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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净魂诀翻遍魂识秘闻 太子之魂现身1 ...

  •   这时,殷瑛像是掐着点儿似的递过一杯清茶,并侧身一让。沧渊为客,接茶是为礼,但他要接这碗茶,就必然要从香炉前离开几尺。

      这就值得玩味了。殷瑛,到底在掩饰什么?

      尽管殷瑛面色平静,但茶杯里的茶水还是漾起了不足为道、却“肩背不断”的涟漪。沧渊的凤眼拉得细长,开门见山道:“师妹,你可是在养谁的魂?”

      沧渊就能有这种本事,平平淡淡一句话,叫他一说,就是催命索魂的符,莫名锋利森然,沉得像是给人捆上了千斤巨石,直坠炼狱冰火天,叫人肝颤胆寒。果然,他这么轻飘飘一问,那茶水里的涟漪便起了浪,浪一掀,茶杯就碎在了地上。

      “看来得找个时间问问师父,大荒无界的茶杯,不如换成竹制的得了。”沧渊目光如化魂鞭一样刮着殷瑛,心里有一闪念的分神,若不是那碎瓷片上折射出他的眉心,他差点忘了那不会时时出现的金莲,已经是他每日都觉得紧迫的生命里的一部分了。

      他每一次睫毛开合,都仿佛是在倒计时一场对对方的凌迟处决,殷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惧怕的裂痕。

      正在这时,日头一转,沧渊注意到了殷瑛身后的影子。都说人影是生者灵魂的速写,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演一出混混沌沌的“形影不离”,在光明处可见其几分“真容 ”,可站在光明正中心,影子便又会消失。可见,光明与阴影相伴而生,高光之处和黑暗之中也有相同。
      在这斜洒的光明中,殷瑛的影子忽然缩短一截,而后又画蛇添足地“长”回一段。

      魂不是她的!可她不是神魂归体了吗?不是驱魔除秽干净了吗?

      “……净魂,仁来!”

      沧渊咬牙沉声道,同时,一道净魂诀从他手中飞快打入毓灵心脉。他动作快极,几乎是娴熟到不假思索便“知行合一”的地步。若说那本就是他的东西,可毕竟过了万年,饶是再熟悉,化魂鞭上的十三颗玛瑙珠他忘了,最顺手的祭魂剑拿在手中的那一刹,他也因多长了“阳寿”而生出剑变轻了的错觉。
      唯独这净魂诀,熟的就跟他在现世生活里遇到的奶娃娃一样,一张口唱歌,永远是五音不全的那么几首。

      净魂诀主仁,很温和,并不伤形魂,但却可以一跃千里,把对方里里外外见不得光的“秘密”看个清楚,甚至可以“翻找”这个人的记忆,若有蛛丝马迹的魔气,也能一并净化,使之修为归零,从头潜心修炼,不可再“歪”了去。但净魂诀只对修为不高的对象有用,若要使魔物口吐真言,还得他的祭魂剑来。
      就好像,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有了天帝赏赐的净魂诀,就有了模仿皓华仙君仁德之举的底气,加上那像是从一整块玛瑙上剖下来的十四颗玛瑙珠子——他和恩师有了一模一样的东西。神武之间的隐秘联系,让他觉得自己和仙君是在“同呼吸、共命运”的妄想,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牵绊。

      与有荣焉,何其有幸,不负此生。

      殷瑛的魂识像是一本被放在日头下烤晒的书籍,总有作乱的风吹过,魂识里的东西也变得毫无顺序,沧渊居高临下地“抓”出毓灵的魂识,在空中一抻,净魂诀的流光划过,只见毓灵双眼放空,身后的影子猝然缩不见了影,一团密密匝匝的“卵”聚成了鸡蛋大小,从她心脉处生出黑雾,紧接着,黑雾便从她七窍中流落而出。

      黑雾落地,当中那些个“卵”张牙舞爪地合而为一——竟是个呆头呆脑浑身粘液的蛇婆子!那蛇婆子只是个虚形,一见对方那要吃人的模样,居然先吓得散了去,正欲四下逃难的时候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图穷匕见地化了个虚影,捏了个白色绒毛团,丑得出奇,犹如一个从山上掉下去的面团子,七拱八翘支支楞楞又伶伶仃仃地杵不出个屁来。

      沧渊被气的简直想笑,不惜大动干戈地请出化魂鞭,随着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化魂,义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三鞭下去。

      蛇婆子是消散了,但沧渊知道那只是分|身。蛇婆子是天地造物的异类,和那蛇虫鼠蚁一样,万物俱灭,它们也有盎然生机。更甚者,那蛇婆子除了夺舍寄生,怎么还会有“卵生”?为什么殷瑛被仙官和他先后驱魔,体内居然还有没灭干净的蛇婆子?

      蛇婆子被灭后,就等同于殷瑛的修为归零,她魂识里最后那点儿硬撑的遮掩也一并碎了。两段被她藏在魂识深处的“金线”悬浮在沧渊面前。

      他伸手托过一条,掌心立刻出现一颗浑身水雾灵光的小球,那球里有幻象,正是殷瑛生出心魔,是让蛇婆子不依不饶的关窍。

      那应该是殷瑛刚回建木神殿内居所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眉眼紧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不知为何,她的眉头突然舒展,而后“唰”地一下,瞬时移至一片云雾缭绕的山石柱丛中,她在这时睁开了眼,眼神晶亮像是回光返照的人特有的,带着希望和兴奋,但却有些焦急和茫然。

      就在这时,那些山石柱突然退避两侧,“让”出一条路,一条小河出现在她面前。河对岸是一座孤山,草木葱茏,雾气和浮云像是褪去的潮水,渐渐从半山上沉入地下,一个影像便在这时赫然出现——

      殷灿!

      殷灿一身粗布麻衣,蹲在河边取水,动作像个熟练工似的一气呵成。两只木桶被他砸进河中 ,哗啦一声又被他轻松取起,汤汤水水地溅了一身也浑不在意,一身粗布麻衣湿了大半,裹泥的布鞋被河岸青苔一挂,只见殷灿一个趔蹶,摔进了河里。

      殷瑛急得边跑边喊,可殷灿就像看不见也听不见似的,扑腾着起身,连滚带爬地去追被河水冲走的木桶。殷瑛艰难淌过那条不宽却十分湍急的河流,几次被浪打得身形摇晃,可她就像是看见了饕鬄的饿殍,跑出诈尸的疯狂,以及一身让人心酸的狼狈。

      殷灿眼里只有木桶。

      两兄妹在水里“你追我赶”,可两个人怎么也无法触碰彼此,殷瑛每次伸手去搀扶殷灿,她的手都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任她哭喊,忍她忍无可忍地发脾气踢踹河水,殷灿就是不看她。

      殷瑛泣不成声的哭腔道:“哥哥,我是瑛儿,你看我一眼啊!我不怕水了,你身子不好,快上去!我去给你捡水桶,你快上去!!!”

      殷灿听不见。

      她还是那般任性,大概水性真比从前好了,连泅再刨地向前越过了殷灿,抓住了水桶。仿佛他们两个不是人族的皇室子女,而是两个村野小童,为了抢一只球而争先恐后。殷瑛跌坐在浅滩里,双手紧紧把水桶护在胸前,目光带着几分骄傲炫耀,却是一点也没气势,被那不知哪儿来的水冲得模糊不清。

      但她的眼睛还是很亮的,当她看着殷灿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眼里只有她。

      “哥哥,你就那么喜欢这个水桶啊?”鼻音嗡嗡的,她的声音干哑难听,“你说‘瑛儿别闹了,再闹我就去看书不理你了’,哥,你说,你吓唬我嘛,我肯定听话。”

      殷灿一步步走近了,拖泥带水的脚步踉踉跄跄,唇角还是那惯有的带着几分羞怯的笑。殷瑛把水桶抱得更紧了,那眼眶里的水花混进了一脸稀薄的河水里,她渐渐仰起头,看向自己的兄长,身子不自觉地侧了侧,就像要护住一个再也护不住的念想。

      “哥……”她把水桶藏到了身后,殷灿的眼神也跟着走了,带走了她哽在喉咙里的话,只给她留下从心窝而生的呜咽和痛苦。殷灿弯腰,脸就要贴上她了,近在咫尺的目光相触,如落雨残风,他淌下几滴水珠镶在殷瑛的眼睛里,而他这道残风,却穿透了那个伸手触摸他面颊的人,伸手抓住了木桶。

      一下没拽动,殷灿皱了皱眉,伸手在河水里推了推石头,他若能看见,便会知他推的是那只紧抓木桶的手,是那颗不知如何欢喜如何痛的心。

      殷瑛松开了手,殷灿提起水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像是在对一件珍贵的宝贝。紧接着,他躬身在河水里把水桶仔仔细细地洗涮了几遍,就像是洗去它曾经的连接。

      他重新盛满了水,上岸走了。

      殷瑛这才慌不择路地追赶过去,可对岸是她到不了的地方,如同那河岸上有一大块只针对她的玻璃幕,她把浅滩里踩踏出片片浑水,殷灿的身影却是头也不回。

      “哥哥,你去哪儿!”她跪在乱石泥浆里 ,双手撑在看不见的“一刀两断”上,“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别留我一个人,我好怕……”

      殷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蓦然回首,急速向河岸走了回来。然而,当殷瑛欢喜泪流地张开双臂,去拥抱一个温暖希望的时候,殷灿再次穿过了她,蹲在河边,对着河水来回照了照,将被河水揉乱的衣襟打理得一丝不苟,便又离开。
      此时,他的脸上不再是那种少年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的“不识愁滋味”,而是小心翼翼、忧心忡忡。就像他从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殷瑛回到自己的居所,从床上乍起,像是惊魂一梦,脸上有笑有泪,不知悲欢又不无一处是悲欢的刻痕。

      她没了在河水里奔跑的年轻骄傲,垂垂暮已地下地,仿佛她下了某个值得她豁出性命的决心,拿出两枚香塔,用房内长明灯里的灵火点燃,然后跪地,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捧着自己的全部心肝和身家性命,长长叩首。

      “殷瑛知错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地板缝隙里爬出,前所未有的卑微,“桐吾君信守承诺,是我执迷不悟始终不肯信人了,辜负了瑶光女神的垂怜,辜负了师父的教导。少痴、秀峨,殷瑛今日在此立誓,无论生死,永世为你们……”

      窗外开始细雪纷飞,气温骤降,仙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仙吏的话让她的瞳孔一颤,他们走后,她看向翻倒在地的食盒,从那里跌落一瓶仙泉,水迹被风吹干了,只留下几片残腐污败的小叶。

      仙泉该是纯净不染的,脏污腐败的小叶子是她目之所及能触碰的唯一。

      “桐吾君真的守诺了吗?”一道和她一模一样的干哑声音响起,“你的兄长回来了,可那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吗?忘了你父兄死后,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吗?高高在上过的毓灵公主啊,被王公大臣们当作棋子和博弈的箭矢,按律法,人皇殷骜崩,殷灿继位,再或接下来也该是你。你该是太平人境之中,地位仅次瑶光女神的统治者,结果呢?”

      结果,今日被左相的人暗杀,明日被右相的人和亲,本就没有实质的权柄被架空,连人族公主的虚名都保不住,被囚禁,食不果腹,要她签字画押自己是个有损国祚的巫女,愿让出帝位,自裁以昌国运。就因为她灵核天资薄弱,因为她是个女子,所以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被人利用着、嫌弃着、抛弃着、不配活着。若不是瑶光女神干涉人事,把她拉出幽狱,告诉她弱者也应活出分量,她怕早就被烧成灰,连骨灰都会脏了野心家们和她子民们眼。

      仙吏们人远声不散,原来啊,她的一切风光与厄运,都是因为她父皇那一道“天道枷”!她可以当做自己的父皇罪有应得,可那天道枷怎么能把她给锁住、更是把她唯一的依靠给锁没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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