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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噩梦缠身夜惊醒 入梦雪团成锉刀2 ...

  •   雪团子的眼睛闭得比石狮子的嘴巴还紧,被沧渊捏着尾巴倒提起来扑腾了两下,也就认命似的垂着装死,大有耍横不行,就死撑到底的架势。

      沧渊摊开掌心,略有犹疑,还是召出了化魂鞭,只不过并没有召出当中法力。那鞭子极为精巧,柄为古银,淳厚质朴,无一多余花式,除了正反面共缀有十三颗小豆大小的红色玛瑙,分别勾勒出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

      南斗掌生,北斗注死,普天之下的生灵,凡受胎皆始于南斗,有所祈愿,皆向北斗求明方向,最终归于北斗,再复始,轮回来往……鞭身长八尺六寸,乃大地初始八荒六合之意。鞭身通体由黑皮银链交织而成,也不知是什么皮,得神力时会变得如水柔软、如冰剔透,并且在神力乍现时,那十三颗……

      沧渊蓦然想起,那十三玛瑙珠和皓华仙君丹府扇上的那一颗一模一样!鲜红胜血,流光溢彩仿佛有灵!!!

      上一世他不曾注意过丹府扇,这一世,怪不得那上头的红玛瑙叫他觉得眼熟心热。

      都怪他,甚少用化魂鞭,以致近在咫尺的记忆,都不甚明晰了。
      他的这把神武,有生死轮回的南斗与北斗,却是一鞭索魂,两鞭破魂,三鞭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他对厉鬼都不用——祭魂剑足以,他只用此鞭战魔。

      黑皮银链的鞭子静静躺在他手中不过一瞬,连那十三颗红玛瑙都只是寻常红润,但他脑中仿佛遭遇了万年恩怨碾压,疼得四分五裂,像是自己遭了那鞭笞似的。灯蜡不多不少掉下第三颗泪珠的时候,他倏然凤眼森冷地看向了手中,那让他前一刻还心肝发颤的雪团子。

      沧渊手中一掂,鞭柄“啪”地一声抽在了雪团子的尾椎骨上。若不是眼中那近乎刻意的恨毒,若不是这一下手就没收住力道,倒向是他在教训一只乱爬床、不守规矩的小宠。
      雪团子被这么一抽,尾巴在他手中拧了大半圈,转得像只陀螺。蓬松的毛发猝然塌陷,鞭痕在那可爱的白色中留下一道血痕,久不愈合。

      小东西仍然紧闭眼睛,吭也不吭一声,只有透光的细长睫毛抖得不成样子,似乎还是被它故意压制了几分,只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上下颠簸。

      “你为什么对这些小生命那么好?”稚嫩的童音在那睫毛割裂的光影里,蓦然涌现出模糊的画面。

      “我对你……不好吗?”清润的声音中,沧渊的后脑勺像是隔着时空挨了一下,被揉了几圈。

      “是因为它们……我们……可、可怜吗?”

      “蠢。”那声音又道:“不过是我喜欢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的心口像是被强盗点了一把野火,沧渊知道,那是结魂珠在作用,他强迫自己去想那金莲印赋予他的使命,然而神智却总是被那模糊又熟悉的声音牵走——不是白韵清还有谁?那不知真假的结魂珠是来瓦解他的意志的吗?若不是这东西越来越邪乎,有可能最后能掣肘白韵清,他早就把它捏碎了!

      沧渊被戾气吞噬,他仓促间再狠力抽打了那雪团子,粘腻的液体立刻顺着他的手腕滑落,他敛眸狠道:“把你的眼睛,睁开!”
      鞭柄连梢一道,抵在了那小东西的眼眶下。他见那雪团子皮开肉绽依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索性借力一顶,硬是撑开了那层薄薄的眼皮……

      那双眼睛是见所未见的清澈星河,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的清泉都包罗其中,水润过分,犹如泪眼朦胧的样子,又清亮得仿佛能照出人的灵魂。可那里头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像个恶鬼,狰狞丑陋。

      沧渊的手像是被沸水浇烫狠了,鞭子脱手,散落在他的膝间,随后归于灵脉。他实在无法平静——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哪怕又被那小畜生“关”上了、藏起来了,可那双眼睛除了白韵清,还有谁要的起!!!

      白韵清,白韵清。白韵清是在做什么?讨好他?用得着吗!是看他得了天帝赏识,觉得日后能用得上了,所以寻来了,来收买他的心肠?

      晚了!白韵清,你的阴谋阳谋我早已知晓,你何苦还在这儿唱什么苦情戏!还是看我态度冷了,时不时还针锋相对你这位宇宙至尊、万灵之宗了,心里不痛快,所以来迷惑我?是,主动权从来都是你的,你什么时候被人冷过,便是受不得这气,要讨回来,戏弄我,想来看我笑话,是吗?是吗!
      但没算到你会栽在我手中吧,哈,哈哈哈……

      可那么骄傲一个人,被他刁难羞辱,被他打得皮开肉绽,怎么不吭声呢?不可一世的德行哪儿去了?嘴巴怎么就那么臭那么硬,服软说句好话,他还能把一个原身比他巴掌大不了的小东西,怎么样吗?他的敌手仇人是毫无道德底线的白韵清,是德不配位的桐吾君,是那个为刀俎任性鱼肉生灵的宇宙至尊,如今要他沧渊去恃强凌弱,去虐杀一个“一穷二白”的小畜生,这又算什么?他成什么混账东西了?!

      他头疼欲裂,像是从灵魂深处被生剥硬拽下出另一个意识,对他说,幸好啊,幸好白韵清以这个样子出现,你别强迫自己了,你对他根本就下不了手,看,一点鞭伤,你心痛得很呐!
      你退缩了,在给彼此找各种理由,哈,你觉得心疼,舍不得了!

      ……不,不对,你中计了。原本的意识,他自认为最正确的意识跳出来否认。

      那人好端端的显原身是为什么?白韵清的原身,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什么无所不能的至尊,原身如此“贫瘠”?
      所以,是这小畜生的出现,让自己夜夜噩梦,然后再来“安”他的魂?惊扰他的魂魄能做什么?攒了万年的仇恨还能说放下就放下了?痴人说梦!

      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不,此时的白韵清,不知你重生而来,心里带着将他挫骨扬灰的恨。你误会他了。

      沧渊狠掐手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突然想起,自打这小东西来了以后,他一直不敢去找殷瑛,是不是她那里有什“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

      沧渊捏了数道禁行符,空无居内赫然出现一个符咒链接而起的“囚笼”,他一把将那小畜生薅起,扔了进去。拍拍手皮笑肉不笑道:“雪团子啊 ,你爹我出去办点事,不能和你在这儿浪费光阴。今天打你呢,就是要让你记住,你爹的床,不是你这种小畜生能乱爬的,谁知道你夜里都去过谁那儿呢?我啊,嫌脏。”

      是不是又从哪儿,勾了人家祖宗几代的魂儿呢?

      “哦……忘了,”沧渊走到门口,突然顿足,不回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人畜有别知道吗?我不可能跟一只畜生一样,混吃等死,有一砖半瓦就乐得高枕无忧。我为信仰而活,更为苍生而活,我过去活的浑浑噩噩,早就悔青了肠子,从今往后我要活的明明白白,谁都不能阻挠我,因为在我心里啊,”话音一停,颇为神往地又道:“我这辈子誓死追随皓华仙君,他生,我生;我死,他还要生,要万古长青、流芳百世,容不得有人以万物为刍狗,毁天灭地,脏了建木神殿,脏了九州大地!”

      神识无意识地开了,也许是他终于说出了最为痛快的“狠话”,也许是他舍不得那双琥珀瞳里的“挫败如灰”,或是想要看一眼那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桐吾君,也有无能为力被人糟蹋的一面……总之,那忽然裂缝的神识,让他“看”见了那双入了他骨血的狐狸眼,缓缓闭上了。

      他还能怎么妥协呢?眼下是最好不过的时机灭了白韵清,可他的“道义”不许,他说过天平已经成了和局,白韵清一没私通魔境的确凿罪证,二……二……那雪团子变成了一把老钝的锉刀,他的骨肉筋脉都因为那皮开肉绽、因那最后一眼而疼出了千滋百味。
      其中有一滋一味让他觉得,自己作了恶,犯了错。

      多么荒唐。

      大荒无界的日升来的也比别处和缓。不似昆仑那突然乍起的磅礴灿金,没有太平境那样无数生灵的殷殷期盼,也不像沧海总能收获清晨第一缕澄澈的阳光,这里的日和夜似乎没有明显界限,像一架永不停歇的马车的车轮,转到哪里就是那里。

      直到大荒无界的晨钟响了十八下,在那余音未绝中,于寒风中站了大半夜的沧渊,才较劲着别扭敲响了殷瑛的房门。

      殷瑛已经不穿素缟了,换上了浅金色校服,像是改头换面,连人族公主的特殊待遇也不要了。她的气色好了些,声音依旧有些绵软干哑,见沧渊在她门前不知是抬左脚还是抬右脚,焦躁又局促的模样,她牵起一个忘了很久的平和笑容,淡道:“请进吧……师、师兄。”

      人的重生,是因为前世执念未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幸运的机会,能回过头来“圆梦”,但每个人都有机会“重生”——灵魂上的重生,人间也有说法叫“救赎”。
      救赎,活着的人能重头再来的机会。要知错、行动、还债,才能被“释放”自由之身。

      然而没有任何一场救赎可以让人在短短几日就“重生”,几日光景也许会让一个人知错并行动,但绝对不足以他们还清罪过之债,重获自由之身。他做鬼王时间并没有多长,但在夜以继日的裁决、审判中,他见过太多至死,才将救赎之路走完一半的生灵。

      人皇和殷灿的死对于殷瑛而言,不仅是荣耀和栖身之地的覆灭,更是身为一个人境的“上位者”,亲眼见证了父辈打下的江山四分五裂,小我之失成大我之破灭,受天下人诟病,成为笑谈。何况之后同门惨死,被仙吏刁难……再豁达的人都难以承受这一连串的打击,殷瑛的性子不会这么快放下,毓灵公主的身份不给她机会这么快放下。所以,这句“师兄”来的真情实感,却也不同寻常。

      无他,经验之谈,沧渊直觉殷瑛恢复的气血里,有几分古怪。

      哪怕为师兄妹的关系,这屋舍到底也是女子的闺阁,沧渊自有用意,于是心里也坦荡了不少,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种避女子如蛇蝎的心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产生的,就好像,他不是从娘胎里生的似的——除了能对瑶光女神做到恭敬有礼,对灵鹿他压根儿不拿人家当女子看待,和任何一个异性相处,他都有中与生俱来的别扭。

      只见房间还是那窗明几净的房间,陈设却不似殷瑛先前那种审美——求贵求奢、拖拖沓沓,颇有几分英气爽利。沧渊简直怀疑是灵鹿给人按自己的品味重新打理了一番。他的目光最终定在了香炉上,一枚新添的香塔正袅袅生烟,两枚先前为大若岩福地而点的香塔已经落了灰,却是在不燃自成灰。

      这画面他再熟不过了,是个阵法!

      有一回,幽冥地狱里收了一波冤魂,弄清来龙去脉,那里头便有这香塔之“术”!

      这种民间邪术,是从一个和蛇婆子之流划等号的末等人魔处而来,那是个“死魂魔”,又做不得大魔那样高深的手段,便仗着自己有人形,在人境流窜招摇撞骗,以邪术骗魂——能吃生魂当然再好不过,但“死魂魔”太劣等了,雷声大雨点小的名号还是自己取来壮胆的,生者的魂魄它无法拿捏,甚至不能消化,只有从那些死后正去往鬼门关的魂魄上,勾骗些“小魂”来吃——生前有过大功大过、发过大愿罹过大难之人的魂,它也吃不起。
      所谓“小魂”,正是那些庸常到投入几十载光阴寸土里也翻不出个浪、留不下只言片语的亡魂。

      那时幽冥地狱无序,四大主簿轮值或是交叉作业全凭鬼魂数量多少,八只眼睛光盯着那些“响当当”的人物,生怕审漏了、判错了,这些“小鱼小虾”何时丢了,丢了多久,还会不会找回来了,也就被忘记了。

      但这死魂魔到底还是因为贪心,吃的太多,渐渐开始惦记生魂了,于是东窗事发,被阴阳司主簿一本告到皓华仙君那里,仙君立马着仙官去除魔。这还是当年他和几大主簿交接案头工作时,“下属”事无巨细的“家常”。
      无论当初阴阳司主簿无岸这番话,是不是在给他敲钟点醒——他们是直接受命于仙君的。但总归,死魂魔伏诛,它留下的“历史问题”却被人给“发扬光大”了。

      这个简单的小阵法,其实就是利用亡魂未断红尘,对人间烟火有所留恋,而香火连接阴阳,是再也无法感知现实物体的亡魂们,唯一能穿过且抓住的“罗盘”,若是那香灰中参杂些生前物,这些亡魂更是感天动地地要留恋人间,跟着那香烟走。

      那些“冤魂”生前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死魂骗到了自己手中,以死魂将养自家亲眷弥留之际的生魂,据说,这样能让被养过的生魂变得强大,到时候去了幽冥地狱,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会被从快从轻处理,从拥挤的奈何桥上,率先一步入了轮回道。还有甚者,传言死魂养的多了就能“聚力”,会在生魂面前说些去鬼门关那一路上的孤寂苦楚,能把生魂“吓回来”,这样,弥留之际的人还多活些日子。

      头一种说法却有其事,这也是沧渊当年查了数日才理清的事:是因为他这个鬼王,命错了人,是他手下的无尘为了中饱私囊,少办事多拿“业绩”惹下的业债,这都是后话了,反正让他处置了后,这事儿也就不会再有了。
      第二种说法,纯属生者心理作用,这便有了谣言,谣言越传越离谱,到后来有不少人坚信,他人的死魂是能把自家的死魂给“换”回来的,且信众诸多。

      然后就有了“以香骗魂”,将死魂贩卖给有需要的人的“组织”——这群人有损阴德,遭了死魂反噬,也下了地狱,就是他收拾的那一波。

      若如此,殷瑛的三枚香塔中那“一枝独秀”的,当属于某个她要换回来的死魂。谣言说,这香点上了就不能断,而且每个香塔里都会有死者生前的贴身物……

      纯属人自己臆想出来的歪门邪道,殷瑛这仙君弟子怎么会信?她在养谁的魂?是不是用……“他们”的魂在养?!

      沧渊只觉得喉间漫过一股血腥气,他两腮绷紧,装作不经意地走向了香炉。

  • 作者有话要说:  伏笔提示:1、每一把神武都给了细节。2、从这里能看出驴驴子对白美人的恨是偏执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19号更五章以上,各位看官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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