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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倒霉鬼王做月老 再历祓禊节聚仙会 ...

  •   知晓沧渊和灵鹿有交情,至少比他一条小金鱼来的交情要实在许多,庚辰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突然收起了他那没心没肺,甚至可以说是没羞没臊的德行,哪怕一口一个“好哥哥”地唤着,也不在话下,叫沧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下倒是他一看庚辰凑上前来,满身刺挠,恨不得退避三舍。

      但“道义”这种东西就像是悬在头发尖上的绳索,每当沧渊想要“埋头”的时候,那为了庚辰义不容辞的念头就张牙舞爪地钻了出来。他不得不很严肃地思考,如何才能撮合这段“龙鹿姻缘”。

      沧渊在功德堂里躲“清净”,却是将杂七杂八的文字翻了个遍,也曾试图代入其中,在识海中模拟了许多种可能,身体力行地去感同身受,身灵合一,演练出各种局面中得以常胜时所用计策。生怕怠慢了庚辰的一往情深。

      最终,他草拟了一通长篇,踌躇满志地去找那“游手好闲”的庚辰,欲要说明来意。此时,庚辰正在空无居里开了一个法阵,悠然自得地把他那不知是“龙兄龙弟”、还是“龙子龙孙”的同类从阵眼里召唤出来,沾沾自喜地宣布龙族“旧皇复辟”。

      那九天三界的龙,有道行的总共也没几条,且都是算不得神的神——什么风神、雨神,镇海神、守山神……都是人境高庙里供奉的“神”,论资排辈,却是没一个能入天界神殿,然而这些个“神”,天界也是默认的。毕竟造福了九州,只怪德行欠佳。
      德行太欠了——不是妻妾成群,孙子比儿子还大上一轮的风流鬼,就是吹风降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汉,如何入天庭为表率?

      龙本为兽,再神乎其神,本性难移,散漫不服管,没辙。

      庚辰不在乎,“后继有龙”便是他最满意的了。那十来条大小不一的龙更是不在乎,“群龙有首”似乎就有了主心骨,仿佛当下就能干一番大事业了。

      可沧渊在乎。这里是空无居,紧邻建木神殿、师父居所,这些个龙嗓门个顶个的大,动作起来不是拆了他的床,就是毁了他的窗,一个庚辰都吵得他耳心起茧,躲进功德堂昼伏夜出,这下好,无量山的规矩是彻底没被这些目无法纪的龙们看在眼里,更别说记在心上了。

      甫一进门,他便听庚辰意气风发道:“你们回去择个良辰吉日,选一处风水宝地,不日,我将带你们的龙后回来拜堂。”
      可问题来了,照庚辰的说法,他过去是有“老巢”的,然而沧海桑田,九州地貌大变,他的老巢早不见了踪影,群龙吟啸震天,那神光壁又结得十分草率敷衍,沧渊忙补上数道消音符,将他的居所封了个由里到外。

      庚辰刚提议:“那便求桐吾君,借他昆仑玉峰无极洞一用。”就见到飞梭似的符咒满天舞,他一拂手撤了法阵,满脸新郎官的红润惬意,看向沧渊道:“状元郎回来了?”
      庚辰过去常混迹人间,在他看来,不分日夜挑灯苦读的,都是状元郎。

      沧渊忍无可忍道:“庚辰,这里是大荒无界,更是极近仙君神殿居所,可否注意你的一言一行?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本以为庚辰会反驳几句,再淫词艳语地胡乱说一通,结果沧渊都封了识海,却得来庚辰一笑,道:“好哥哥说的是,我以后注意。”

      “……”沧渊嘴角抽搐,道:“以后别叫我‘好哥哥’,你是先元上神,我当不起。”

      庚辰不以为意,起身揽着沧渊的肩膀,推着人落座,道:“老黄历了,你要我守大荒无界的规矩,那此间天地的规矩我都得渐渐学着守不是?总不能连累你,而且,逆天而行,遭报应的还不是我自个儿?罢了罢了,在哪里就随哪里,我一大好青年识时务的很。”

      “…………”沧渊莫名心累。他拿出那一沓“秘籍”,有些别扭地错开庚辰那滴溜溜的大眼珠子,道:“连日来,我查遍群书,望能派的上用场。”说罢,他把那本“秘籍”胡乱塞到庚辰怀里。

      庚辰聚精会神地看了好半天都没出声,沧渊以为自己写的太过晦涩,这才抿了抿唇、挠了挠发辫,苍劲有力的手指搓了又搓,措辞半晌道:“这些……”他一看过去,声音就立马沉了下来,唇角一垂道:“庚辰,你拿反了。”
      那到嘴边的“儿女情长”,一下断了片。

      庚辰看了眼沧渊,目露“醍醐灌顶”似的明亮,随即转着圈地看着那些纸张,并连声赞道:“青枫老哥,你这百鸟朝凤画的真是绝妙,意境深远,洒脱不羁。你赠我这本连环画,煞费苦心。我知你怕我在这里无趣,多谢了。”一脸模样端的是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

      沧渊两指节使劲钻了钻额角,好不容易把那羞恼的青筋给压平了去,咬牙道:“这不是画,是我为你整理的求……求偶计策。”他说的囫囵又飞快,火烧屁股似的。

      “求……求什么?”庚辰一拍那“画册”,眼眶险些兜不住那大眼珠子,“这是计策……这、这、这是字?此间文字已变得这般艰难?”说话间,他指尖凝出浓烈金光,竟是以法力去感知那些文字。少顷,他又捏了几个破解符,随即又试了试以魂识潜入其中。反复折腾后,庚辰道:“妙哉,如今文字我竟半分无法解读,这莫不是我被此间所不容之兆?!”
      庚辰面露现世来从未有过的震骇,如临大敌。

      沧渊恨不能钻进地缝里,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过往“不学无术”,何必多此一举整理一份打脸的“秘籍”,不如直接通灵交代二三就好。都怪此事于他而言,太过难以启齿,本想着要庚辰自己去参悟运用来着。

      得知此文字并非此间“制式”,庚辰一拢灿金劲装,暗自捏了个不起眼的咒印置于丹田之上,紧接着,那要脱口而出的嘲讽连滚带爬地跌回五脏六腑,拿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沧渊连死都不怕,丢脸的事说扔也是很快就扔了,开始如兄如父地耐心讲解起来。庚辰连连点头,啧啧称奇,表示句句箴言,受教终身。沧渊明显觉得庚辰有词不达意的敷衍在里头,却怎么也从那双真诚无比的大眼珠子里看不出破绽,想起自己疑神疑鬼的毛病为他平添了多少烦恼,这回沧渊决定索性眼不见为净了。

      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严肃如大敌当前的排兵布阵,道:“灵鹿是素女瑶光的灵兽,主……她的话灵鹿必从之,而瑶光女神此前便有为灵鹿寻得佳缘的打算,不如我带你去寻瑶光女神,你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以你先元上神的身份,定能如愿。”

      “我呸!”庚辰听到这大白话,立马拍案而起,就差指着沧渊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气得满屋转圈,跺脚道:“你个迂腐货,桐吾君怎么看上你的?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可知‘相敬如宾’是何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的是婚,不是情。青枫,枉你也是有过‘历史’的人,怎的如此心硬薄情?若灵鹿非自愿心悦于我,我情愿放过彼此,何必互相折磨?”

      沧渊一愣。“擒贼擒王”乃精明战术,怎的就不对了?不,他怎的就是有历史的人了?那庚辰怎么就不肯绕过这一段,非要给他栽赃个莫须有的罪名?白韵清,那过去可是他拿着当爹看待的人,怎的就能有什么气息、胎气之说?起初他还以为是庚辰“龙性”使然,如今看来,似乎在庚辰心里,早就“坐实”了他和白韵清之间非得有点儿什么。
      别说现在他暂时能抛开那座“爹”字大山,也是从不敢想这事,过去就更不用提……怎么可能,完全不可能!

      可庚辰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沧渊一时闹不明白是百战之术太高深精妙,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是别的地方出了差池,只得暂且抛开这第一条,再说其他。

      好在后头的法子很是引人入胜,庚辰不仅愿闻其详,更是实战演练开来。这迈出的第一步,便是“类以诱之,击蒙也”。

      因着素女瑶光将灵鹿留在了大荒无界,而灵鹿又是个爱自由的,动不动就越过渊河跑去昆仑逍遥,要寻其踪也不是件易事。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沧渊便带着庚辰四处云游洞天福地,遍访修士……学素女瑶光治病救人。

      然而洞天福地,仙泉养人。何况能入这大荒无界的,又有几个是病秧子?寻了好些日子,二人才找到几个资质“欠佳”的“新人”,治了些跌打损伤不用医治就能自愈的小毛病——若不是看在“青枫”是仙君唯一亲传弟子的份儿上,怕是没人肯拿这种事出来让自己丢人现眼。
      可二人竟然还觉得寻得了治病救人的成就感,自然,沧渊那点儿“成就感”都是让庚辰磨耳朵吵嚷出来的,风一吹就凉了。

      此法行不通,便再接再厉——“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这就是要借势布局了,眼下正是机会。沧渊知晓后事,掐算日子,三日后便是三月上巳日,祓禊节。这一日是天地万物的“共节”。即是说,人鬼仙神都要过的节日,九州同庆。
      这祓禊节旨在驱邪祈福,天界如何而过九州不知,即便同在九州,各部也有自己的过法和讲究,但有一点是不变的——河中沐浴。那时,就连忘川河也会分道而成两堵水墙,沧海之水从中缓缓淌过一炷香的时间。

      而最不同的还是大荒无界。祓禊节在这里还有另一个名字——“聚仙会”。当然 ,这都是仙官们为了门面而叫的。聚仙会每年都会统计大荒无界修仙人数,修仙者包罗万象,在这一天要被分门别类点人头,原本目的是供仙君知晓大荒无界的情况,却被渐渐演变成拉帮结伙、认清“敌我”的机会。且五年一次的“清理门户”——将不合格的修士遣回原处,正是在祓禊节这天,所以这是个实打实的“清仙大会”,各路人士心境虽然不同,但各个都算得上“澎湃”,只因修仙的路上都是日复一日的清苦,这一天多少“不凡”。

      在等待祓禊节到来的日子中,沧渊回忆起上一世。上一世他虽参加了祓禊节,可那时他来大荒无界如今这般,不过数月。还处在对白韵清“亦步亦趋”的状态,好不容易借此机会见一见那人,自然眼耳口鼻都神游了去,皓华仙君讲了什么,聚仙会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
      他只记得,之后的沐浴他本是随大流走的,也不知白韵清久不露面,一露面又是哪儿生了不痛快,碰巧见着他,他还颇为没有眼色地上赶着去讨好,结果被那白韵清捆了个严严实实,也不知扔去了哪条河、哪处溪。那水冰冷刺骨,他的失落心痛都化作了比那凉水更凉的眼泪,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太痛,竟然失去了意识,后来发生了什么,现在是全然想不起来了。而当年那种痛彻心扉、心灰意冷,如今已经没有了。
      当时,他尚且还有“越挫越勇”的力量,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白韵清自然会多看他一眼。而今,这念头早就毁于一旦,但勇往直前的力量是浓是淡,他还留着几分清明、几成顾虑。

      得知祓禊节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庚辰脑子一转,万仙同浴的场面在他脑中跑偏了十万八千里。于是便怂恿沧渊同他一道找仙君,希望皓华仙君能在当天宣布他的身份——仅仅在大荒无界,以为日后回归神位做个铺垫。
      皓华仙君正有此打算,然而这个“身份”是什么样的身份还有待商榷。庚辰全当这些是虚名,并不在意,只要能光明正大游走在大荒无界,是个什么身份都于他而言并无差别。

      “青枫,此事你有何看法?”皓华仙君温和道,看向沧渊的眼神颇有深意。他这唯一的弟子最近心思繁重,总是一副悻悻的模样,较之先前的仗义执言、以理据争,甚至是“出言不逊”,这徒儿突然做了“哑巴”,想必是受了什么困扰。

      皓华仙君并不急于传授什么大道理,只是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他,手中丹府扇徐徐展开,空白的扇面上隐隐流淌过九州山河,波澜壮阔又如梦似幻,一轮“旭日”从浩渺沧海而起,渐渐鼎盛至高空,九州山河才归拢于一片耀眼光明中,那扇面随即又成了空白。

      “你是我的高徒更是爱徒,”皓华仙君道,“我信你有独当一面的可能。”

      别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赞赏,仙君就这样说给了他。他从白韵清哪里无论如何也求不来的肯定,仙君春风化雨地就拯救了他。沧渊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皓华仙君,嘴唇轻颤,那惯是冷厉的凤眼,眼角微微下垂了些。不见沾沾自喜或是欣喜若狂,眼珠子渐渐爬上的红血丝,也将那沮丧的举步维艰给撕扯出了裂痕。

      “不说庚辰是应龙,”他紧紧抱拳,那一平辈的鞠躬之礼仪,将他的腰杆弯折成了横平竖直的制度,目光直视仙君落在地上的影子,声音沉稳如某种仪式,“只道他身份尊贵。是慕名而来参加祓禊节,日后还将留在大荒无界以精修心神。”

      “好。”仙君一合丹府扇,笑道:“青枫所言有理。”

      此间的龙本就没多少,算得上有道行法力,能混进庙宇的更是没几条,且个顶个的不争气,就连创世时法力无边的神龙,也都踏踏实实地守着九龙神柱去了,若无沧渊那条苍龙虚影和庚辰的存在,这九龙该是当今天地间最尊贵的龙。说起那九龙,仙君道:“自建木成,便有九龙柱相护,乃天帝亲手打下的九龙神柱。”

      庚辰一眼遥望九龙神柱,魂识逡巡片刻,思索间叹到:“在此间确实担得起神龙的名号,却是远不如先元龙族。”说罢,他又悄然瞥了一眼沧渊,若有所思。然则他脑中刚有什么东西要成型,丹田的龙珠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那痛苦他再清楚不过——他的龙身沉睡经年,受损极为严重,原本根本无法再承受那魂魄了,化人形更是奢望。

      像是想起了什么,庚辰无意间抬了抬手,手指擦过心脏,默念了一句“知晓”,身魂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再看沧渊侧影时,他的眼神也跟着变化了,仿佛他不再是九天三界的无双战神,只是一张拉满的长弓,虽然威风漂亮,可却亟待一双目光如炬的眼,和一双通天彻地的手——而这个人,就在他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ps,这一章很多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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