电光凶狠冷漠，可却让那战无不胜的无双战神端端地愣住了。鞭子抽打得他浑身狼狈，他竟感觉不到似的，只是不敢上前，但也绝不后退。
　　庚辰的圆眼珠子明亮如珠，里头全是好奇和欣喜。原来，他心悦之的女子是这模样，模糊的记忆被熟悉感一笔一划地填满了空白。他伸手握住鞭梢，红了脸也红了眼，歪着头怎么也将眼前的女子看不够，比看“青枫”画的“符”还要用力，还要深刻，忐忑地不慎咬到了好几次舌尖，才好意思看着水中倒影道：“我寻你很久了，小鹿儿。”

　　鞭子在他手中颤了颤，他一鼓作气看向那红色的“破”披风一角，道：“和我想的一样，怪泼辣的，不愧是我的良缘，是我儿他们的娘亲。”

　　先元上神是不是都这般“直白”已经无从考证，但这话显然是对一个女子莫大的冒犯，灵鹿一抽鞭子，对着庚辰的脸就抽打下来，水灵灵的蓝眸子里波澜起伏，怒喝道：“滚！”

　　“臭龙本性难改，”她再一鞭子抽下来，“从哪来回哪去，登徒浪子，不学无术！”她连抽三鞭，鞭子被凶猛的电光所包裹，宛如一条旁逸斜出的蓝色闪电，庚辰终于躲了——他不可能还手，他连制止灵鹿都不舍的，那是他漫长等待里的意义，是他化形而来的去向。可那灵法绝非等闲，他的形魂刚完全结合，龙珠才开始正常吐纳灵力，而那鞭子真是不留情面，若挨一下子，也许会等上很久才能再见灵鹿一面了。

　　两个人打到了福地山巅，又追到了洞天深处，庚辰一躲，灵鹿的鞭子刚好抽向了洞天仙石。她怎么敢毁了大荒无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素女瑶光是决不允许的。灵鹿当即撤回鞭子，鞭梢失控，捎在了她的手背上，立刻一道如剑伤一般深刻的血痕而出，灵鹿手背鲜血淋漓，目光看向庚辰却是赤|裸裸地威胁，仿佛在说：“再敢口出狂言，杀无赦！”

　　庚辰那溜圆的眼珠子突然出现了竖瞳，一闪而过，像是翻阅了什么又发现了什么。他不顾灵鹿的暴躁，固执地冒着被打残的可能，隔着一段克制的距离将自己的发带以法力包在了灵鹿手中。但他却不敢再逗留了，只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像是破烂里的一颗珍珠似的，道：“后会有期，娘子。”

　　借势布局的路又被封死了。庚辰来找沧渊自然不仅仅是数落他的法子太烂，而是灵鹿的一滴血，让他这嗅觉惊人的“神龙君”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什么？”沧渊那英眉快要成了一副对勾，疑惑又震惊道：“这不可能，灵鹿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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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庚辰用的套路都是驴驴子摘自《孙子兵法》，按照文中的年代设定肯定是不符合历史的，架空，架空是个好理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