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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智解宝源村困局 太平安康重现1 ...

  •   沧渊一夜未眠,他一闭眼就是雪团子回眸看他的那一眼,那感觉让他不寒而栗,全身如同爬满虫蚁,要将他一分一寸啃噬殆尽似的难受。他的体内既感知不到暴虐的灵流,也感知不到金莲印的气息。就好像一剑断了白韵清的灵脉,也断了他心里的一根线,而他体内那两股纠缠不休的力量,像终于达成了一致,仿佛能任听他差遣调动了。

      他枯坐到了天亮,听闻大荒无界的晨钟比以往都沉闷了几许,这才木然起身,将木剑封印,打算上交给皓华仙君定夺。可他推门而出,便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大荒无界几乎成了一片纯白的世界。

      上有青|天白日,中有仙云迷雾缭绕,目之所及皆是皑皑白雪。雪之深,沧渊那异常高大的身躯都被没了一截小腿,更遑论那些修士,惶惶站满了高高矮矮的山头,跪地求天,生怕天有异象,是为大劫。

      沧渊一路向建木神殿而去,更是见得有司职气象历法的仙官在雪中难行,他索性以法力低空飞掠——在尽可能不坏了无量山“行事不可鲁莽慌乱”的前提下,急速向建木神殿而行。

      哪知皓华仙君正站在大殿之外,拢着轻裘斗篷,眯眼看着一院落的松软寒酥,踱步而出窸窣玉沙之声,出神于那聚在山石古树上、还不肯消融的白花,仿佛置身其中,颇为享受。

      这时,一仙官过沧渊仿若不见,飞奔至仙君面前跪拜而告:“仙君明鉴,此雪果然未到太平境!”

      “那便好。”仙君撤走斗篷,嘴角总是精准的弧度难得松懈了几分,长舒一口气,便以丹府扇搓起小捧细雪,扇子一转一展,轻轻一扇,那小片世界里立刻有了落雪纷飞的雅景。仙君仰面,任自在的风雪落在他被束缚的血肉上,会心一笑:“百年难遇的奇景,到让我有些怀念了。”

      沧渊不曾见过这般“放肆”的仙君,莫名有些心疼,驻足垂首不敢向前打扰。倒是皓华仙君先注意到了他,退了仙官仙吏,失笑道:“青枫,让你见笑了。可是前来辞别?”
      说罢,他凭空托出刚才那条斗篷,披在了沧渊身后,缓道:“你还年轻,知你不畏风寒,但切莫大意。你是我的弟子,今日前去太平境虽说是去历练,到底还是因为我不便出面,是有劳你的。”

      “青枫不敢!”沧渊躬身拱手。那斗篷是何等温暖,叫他的心险些化出泪珠来。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无所求,是不敢求。他要的不过是一点关心和温暖,如今皓华仙君都给了他,严慈并行,叫他如何不感慨良多?
      白韵清灵脉断裂,想必也不能再祸害九州,师父的命数尚可无虞且无穷,除了雾言,他似乎没有再可执着的东西了。

      “该放下了。”他对自己说。若再执迷不悟,怕是会走火入魔,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不说,也愧对师父的这份呵护。

      沧渊将魔族圣剑一事交代,从魔境大战说起,再到大魔如何蛊惑殷瑛。皓华仙君的脸色突然凝重,然而拿着木剑的他却半晌都未开口,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把那把木剑越攥越紧。
      俄顷,他低声严厉质问道:“为何此事不早告知为师?事到如今,你已成为无数人紧盯的对象,若你拿出魔境圣剑,为师又该如何替你辩白服众?你又该如何解释那魔族的圣剑为何会出现在大荒无界,还是在你手中?大若岩福地一事,在旁人眼里就是你自作主张,如今风波虽定,就不要再让那些个仙官逮住机会大做文章。大荒无界的平衡如履薄冰,你知不知道!青枫,你糊涂!”

      沧渊一边惭愧,一边感慨,同样是“长辈”,怎的差别就这样大?师父那是字字句句都在替他打算,步步都在为他思虑啊。不似某人。

      尽管皓华仙君并没有道明此“圣剑”来龙去脉,但沧渊还是一眼就看出,师父是识得这把剑的,而且这把剑必然关系重大,否则师父也不会谈之色变。只见皓华仙君扇尖一点,在雪地里化出一方结界,将二人笼罩其间,这才又谨慎道:“青枫,你如实回答,这剑在你手中可有使用过?”

      沧渊心里一顿,不禁想起昨夜伤白韵清原身那一幕,心虚不已。但他不能够在恩师面前扯谎,于是便犹豫开口道:“我……我……”

      而就在这时,仙君道:“料你也不敢。还好,还好……”

      皓华仙君垂眸,一直看着手中紧握的木剑,不曾留神沧渊脸上光怪陆离的挣扎神色,只是自顾自地说:“你说那大魔道此剑‘不毁不坏’,其实不然,即便毁坏,坏的也只是剑身,里面的‘精魂’还是会回到幽都魔境,所以,只要那‘精魂’不竭,此剑便会无穷无匮。这简直……”

      “师父,那‘精魂’到底是什么!”沧渊急忙追问。

      皓华仙君握剑的手轻颤,再也无暇顾及风雪雅情,只是回眸望了一眼身后,半晌才道:“……我不能笃定,总之那‘精魂’用一次耗损一次,怕是所剩无几。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分你心神,误了修行。”
      沧渊从皓华仙君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就听仙君喃喃道:“想必,大荒无界突降大雪,便是警告。”

      皓华仙君独自去封存那柄木剑,沧渊知道,自己就是有再多疑惑也该下山了。

      太平人境真是上风上水,平原沃土,河流纵横,无寒冬暴雪,一年四季总是气候宜人,鱼米丰足。再适合人族居住不过了。

      沧渊到了宝源村,发现这里已经和他初来乍到时有了天壤之别,比他离开那时也更有人气。屋舍鳞次栉比,田间地头无不是农忙的老少男女,孩童追鸟捕蝶,跑得比春风还要轻快欢畅;牛羊成群,闲庭信步于蔓蔓青草之中。
      炊烟袅袅,谷粟飘香。太平安逸无忧之桃源,果然名不虚传。

      沧渊终于找到自己还是个血肉凡俗的真实感,像个过客一般走过树荫、穿过欢笑,远远看着人境的太平和乐,仿佛能借此感同身受几分岁月的宁静悠远。

      好景不长,他还没领略够好风光,便听得一声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惊飞鸟虫无数,那些欢快的孩子们仿佛像是听见号角的将士,“训练有素”地朝着一处乌泱泱地跑去——正是那原为地牢上方的小土丘。
      如今桃木枝不见,土丘也夷为平地,若不是村民扒开草木露出石板,当真是看不出那地牢还留有踪迹。村民们在哨声中立刻放下手中农活,赶到土丘抬开石板,一阵兵荒马乱、连骂带拽地才将那些一脸天真无知的小孩都赶去了地下。
      有些孩童似乎以为是在游戏,竟然还在欢呼,杂七杂八的童音里,仿若还有人在问:“娘亲,这次我们要藏多久?晚饭好了记得给我留一碗呀!”

      沧渊一想到自己颇无人缘,于是摇身一变成了雾言的模样。他瞥了一眼河中倒影,唇舌泛起苦涩道:“有朝一日,我的命偿给你也是脏了你。”他低着头混进了混乱的村民里,很快,哒哒马蹄带着烟尘,从山口一路狂奔而来。

      村民恭敬跪地,叩首,像是习以为常。沧渊以魂识观察周遭,只见来者竟是一列军士,数十匹高头大马上,士兵们各个皮甲上阵,好不风光。就连马鼻子里喘的气儿,都有那么点“天王老子驾到,尔等从昨儿个就该跪迎”的意思。

      马阵最前,是两名擎着红色大旗的士兵,大旗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熠”字。

      沧渊上一世也收了不少人境天王贵胄的鬼魂,对人境之事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能分得清个一二三来。他自然知道这面旗子是西南王殷熠所有。而据他所知,这些士兵的做派,貌似并不是殷熠可接受的。

      沧渊心中先是称怪,而后便也认为不足为奇。

      上一世人皇殷骜死后,人境辉煌一时的大一统帝国——殷国,逐渐四分五裂。后来殷骜的侄子殷显上位,史称“代人皇”。一个“代”字,并非“代替”,而是取“代理”之意,仅此一字,便道出殷显那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或许还“浑水摸鱼”了些野心。
      殷显虽然依旧享有人族宗主至尊的地位,然而王室往日光耀却难以为继,先前的分郡封国之间来回征战,最终形成了环绕中央王室的八大诸侯国,国主自称为王,与中央王权辖地并行其道。各诸侯国有自己的制度体系、宗教礼法,但名义上,重大事务还要向殷显请示。似乎殷显这个“代人皇”的尊位,也仅在此处留有余地了。

      八大诸侯国国主,有殷氏王族内亲外戚,也有中央王权历年来封赏的肱骨大臣。其中,当属西南王殷熠最为抢眼——除了和殷显是堂兄弟、皆出自正统王室血脉外,西南国的实力也是最强大的,几乎能和中央王室分庭抗礼。
      然而,殷显是除了殷灿和殷瑛之外,和前人皇殷骜有着最近血脉关系的人了,他乃是殷骜那早逝的胞弟留下的唯一血脉。殷熠则不然,其祖父和殷灿的祖父才是兄弟。在皇室血脉里,差之分毫,去之千里。

      沧渊没想到这一出。他们初入宝源村的时候,那毓灵公主殷瑛只知道国家不复,政权更迭,却不知“八国困王”的局面在此间已经形成,而直到此时,他才想明白,宝源村早已是西南王殷熠的辖地。

      若说做人皇,殷显的资质确实不如殷熠。殷熠得了最近昆仑的风水宝地,自然条件优渥,自身又能征善战,还通晓乱世里的驭人之术——礼贤下士,对战功卓越者分权分地,对百姓恩威并施,尽得人心所向。可敌不过殷显手下能臣贤士诸多,治国不是一人之力便可胜任,殷显为皇时,到底使“八国困王”的局面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既没有让自己下台,也没有让八国兵戎相见。

      但,这都是人境的自我发展繁衍,仙神不可干预。虽然不可干涉人事,可不代表为神者不通晓人境之事。沧渊好像突然明白了皓华仙君的用意,感激不胜。
      他的理想是做九州主神,是去归墟鬼境执掌秩序,然而最终,要守的不过是九州里的太平境永太平。

      最前拿旗的两名士兵让开,亮出后面一匹枣红大马,那马儿皮毛油亮,肌理分明,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良驹。马背上跨坐着一位长得“四平八稳”的络腮胡子,此人长宽相等,宛如马背上架着一张八仙桌。显然并非殷熠。

      要知道殷骜身为人杰骄子,他那一脉的样貌自然是出类拔萃的。只听那“八仙桌”自报家门道:“如何,宝源村的村长们,想起来了什么?”他侧身两手向天拱了拱,道:“我们煜王宅心仁厚,向来先礼后兵。但事不过三。此番前来,我李花蕾已经是第二次长途奔波了,下一次,怕是……”那膀大腰圆的李花蕾一抖满脸络腮胡,这才露出几颗牙来 ,他拖拽出身侧别着的长刀,冲上头淬了一口唾沫,用自己的水囊轻轻一擦,那水囊顷刻成了两半,落在地上战战巍巍地漏水。

      “杀无赦!”

      李花蕾说罢仰天大笑,全然不见“花蕾”乱颤的春日温柔妍丽,只叫人浑身汗毛起立。此人沧渊不曾见过,但“李花蕾”一名他倒有所耳闻。若未记错,此人应官拜西辽国小司徒,协同大司徒掌管均平土地,区别各地物产,划分土地等级,以及制定赋税的征收与管理。

      大司徒是个好人,上一世阳寿正寝,轮回去了明善司那,是个投胎后就带着上等灵核的修仙良材。可这小司徒李花蕾明显不是其名字那般柔善,是个狐假虎威的凶恶之辈。

  • 作者有话要说:  沧渊成年后195cm
    白韵清:185cm
    赵喻飞:195cm
    杜风朗:180cm
    小司徒:参考西周官职,是大司徒的副手,职责见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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