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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建木神殿心长离 ...

  •   “韵清,”皓华仙君耐心道,笑容温润不多不少,“莫气了,第四十九盏茶,你再摔,我怕是只能用法术给你做杯子了。”

      “哐啷”一声,又是茶盏碎地的声音,白韵清不冷不热道:“把他还我。”

      沧渊心里没来由一悸,上一世的记忆一下扎进脑子里,刺痛的灼烧感让他想起,曾经的青枫根本无心在大荒无界,每日缠着白韵清,白韵清却时常对他避而不见,就像终于丢掉了个大麻烦,恨不得脚下生风,哪儿潇洒就跑去哪儿。

      但那时他在仙境过的不好,皓华仙君只是亲传他许多道义灵法,其余的一碗水端的再平没有了,是以他当时的境遇和如今的秀峨差不多,常被各类修士冷对。或许他天生短智,也或许他心不在此,仙君教授的东西他学得很慢,一开始甚至还不如殷瑛那个“师妹”,于是连仙家也不怎么待见他,被穿小鞋是常事。
      白韵清在大荒无界时,他还能有个精神支柱,靠着“不给爹爹丢脸”吊着一口劲儿,但人家不稀罕,要走了,他丧的昏天黑地,不吃不喝也不学不练,被仙门之人集体告了一大状,也不知是怎么描摹他的,皓华仙君居然要他去功德堂罚跪。

      那天,白韵清本该走了,突然又一脚踹开功德堂大门,粗鲁至极,但凡用个小法术也好,那么一脚下去,给罚跪的他都臊住了。白韵清就那么一脚踩踏在倒地的神封大门上,酒气熏天,面色潮红地指着仙君,骂架骂出了村妇抢男人的气势,道:“我的人,你凭什么让他跪?他没错你罚他,不如把他还我,我带他回去!”

      这该死的回忆,是真的。但只是回忆,而回忆里的后来,他还是被白韵清给了希望后,扔在了大荒无界。原来,那天是白韵清喝醉了酒,撒泼癔症,许是醒来后根本不记得这么一桩了。

      “把他还我,我带他回去!”白韵清再扔第五十盏茶杯,气息浮躁道。

      “韵清,这可不行。邪魔要交由天界处置,以正视听。”

      沧渊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一颗心溺在了魔境的冰封黑水之下,不见天日,灰暗恐惧心慌。
      白韵清要的人,上一世是他,这一世怎么就成了那邪魔了?那丑出天地造物准则的鬼东西,又馋又笨,哪点好?白韵清看上那邪魔什么了,还不如殷灿,起码有个人样。

      他抓紧时间嘲讽揶揄白韵清,可心中空悬了一块,沧渊不肯承认那是失落,但那确实就是失落,结结实实的、快狠准到无法回避的失落。

      他从识海里翻开功德堂内长篇累牍的大道理,不断给自己清心静气。

      “处什么置?正谁的视听?它是半魔,不是无药可救的死徒,我要定了,就是天帝来,这话还是如此。谁,能奈我何?”

      “韵清,莫要孩子气。邪魔即便是半魔,但它作恶多端……”

      “人就是好人,做了恶也有的一救,被夺舍成了半魔,瑶光救完你又救,可人有那么多,你们两个救的过来吗?精力不够了,其他的于你们,兽就是妖兽,鬼是邪灵,沦为半魔就是自愿堕魔,必诛杀?这就是所谓的公平正义?那九州为何要分五部?是为了杀起来痛快吗!”

      “白长离!”皓华仙君怒道,“休得胡言,当心天界怪罪。”

      “天界?就是天界的头子,他又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你……”白韵清突然抿唇消音。

      沧渊把大道大义念得飞快,可白韵清字里行间的狂妄,让他的全身筋骨都一起咯吱作响。这人,未免太拿自己当东西了!

      “韵清,你是不是喝酒了?”皓华仙君叹息,语气和缓了些。

      “我喝了,如何?没喝又如何?”白韵清丝毫不肯就台阶,咄咄逼人到自己的灵流几乎电闪雷鸣,浪涛盖日,以至于灵核暴虐似激流惊涛,让门外的沧渊也能嗅到那过于暴躁的气息,仿佛……仿佛白韵清的魂魄很是不稳。
      是他的结魂珠出了问题?难不成灵核这种极其私人的东西还能离家出走,附身到他这儿来?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沧渊心道,只可能是自己心神不稳、意志不坚,听差了。

      “你若是硬要当我醉了,也好。皓华,我给你提个醒,那幽都魔境我只是暂时封了,喝醉了下手也没个准头,万一封印不牢靠呢?又或者,说不准那昆仑弱风一吹,幽都魔境的水就活了呢?”

      “你要做什么。”

      “立刻,把它给我。否则我撤魔境封印!”白韵清这回把桌子也掀了。

      这降世邪魔也不知什么来路,染料似的血水落入黑水之中,那些海底魔物各个都长了不少道行,怕是不趁早根除,那浑水里的东西随便摸一个出来,都能把灰飞烟灭的四大魔使的空缺给补上。

      反了天了!沧渊当即要禀报仙君,恨不能就在此,将白韵清和魔境的腌臜勾当提前道明,让有些狂妄之徒、欺世盗名之辈身败名裂,和那邪魔一同伏诛!可他一时情急,眉心金莲法印再显,他竟片刻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所有的灵法被暂封了一样。

      这是为什么?因为白韵清不是魔,所以他动了杀心就会被“敲打”,暂封灵法是一个警告吗?那白韵清直到天劫那日,还是九州主神桐吾君,不是魔。那么……那人这一世再走歧途,祸害九州,他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了?

      就在沧渊无措之时,建木神殿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好在他屏息凝神去除了杂念,急忙在殿外大声通禀,只是他一出声,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沧渊进得建木神殿,哪怕之前情况紧急,不得仙君令,他也没有擅闯。他可以不把仙官仙吏的条框放在眼里,但再见端端正正好好活着的恩师,所有规矩礼法他都守得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那是他重活一次的信仰。

      皓华仙君高坐于大殿,少了“乌合之众”,大殿非但不冷清,倒是多了几分清爽,只是那高坐在上的仙君,丹府扇撑着眉心,是难得的疲倦和孤寂。
      原来,神,也是会无奈和孤独的。

      “青枫,你来的正好。”皓华仙君阖眸道,“宝源村魔祟作怪一事,我想,稍后还是你同毓灵去一趟,把那……黑隼的尸骸交出去吧,然后让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善后的事情你们不擅长,就由素女瑶光和灵鹿去。”

      “作祟的是蛇婆子和那降世邪魔,师父怎么……我和师妹怎么能拿黑隼去敷衍?”

      皓华仙君良久不语,扇尖将那温润的眉心推出了沧桑的折痕,道:“历来如此,若人境祸患没个满意答复,太平境何来太平?惊扰天界降罪是小,他们把时间精力都用在了起事、追责上,田地荒芜,子女不教,再往后去,还谈什么可能?怪天不管、怪地不产,最后就像宝源村那般,人与人之间互相猜忌、利用、折损,反倒是给了魔境可乘之机。魔由心生,只有太平才能安乐,安乐才有太平。魔由心生的温床,才能少一些。”

      “那邪魔……”沧渊听出了皓华仙君的无奈,环眼一看,建木神殿里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但仙君座下滚落的茶杯碎片,还有他那常伴在身的璞玉蹀躞,有好几枚都生出了裂纹……沧渊耳目极佳,光听那动静也猜到是白韵清大不敬,和仙君动口又动手了,他于是道:“邪魔,可是被桐吾君带走了?”

      皓华仙君的璞玉蹀躞,共有十八枚璞玉玉扣,每一颗都是一个镇邪降魔的法阵空间——璞玉是昆仑产的,蹀躞也是白韵清送的。如今,都是白韵清毁的。

      “没这回事,是我托桐吾君带走去炼化的。”皓华仙君的玉扣缓慢地自动修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那是昆仑的东西,如何逃过沧渊的眼睛。皓华仙君却不知他的弟子一直在看他腰间,道:“若魔境真的又要作乱,这天下,还要仰仗他,欠了他不少人情了,罢了。”

      界限、规矩框住了人的一生,一刀切出了明明白白的好坏,和实实在在的“困局”。把可能变作不可能,又要被期予无限可能,就像在一个小匣子里造梦,再荒诞,也不会出界太远,有的挽回便是天下大同。
      要端平自己和众生七情六欲的神,也有让他们困惑无力的“界”。保守则平庸,如素女瑶光。狂如白韵清,救世、灭世都在弹指一挥间。最难的还是皓华仙君,把条框画得方正,每一步都走在正线上,一步不能错。

      即便如此,人在塑神像的时候,还是按照自己的模样和心愿来。懒得塑素女神像,不敢塑桐吾君神像,皓华仙君的神像最为端正,也是东边信徒给加对仙童,为求子;西边信众给加两只金蟾,为求财。累赘越加越多,神就被架着走向了人间。

      为平魔境动乱,而将对人境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皓华仙君小心翼翼踩着界限过。白韵清有能力却不伸手,反而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无情无义、可恶至极。

      就在沧渊跪地把白韵清在心里挫骨扬灰的时候,灵鹿脚下飞尘地闯入大殿,素女瑶光坐在她背上,一手扶着绕发髻打了好几个结的金钗,一手紧搂灵鹿脖颈,面色如土。

      “灵鹿,你怎么敢擅闯建木神殿!”素女瑶光翻身下鹿,施礼后呵斥灵鹿,灵鹿欲言又止,终还是弯下膝盖,伏地认错。

      “瑶光,你如何这样形容狼狈?”皓华仙君头一次见她一身风尘仆仆,惯是打理妥帖的发髻乱成了风中鸟羽,仿佛就快……显她的原身了。

      “我们从大荒无界离开后,先去了渊河寻毓灵,到达渊河后,仙官们有了……”

      “渊河和赤水河互相调换,是魔境扭转空间的法阵,寻得毓灵公主后,我们发现她已经被噬魂,滋生心魔,现在原地由仙官看管、驱魔。此事蹊跷。”灵鹿打断素女瑶光,生怕她这主人把故事从头讲到尾,那毓灵公主已经成了魔,去幽都境拜新主了。

      “什么!”沧渊那双瑞凤眼提成了尖刀,“她不是该在大若岩福地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啦。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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