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王又蠢死了》鱼缸儿

4、遇应龙 今夕非同

　　据那陆压道君所言，路云月乃是二十多年前他云游到此，在树林子里捡来的。遇着了，只能捡回来养着了。但不同于沧渊找回记忆后，模样和状态就停留在了这时，转世重生的灵兽投身于人，人寿尽，则再次转世投胎重生，且没有任何前世记忆，无法破解。

　　转世重生，转世投胎重生，转世投胎。同为转世，他、灵兽、白韵清之间的差别，为何如此之大？当年他魂飞魄散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那一魂一魄又是从何而来？

　　想来，也只有待寻得应龙，一问金鳞了。

　　这是沧渊重生并找回前世记忆来，第一回顺风顺水在人间行走，一路几乎和人无任何交集。偶遇问路之人，路云月开口吟诗应答，听得对方蹙眉摇头快步疾走；遇到青年因没有“门禁卡”这等东西，在高楼外抓耳挠腮，路云月直接开口回问：“要我帮你黑了系统进去吗？。”对方瞠目摇头，她又道：“哦，那你让让，我刷卡进去”……

　　虽一路遭逢不少怪异眼光，但路云月似乎不以为然，人世本就不伦不类，沧渊不做多想，好在是跟着“当地人”，一路顺畅地进了她的公寓里。

　　门一关，沧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毕竟，这灵鹿此时是人类女子模样，约么二十二三年华，这不免让他回忆起之前同人类女子打交道的时候，又是被人仙人跳捉奸讹钱，又是骗他去发廊做皮肉生意……当然，最终都没成，他命硬，不死；天道公允，邪不压正。只是少不得得来一句“晦气”、“扫把星”之类的唾骂，或是驱赶。

　　不过无碍，何必与凡夫俗子计较？他不过此间过客，最终还是要回到万年前，阻止祸乱，扭转乾坤。到时候，仙妖魔鬼人，各归各位，也就不存在现世中的混乱污浊。当然，他也计较不得，他这晦气的命运，是真，是他信了白韵清那个祸害的下场。
　　没齿不忘！

　　见这名为赵喻飞的男人坐立不安，路云月倒是热情。下山前，她爹叫她单独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这个赵喻飞，以前是驻守昆仑的特种兵兵王，受了伤，脑子不好，爹妈也不认得了，原因种种成了个黑户，想要皈依佛门，又是种种原因，不太适合云台寺这种香火兴旺的地方。让她拿此人全当是个不合格的俗家弟子，照顾个把月，磨练下女儿气，兹当为将来为人母的一天积累经验。

　　路云月向来惜英雄，把这项任务当做修行，因此当仁不让、义不容辞，再看面前的男人时，不免更为同情，自然就加倍热络些。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张口闭口“赵兄”唤着，还抱拳作揖，配着那短发黑框眼镜，补丁道袍似的布裙，沧渊看得唉声叹气，“不伦不类”、“物是人非”、“造化弄人”云云在脑中轮转。

　　鬼王沧渊此间为人时，名为赵喻飞，听了几次，便也默认了“赵兄”这一称谓。只是路云月太过殷勤，像是许久没和人说过话一般，嘴里喋喋不休，让人恨不得推打一掌，叫她歇歇那不今不古的“诗词歌赋”。

　　同处一室不过片刻，沧渊只道这女子怕不仅是憨直，甚至有些愚笨，看不懂他屡次明提暗醒——男女有别，授受不清，切莫近身多言。不合规矩，有失体统。

　　到底是捡来的，他想，从小无父无母，跟着个老流氓长大，怕是歪了。

　　“听说你颇有学识？”沧渊试探道。要知灵鹿聪慧非凡，化身人形也是英姿飒爽，不鸣则已一鸣就动手，哪是如今这絮絮叨叨的模样？

　　“不才，小学三年，中学四年，本硕博连读。”路云月实话实说。鬼王沧渊虽搞不懂这些个学历，但对方一气呵成，听起来就挺厉害。只是这话落在他耳朵里，就不是那么悦耳了。

　　“蠢货！蠢货！蠢货！”白韵清的声音，像是锯木头似的，不断在他脑中吱吱呀呀。

　　“那你以何谋生？”他强忍戾气才没捏碎茶杯。丹心灵鹿是太平人境的智慧使者，所有的农业耕作之法，都是她教导给人族的，那么此时的居所，目之所及不过狭小一方，何来农地？

　　路云月指了指自己的书桌，沧渊只见一字排开数个大小不同的方盒子，这东西他熟，他让陆压道君买来过，好让季路言以为自己进了快穿系统，只因他在人间流……云游的时候，见过一女子看“小说”话本，里头有提到，他照搬效仿。尽管事后，陆压道君说快穿系统并不需要——电脑。可这电脑是能种地？不是只有叫做“系统”的东西在里头吗？

　　他起身踱步，将冷掉的茶水如珍宝般灌在其中一台上，道：“轻浇勤浇，子粒饱结。”这是灵鹿说过的话，当年人族以为水越多越好，庄稼常涝死，她可还记得？

　　路云月差点当场暴走。那是她的饭碗！人称IT天才她虽不敢当，但每一部电脑里都有极为重要的数据，怎的……怎的这人就给她一杯茶泼了？若不是之前黑过赵喻飞的个人资料，知道其战功彪炳，如今落得这般惨境，路云月还真怕自己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动手打人。

　　至此，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路云月本着人道主义给这脑子受伤的人点了外卖，自己兀自进了房间开始补救，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她想要好好想想，往后和这样的人相处，是否需要多买两份意外险。

　　沧渊现在是人身，虽然不老不死，但也是会饿，可在女子闺阁，他不好四下翻找吃食。不多时，一位蓝衣蓝头盔侠士敲门送饭，他感激不已。接过食盒，便道：“侠士留步！”

　　外卖小哥：“？？？”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改日本君定将登门拜访，一饭之恩，不敢忘！”

　　小哥瞪了瞪眼睛，转身仓惶离开，沧渊一见其身后竟书有名号，追上前去，抱拳道：“饿君，前方有楼梯，莫坐这铁皮轿子，独自在外闯荡，谨慎为上。”

　　沧渊剑眉斜挑，瑞凤眼锐利果决，面部线条硬朗，仿佛整个人就没个圆角，显得不近人情。加之一脸阴沉，再是客气也颇显话里有话。何况措辞怪诞，衣着发型跨次元，生的高他两头壮他两圈，还步步紧逼……外卖小哥总觉得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忙按电梯下行按键，双腿打颤，道：“哥，路上太堵，我送餐迟了，对不起对不起！饭菜凉了您大人大量，微波炉热热，投诉我也行，不要玩儿我啊！”

　　说罢，急忙进了电梯，又连按关门键。

　　沧渊：“……”
　　侠士果然是侠士，不留名，不要钱，一声哥叫的人心熨帖。人性到底本善啊。

　　只是，饭菜需要微波炉热？微波炉是什么？那路云月在寝卧闭门不出，沧渊自觉不便叨扰，无法，只得在屋内束手束脚地寻找。多亏现代字体他都认得，在一个黑色大号四方盒子上，他见到了“微波炉”三个字。

　　一通乱按，随后黑烟蔓延，火光乍起，直至那炉内发出噼啪爆炸声响，他才意识到此炉不同寻常。然则顷刻间，大火弥漫，整个炉子竟成了火球！凭空起火，妖法？邪魔之术？他云游人间数载，也不曾见过死物能施火。

　　路云月本是闻烟赶来，厨房一幕让她措手不及，除了赶紧拨打119，叫那赵喻飞赶紧离开，别无他法。
　　她独居惯了，厨房基本就是她另一个办公场所，因此处处皆是安全隐患。然当沧渊知晓此为火灾，坚持灭火，口口声声说大火因他而起，他必须善后，否则良心难安。

　　路云月：“……”
　　若有脑子，此时就不必谈“良心”了！塑料餐盒，锡纸餐盒放进微波炉，按了十分钟的时候，这人在想什么？脑子受伤程度让这位曾经的兵王，智力还剩几岁？

　　火势愈发猛烈，路云月悔不当初，她就不该听她爹鬼扯！

　　消防及时赶到，意外发现电梯里还被困着一位外卖小哥。遂兵分三路，灭火、疏散民众，电梯救援。即便训练有素，防不住有人晦气滔天，一个说大不大，也算不得小的火灾，竟然有人受伤了——

　　沧渊一见有红衣侠士带着面罩冲进屋内，逆火而上，立刻推开路云月，上前道：“侠士，我随你一道灭火，那炉子邪性的很，你的面罩未必管用，当心危险！”

　　一介鬼王被当做特殊人士，到底还是让人“请”走了，但被他殷殷嘱托过的“侠士”却遭了秧。微波炉二次爆炸，消防员的面罩恰好破裂，面部被灼伤。

　　路云月简直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带赵喻飞回家不过一两个钟头，家中被付之一炬，房子贷款尚未还清，火灾责任事故书下来，不消多说，邻里间大大小小的损失，她不赔偿是不可能的。本来就不会和人打交道，在这里住了几年都还没来得及把人认清楚，这下好，以后都熟了，“好”相处了。还有那受伤的消防员，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慰问赔偿，一个都不能落下。

　　还有她的电脑……路云月心里那点儿惜英雄、敬英雄的感情，就剩最后一线了，这才忍住没大骂赵喻飞晦气。

　　一切消停，已然入夜，路云月疲惫不堪地奔向医院，身后几步远跟着沧渊。他心里过意不去，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是路云月来医院看望救火壮士，他想略尽绵薄之力。大仁大义，乃九州之福，当颂当扬。

　　医院内，负伤的消防员轻度烫伤，好在不会毁容，只是眼睛需要些时日恢复。脸部上了药，眼睛被纱布蒙着，睡了。路云月再是不谙人情世故，也是看出异样，一个救火英雄怎的孤零零在医院，仅有一同事陪护？

　　她再三追问，才知，原来这位消防战士是个单亲父亲，单的不能再单了，除了一个三岁孩子，家中再无亲人，其余全都死于火灾。路云月心惊懊悔，提出去英雄家中看看孩子。

　　就在这时，一名哭得叽哩哇啦的小儿竟然挣脱了大人的手，远远直向病房门口奔来，路过路云月的时候，小孩突然止步，眼泪有片刻的凝固，但随即，这孩子一把抓住路云月的裤腿，情真意切：“妈妈！”

　　“……”

　　这便是负伤消防员的孩子，和父亲相依为命，但因为工作和家庭关系，这孩子生下来便是在托儿所、幼儿园里长大，由于很难见父亲一面，尤其眷恋。今日本该是父亲回家的日子，却是如何也等不来，得知父亲入院，小儿怎么也忍不住，不顾父亲同事的安慰，哭的几乎背过气去，不得已，年轻的战士才带孩子来医院看一眼。

　　至于为何一见路云月就叫妈妈，只因为这小儿是个聋哑人，唯一叫的清楚的就是“爸爸”，除此之外，一切人事物，都是“mama”。但这孩子出奇依赖初次见面的路云月，着实令人意外，年轻战士长舒一口气，他还不到二十，带孩子，比救火难多了。

　　沧渊一直站在角落不语，无他，路云月开口求他了——“赵兄，我求你千万千万不要开口说话了。”
　　既然欠了路云月，这人又是丹心灵鹿转世，是素女瑶光的灵兽，这等请求何足挂齿，他得应着。

　　只是当他看见路云月将那小孩抱起，小孩垂头俯在她肩上的时候，人前端庄的鬼王大人不淡定了。

　　应龙？！

　　小儿后颈有一枚龙鳞印记！

　　但应龙怎会是三岁小儿？还是个扎了两条歪七扭八辫子的女娃娃？怎么……怎么会是个聋哑儿？！那应龙可曾是个话篓子，成天叽里呱啦地吵得他心烦，整个归墟里就数他所到之处一地尘烟，鬼仰马翻，一刻不得闲。

　　应龙，本名庚辰，通体金鳞金光，展五彩翼，潇洒辉煌——是天界第一战神。
　　人形生得少年模样，浓眉大眼、一脸童稚，眼睛溜圆精神，仿佛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向往，有神力通天不说，一身金玉珠宝很是招摇，贵气傲气，虽然吵了些，但那些他们合作无间的日子里，他还是很喜欢、欣赏这小子的。

　　犹记得庚辰大嗓门，爱笑，归墟里呼朋引伴，万里桃源、茫茫沧海都是他的热闹。那个能令云气俱从，星宿伏拱，震天地四极，千万人崇拜的吉兆、战神……

　　怎么成了这样子？骨瘦嶙峋，双眼呆滞，又聋又哑的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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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比惨大会
沧渊：我爱的人是我“爹”！
庚辰：……我都认“妈妈”了，干。
沧渊：听说要安排上我和我“爹”见面了，但他不认识我。
庚辰：我和“妈妈”已经见面了，她不认识我。
沧渊：不管，我惨。
庚辰：我三岁。单亲。聋哑。还是个女娃娃，俩辫儿！！！
沧渊：……
庚辰：你那都是你自己作的，我们不一样。所以，还是你惨，好了，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