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鬼王又蠢死了》鱼缸儿

3、灵兽在人间 不识万年前

　　“我且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陆压道君破罐破摔，“咕咕咚咚”连灌了自己一壶浓茶，才有心思和这茅坑里的石头继续费口舌。

　　“你之前回过归墟一次，那里也差不多是废墟了。且不说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就你这回去一趟，连做了二十几年现代人的起码认知和技能，都忘得一干二净。如今你虽然永远停留在现在的年龄和相貌，但却是连一个凡人都算不得，是这天地间没着没落的异类，就连我这云台山你都不敢贸然下去，你，”道君扫了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高大男人，心情莫名愉悦，轻快道：“你就剩一身晦气，拿什么回去？再回去一次又要失去什么？省省吧，不如留在我这儿，我教你学做人，不也挺好？”

　　起码不会下个山，就像个二百五一样，被人坑蒙拐骗还少不得挨上一句“晦气”，都可怜成这样了，还耍什么狠、抖什么威风？
　　道君暗暗腹诽，决定还是不刺激这头脑子被驴踢了的茅坑石头。

　　“说到底，老小儿你是横竖不愿意把杜风朗给我弄来是吧？”人在屋檐下，沧渊忍着要放火烧山的冲动，磨牙道：“你不帮我，我自有办法！只要找到杜风朗，把那转世投胎苟且偷生的妖王捉来，放了他心头血，他转世的肉身就会灰飞烟灭，而他的结魂珠，自然会助我回到前世！”

　　陆压白眉打颤：“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鬼王沧渊：“不知道，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就知道这么回事了。”只要白韵清能做到的事，他的灵核结魂珠，自然也能。

　　“……”陆压道君再灌一壶浓茶，白眉腾飞，不顾有辱佛门“泼妇骂街”：“无稽之谈，无稽之谈！骗鬼的话你也信？”

　　沧渊：“我就是万鬼之王，谁人敢骗？归墟境的幽冥地狱里有四司，事宗司由我亲自掌管，专申辩冤屈，甄鉴谎言，从未出错！”

　　“好好好！”陆压道君一掷茶壶，茶壶顷刻摔了个粉碎，仿佛寺内茶壶多得很，毫不手软吝啬。只是那茶壶再碎，也碎不过他的那张老脸，“你厉害！你不出错！那你别求我帮你找杜风朗，你那么本事，自个儿下山去寻！”

　　“我也不管天机能不能道破了，今天我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道君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连这香火袅袅的空气里，都是一股茅房的味道，他只得捏着快打结的白眉道：“我是不知怎么的，他转世投胎成了海城的二世祖，但你以为白韵清他想要投胎转世吗？他同我说过，从不羡慕那些有来世的人，他都怕自己的‘今生’太长，怎么还会要一个来世？
　　再说他投胎成了杜风朗，看似过的很好，但那不过一直在借用龙德星的气运罢了。如今季路言迷途知返，龙德星归位，那杜风朗的气运也到了头，我觉得这是他投胎前给自己定的命。我信，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做不来那种竭泽而渔、落井下石的事情。你要真认为自己对，你尽管去，尽管去恢复你那狗屁秩序，去报恩报仇，去是非对错、赏罚分明！”

　　“可是你莫要后悔，”道君沉声，“过了万年，白韵清为何会和你几乎同时出现在现世，你重生，他却只是投胎？你尚且还有归墟之主的不死之身，而他只是彻彻底底的凡人一个，几十年的寿数一过，就是尘归尘、土归土了。如今连保他的气运也没了，他要开始倒霉了，不幸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就这样，你当真还要他心头血助你回去？你的正道大义那么多，怎么就没点人情？”

　　白韵清，万灵之宗，与天地齐寿的宇宙至尊，谁死也不会轮到他。可他为何成了今天这样？
　　都是报应。活该。好！

　　“天理公正，当灭己私。”沧渊一脸公正严明道，“上一世，白韵清作恶多端，这一世杜风朗就是混子败类，这样的性命留作何用？以这样一条性命祭奠九州大地苍生，祭奠我恩师皓华仙君，算是便宜他了！”

　　“那请你挪挪尊驾，我这云台山也是乌烟瘴气的，可别污了您的贵眼！”

　　“的确乌烟瘴气，”沧渊冷笑，“老不羞的还弄出个女儿来，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要尝鲜，和那白韵清就是一丘之貉，怪不得要替他说辞。”

　　“好！沧渊你个愚笨顽石，有朝一日你莫要来求我。”道君拍案而起，掉头就走却又突然止步，似不肯吃亏，侧头佞笑做出“通情达理”的和颜悦色，道：“我那女儿……你可知她是谁？”

　　“谁？”
　　难不成有了老流氓的精血，路云月那凡人女子，还能有了灵核法力，是个修仙的料子？

　　“她是丹心灵鹿！”道君转身，不想再看那茅房石头。

　　“不可能！”沧渊震骇。

　　丹心灵鹿，乃是素女瑶光的灵兽。素女瑶光同为九州主神之一，主掌太平人境，向来慈心仁善，真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就这样一个眉目如画的善良女子，若不是有她的丹心灵鹿一直护着，怕是更早之前，就让那被妖魔蛊惑的人族给“求”死了。

　　然而，灵鹿到底还是没有护住瑶光。

　　在天劫到来之前，瑶光女神就以身殉道，死于同魔境的恶战中，死于白韵清的见死不救！丹心灵鹿一直以自己的灵力守护瑶光的元魂，只求天下太平之日，天帝能够施法救助。然则，沧渊这辈子做过最卑鄙下作，昧了本心，以致过了万年都令他无法释怀的事，便是以灵鹿之命要挟应龙——他的灵兽。

　　当时天劫余波未平，九州五部动荡之际，魔境趁机发难，腹背受敌的关头，鬼王沧渊本是已经囚禁了白韵清，应龙身为他的灵兽非但不和他同仇敌忾，反而一心要对那白韵清施以援手。

　　不得已，沧渊对应龙道：“灵鹿要护住素女瑶光的元魂，不得使用灵法，你若执迷不悟，我若在此伤了你，你看那灵鹿是会选择瑶光，还是你这个……朋友！”

　　彼时，天地之间享有神位的灵兽仅有灵鹿和应龙，他们当是惺惺相惜的。

　　灵兽和主人之间有血契，保护主人是它们的使命，不得违抗。那应龙本是一切以灵鹿为先，险些要拿他这个主人不当回事，让灵鹿两难的事，应龙怎么会做？谁知应龙鬼迷心窍，竟然在他和魔境二主厮杀正盛之时，违抗命令，不惜以违背血契为代价，承受永世不得化形和抽龙筋、剖龙珠之痛，除神位之辱，毅然和他决裂，只一心要救那白韵清……

　　最终，应龙还是替他挡了魔尊秦钟的突袭，奄奄一息之际，用最后的灵法化身神光壁，以护太平境不受涂炭，而他自己则魂飞魄散。灵鹿非但不怨白韵清对素女瑶光的见死不救，对应龙放出白韵清，还大赞其终于聪明了一回。就在应龙灰飞烟灭的瞬间，灵鹿对着白韵清深深一跪，叩首诀别，以自己的元魂换给瑶光，也随之灰飞烟灭。

　　那白韵清只是浅笑，笑得天地黯然失色，那笑容让沧渊现在想来也是极为嫌恶。是他，他是昆仑之主，万妖之王，更是万灵之宗！灵兽和主人之间有血契又如何，那些个灵兽，不都是从昆仑境出来的？都是白韵清，白韵清可以迷惑任何生灵的心智，区区灵兽，能奈他何？

　　能奈他何！

　　这是白韵清常挂在嘴边的话，简直狂妄至极！！！

　　只是现在想来，他的手段、城府、法力……确实担得起。沧渊险些彻底捏碎手中的结魂珠，感受到掌心的疼痛，他瞬间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曾经天上地下，的确没有人能拿那个歹毒之人有一丝办法，但今时不同往日，白韵清转世了，成了凡夫俗子一个。

　　但……

　　“不可能！”沧渊道：“魂飞魄散之后怎可再活？还转世投胎成人？！”那路云月当真是瑶光女神的丹心灵鹿？

　　“怎么不可能？”道君冷哼：“你不也魂飞魄散了么？你能重生，旁的人就不行？哟，鬼王大人的公平正义，真是端的平整呐！”

　　若丹心灵鹿还活着，那么应龙也该活着。虽然应龙最后违背血契，做了错事，但一切都是白韵清道行了得，且应龙最终替他当了魔尊秦钟，还化身神光壁护住了太平人境，这也是给他使用幽冥火阵去除了后顾之忧——应龙有错，但也算忠义之辈，何况对应龙，他心里有愧。

　　活着，甚好。

　　“我给你两条路。”道君像是掉头走了又心有不甘的买家，面上做的“爱答应不答应”，唯有紧绷的嘴角显示出他在“恋战”，“第一，把结魂珠给我，你想要回归墟，我送你回。”他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口型比划了半天，才道：“第二，我让路云月陪你下山，你用心了解一下杜风朗这个人，若你还是执着于那什么秩序，你再回我这来，我送你回，但你切记，不可以伤他。”

　　“我凭什么信你？”沧渊虽然记着陆压的恩，可他不得不质疑。就冲他们同在海城几十载，这老流氓明知他原本是谁，却把他当做傻子似的看他在人间过活，又看他回归墟折腾，再看他一波三折才摸来这云台寺，一晃阳寿已至此，差点蹉跎全盛之机，他就断然不能再轻信这人的话。更何况，记忆中，这老小儿和白韵清的交情可是好得很！

　　“我……”陆压道君生吞一口恶气，道：“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所有事都该有个了结了。应龙当年毁了龙珠，我无法知晓其行踪，只知其已化人，对灵鹿还有一丝念，自然会寻来。应龙人形极弱，虚弱至极便会化作原形。其金鳞不是可以问天吗？你一问便知，为何你、灵鹿、应龙都能转世重生，而独独白韵清，那个不死之身却只是投胎，就活这一世！”

　　果然，应龙还活着。而这老流氓明明知道许多，不逼急了，却是不肯多透露一言。沧渊将结魂珠贴身放好，道：“我选后者。”

　　那结魂珠可是白韵清的命门，沧渊虽不知为何他重生后，这东西会在自己身上，但既然已在他手中，他就断然不会轻易交出去。毕竟这东西还封了他的法力和灵核，有朝一日，他还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灵鹿可是个野性子，她会安心陪我下山，助我寻回应龙？”沧渊追问。奈何他是真怕了下山，之前在山下的糟心经历，活生生将他逼出了几分市井小民的油滑心机，心中虽然不齿，但也学会套话。

　　“呵，”道君摇头，“那是曾经。今日的路云月可是个好相与的……”

　　沧渊跟着路云月下了山，他生的人高马大，腿脚自然也快，但他却故意落后那女子两步。一来是不敢离太远，山下的妖魔鬼怪已经和人很“和谐”了，有些人带着妖魔鬼面，而有些妖魔藏匿于人心。前者好认，后者对于他一个“凡人”而言，实在防不胜防。

　　否则也不至于为了挣些路费盘缠，被人当黑工奴役。虽然第一天下矿便遇上塌方，就他一个人冲的快，被埋了。据说那个黑矿在当地开了十来年都没出事，他一来，不过是问了一句“次穴可稳当？”
　　洞穴里，他听着人们骂他晦气，还封了矿口，打算把他活埋了。

　　也不至于，用尽一年多来积攒的盘缠，在码头苦苦等了一天一夜，没等来说好要捎带他一截的渔民不说，倒是他自我打趣的话一语成谶。他问周遭，“船只可是遇见大风了？”于是台风改道登陆，他被老乡好一顿打，大骂其扫把星。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人间善恶难辨，处处险象环生。

　　但那路云月似乎真的不记得他是谁，走几步就回头看看他，让他实在不自在的很，又不敢离这女子太近。他总觉得那老流氓说，转世重生的丹心灵鹿性情变得有些憨直。不是真的。

　　那么应龙呢？散尽一切不是永远不可化形为人吗？他的性情也会变吗？为什么转世重生的灵兽成了人，会变了性子？唯独那转世投胎的杜风朗，依旧可寻白韵清那四处留情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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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小剧场：
应龙：蠢货！
沧渊：我是你主人，你凭什么骂我！
应龙：你没长眼睛？居然觉得我和小鹿儿是好朋友？只是……朋友？
沧渊：你骂我！嘤嘤嘤……
灵鹿：你可闭嘴吧，全剧组就数你牛高马大的，动不动就哭是几个意思？
沧渊：爹！他们都欺负我！
白韵清：……爹？嗯，应龙，灵鹿，你们别骂他了，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